對於東江鎮老將王輔的表現,崇禎皇帝也是非常滿意。不得不說,他此前真的是有些低估了這個老將的手腕和魄力。
想當年,王化貞這個好高騖遠的書呆子巡撫遼東,與經略熊廷弼爭權,最終雖然成功搞走了熊廷弼,但是自己也沒得着什麼好,面對建虜的進攻,不僅損兵折將,而且丟掉了前線的大量城池堡壘,致使遼事徹底敗壞。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也無意間幹了一件頗有見識的好事,那就是從軍中招募選取了一批精銳敢戰之士,由毛文龍帶領,深入建虜敵後,開展牽製作戰,正是這批人發展壯大,最後成了東江鎮。
毛文龍帶領的這批人,當時只有一百八九十個人,就這麼不足二百人的隊伍,居然把建虜的後方,給攪了個天翻地覆。
而當時的毛文龍還是一個游擊,王輔作為自願跟隨前往的明軍把總之一,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可想而知。
後來隨着遼東戰事的日益激烈,東江鎮的作用也是越來越大,朝廷對東江鎮的封賞自然也是越來越厚重,而當年禮賢下士、豪爽仗義的毛游擊,已經成了如今專橫跋扈、目中無人的東江鎮總兵毛大帥。
王輔作為親眼看着毛文龍起家的老夥計,心裏也不可能沒有意見,然而朝廷只知道東江鎮的毛大帥,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些當年一起冒死深入敵後的老將們。
他們就是有意見,也不敢表露出來,畢竟他們的升遷任職,朝廷從不過問,從來都是毛大帥一言而決。
但即便是如此,隨着不斷的飛黃騰達,越來越剛愎自用的毛大帥,對當年跟隨自己深入敵後征戰的老夥計們,卻也是日益不滿。
因為這些人太清楚他的底細了,過去並肩作戰時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好,如今每當想起來,就覺得不舒服。
而且這些老傢伙們,時不時的就不給自己面子,在一大幫聽話孝順的義子義孫面前,想起來就覺得有損自己的威嚴。
而王輔等當年跟着毛文龍一起開創了東江鎮的老人,比如杜貴、林茂春、沈世奎、陳繼盛、曲承恩、嚴正中等人,自然不可能像後來投奔過來的毛承祿、孔有德、耿忠明、尚可喜等人那樣,甘做毛文龍的義子義孫,當然也絕不可能改姓毛。
在毛文龍眼中,甚至是是朝廷的眼中,東江鎮姓毛,是他毛文龍的自留地,但是王輔、杜貴、林茂春等老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面可不這麼認為,畢竟東江鎮的開創,可是他們一起一刀一槍拼出來的。
所以,當朝廷派出監軍御史進入東江鎮核查兵餉,不再對東江鎮放任自流的時候,東江鎮的非毛姓老將,都是持歡迎態度的。
而這也正是陳繼盛很痛快地就站到了監軍御史的一邊,跟着毛維張招兵買馬,然後前往濟州島屯田練兵,開拓新根據地的根本原因。
毛文龍對年輕的義子義孫門們的重用,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一些非毛姓老將的私下不滿,比如王輔、沈世奎、杜貴、曲承恩這幾個人,但是不滿歸不滿,除了東江鎮,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因此,當朝廷選調將領到京師練兵的詔令傳來,而毛文龍像攆走陳繼盛一樣,趁機把老將王輔推薦出去的時候,其實老將王輔自己的內心深處,反而也是鬆了一口氣的,因此並無絲毫的牴觸。
畢竟東江鎮再好,如今眼看着變成了毛家的,而他作為毛文龍發跡之前的戰友,一把年紀,實在是彎不下腰、拉不下臉面,不可能像後來的毛承祿等人那樣改姓毛,當他毛文龍的義子義孫。
所以離開了東江鎮,到了京師,見了皇帝以後,王輔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為朝廷練兵的大事之中,表現的自然也是格外賣力。
對於東江鎮的那些內幕情況,崇禎皇帝從高時明的口中,了解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高時明,儼然已經成為王承恩、方正化之外,崇禎皇帝最信任的內臣了。
這個人表面上平平淡淡,但實際上卻頗有手腕。且不說之前控制儀鑾司,清洗錦衣衛時的表現,就說他到了藏龍臥虎、龍潭虎穴一般的東江鎮,能夠讓已經專橫跋扈慣了的毛文龍,至少在表面上服服帖帖,這就是個了不起的本事了。
高時明從東江鎮停留一個多月以後,乘船歸來,並將東江鎮各島的情況,以及毛維張、陳繼盛已經在濟州島登陸並已立營據守的情況,向皇帝做了一個全面的報告。這之後,深得皇帝信任的高時明,就再一次銷聲匿跡了。
高時明銷聲匿跡的原因,自然是皇帝又交給了棘手的任務。
這個任務就是督理錦衣衛、東廠和刑部有關人員,分頭趕往洛陽和濟南兩地,為即將到來的福王案、德王案做好相應的佈控準備工作,同時作為皇帝的代表,協調三法司儘快為拖延已久的梃擊案、紅丸案定案。
自從皇帝下旨重審梃擊案、紅丸案之後,內閣首輔李國鐠的主要精力,就投入到了這上面,特別是在刑部尚書喬允升到京上任之後,李國鐠、喬允升,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標、大理寺正卿劉宗周,這幾個九卿級別的大臣,就把這兩個歷史疑案,正式提上了審理的日程。
在刑部侍郎惠世揚、錦衣衛指揮使鞏永固、東廠提督方正化等人的具體操辦之下,這兩個案子,很快就合成了一個案子,過去被模糊定性的梃擊案、紅丸案,如今在皇帝的推動下,被三法司非常明確地定性為謀逆案。
然而這個謀逆案,越往深處查,卻越是不好辦了。
要坐實當年梃擊案的張差,並不是瘋子誤入東宮,而是對當時太子朱常洛的一次失敗刺殺,以及後來紅丸案中的李可灼、崔文升,不是粗心大意讓讓皇帝吃了不該吃的藥,而是蓄意用毒藥弒君謀逆,就一定要找出幕後的主使之人,找出會因此而得利之人。
而這個人卻是明擺着的,那就是萬曆皇帝最為寵愛的兒子,福王朱常洵。
可是這個人,畢竟是宗室親王啊,也是當今聖上的叔父,追不追究他的罪責,如何追究他的罪責,以及追究到什麼程度合適,對內閣首輔李國鐠等人來說,的確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然而福王如何定罪這個難題還沒有結束,另一個難題,即德王如何治罪的問題緊接着又來了。
現在的德王朱常潔已經年過五十,雖然過了知天命之年,但是卻絲毫不知天理國法人倫為何物。
崇禎皇帝下令王國興親自帶人到濟南調查他,最初是因為鹿善繼、王則古在清理山東鹽政的時候,發現德王府破壞鹽法、私開鹽場,並且私自偽造朝廷鹽引,違禁販賣私鹽,從中謀取暴利,為了好好整頓山東鹽務,必須請旨懲治德王府,砍掉德王府伸向山東鹽業的那隻手。
鹿善繼、王則古的本意,完全沒有要治德王朱常潔於死地的意思,不過是想請皇帝下旨,告誡德王府,不要阻撓山東鹽業整頓這件大事罷了。
沒想到的是,皇帝不這麼想,很快就派錦衣衛北鎮撫使王國興親自帶人前往濟南坐鎮調查,並廣搜其罪證。
這一下子,德王府就算是倒了大霉了,不僅很快就查實了德王偽造鹽引、私開鹽場等罪行,而且也還查出來一大堆爛糟糟事兒。
犯法的就有這麼幾件,比如亂錢法、鑄劣錢。按理說,明朝皇帝對於各地藩王還是給了很多特權的,其中鑄私錢就是一項。
作為藩王,你可以在領地內鑄私錢,這個沒有問題,但是你鑄造的私錢首先要奉大明正朔,比如天啟通寶就是天啟通寶,你鑄造的私錢也得刻着天啟通寶的字樣,否則就算你是親王,有私自鑄錢的特權,那也不行。
同時,你鑄的私錢,含銅量只能比朝廷鑄造的銅錢高,而不能比朝廷的低。
這個德王卻不這麼看,他鑄私錢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斂財,收購朝廷的銅錢,然後熔化,混上鉛鐵,然後鑄成新錢,然後依仗着德王府的權勢,在濟南乃至山東境內強制流通,大搞強買強賣,而這種錢的含銅量,還不及朝廷發行銅錢的三分之一,不僅嚴重壞了朝廷的大明錢法,而且搞得濟南多少商戶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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