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崇禎三年正旦大朝會完全結束之後,崇禎皇帝才算是真正迎來了自己過年放假的美好時光。
儘管仍有一群來自塞外蒙古和遙遠番邦的使節眼巴巴地等着大明皇帝的接見,但是到了大朝會結束之後,禮部或者理藩院再多事,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給皇帝或者朝廷大臣們安排什麼公務活動了。
畢竟是大年正月初二。
就是尋常百姓家到了這個時候,也都是什麼也不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團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何況是天家呢。
周皇后確認懷孕之後,崇禎皇帝大賞宮中服侍的宮女和太監,坤寧宮中的宮人們人人帶着喜氣。
如今到了過年的時候,崇禎皇帝和皇后更是輪番賞賜,整個後宮之中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對崇禎皇帝來說,前往居庸關的時候,他並不怎麼擔心居庸關會失守或者建虜會湧入京畿,反而最擔心的是,這一場大戰打下來,不管是慘勝、小勝還是大勝,他都要做好準備,對參戰的各鎮將士進行一番犒賞。
戰死的,要給撫恤;立功的,要給賞賜;而且但凡是參戰了的,都要給獎勵。
這是慣例。
尤其是到了年終歲尾,年關將近的時候,若是拿不出錢財,不能厚給撫恤、賞賜和獎勵,那麼鐵定的勝仗也有可能一轉而為敗,然後小敗就有可能造成崩潰。
這樣的教訓,在明朝末年的歷史上比比皆是。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朝廷卻糧缺餉,拿不出應有的賞賜。
所以,崇禎皇帝在居庸關中反覆琢磨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弄到一大筆銀子,將這個戰爭一旦結束立馬就得面對的問題解決好。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通過瓜蔓抄的方式聚斂晉商世家金銀財富,然後利用這一筆金銀財富獎勵犒賞全軍的準備。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黃台吉帶着建虜和北虜大軍入關之後辛辛苦苦搶來的東西居然沒有來得及運走,居然落到了大明朝各路追擊大軍的手中。
而且這一次,大明朝的各路追擊大軍,居然也沒有哪一支敢於隱瞞繳獲,私自貪墨這些巨額的財富。
這真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這也說明,雖然人性的自私貪婪,是與生俱來的,一有機會就一定要表現出來的,但卻可以通過恰當的制度安排,讓這種人性的自私與貪婪為己所用。
若是沒有監軍御史之設,若是沒有文臣武將相互之間的制衡,若是沒有講武堂畢業在軍中任職的天子門生們,若是沒有那一個個從自己身邊派出去任職,因此打上了皇帝私人烙印的那些前御前侍從武官們,如今這樣的局面,或許就不可能出現。
不過不管怎麼說,建虜後金國的天聰汗黃台吉入關這一次,算是白忙活了一場,除了最後莽古爾泰在殺胡口搶掠一番所得的金銀糧草之外,之前在宣大地方搜羅到的金銀財富等等物資,如今全都變成了崇禎皇帝用來犒賞全軍的錢糧。
崇禎皇帝也因此剩下了一大筆預定的支出。
也因此,到了年關的時候,他才有資本一改以往精打細算的做法,在宮中再一次慷慨大度起來。
不僅后妃們每月的吃穿用度銀子跟着漲了三成,就是皇帝身邊和紫禁城中的普通宮女太監們,每月的月錢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了。
這些宮中人員雖然吃穿都由定製,都由宮內預算支出,但是這些人員也需要發給月錢,算是他們的工薪收入了。
過去的明朝皇帝們,可能根本不在乎這些人的存在以及他們付出的辛苦,同時可能也會認為皇帝是天子的身份,整個天下的萬物和臣民,都是屬於皇帝的,包括這些老百姓。
這些百姓家的女兒或者子弟,能夠進入皇宮大內為皇帝一家服務,不僅是臣民百姓們該盡的義務,而且也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但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可不這麼看。
他當然不會腦殘到在這個時代跟這些講什麼人權或者平等之類的東西,但是他卻堅信出於利益的考量提供的服務,一定會比出於恐懼而提供的服務要好上許多倍。
宮中的太監也好,宮女也好,他們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們都是有家人需要養活的,他們的背後是一個個或貧苦或悲慘的家庭。
宮中定製的衣食住宿供應之外,將不定時的賞賜改為每月固定發放的銀子,同時在文武百官加薪的同時,也增加他們的月錢,不一定能夠收穫他們的感恩圖報之心,但卻一定能夠減少他們中一些人的心中怨恨。
明朝的宮廷之中,曾經出現過宮女謀殺皇帝的事件。
不管那幾個鋌而走險的宮女身上隱藏着多少悲慘的故事,但是這件事情本身卻說明,明朝的宮廷之中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
那些太監也好,宮女也好,也不是所有人都對皇家懷抱着一個忠誠侍奉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不防着一點。
而給這些在宮中服務的底層人員,提供更好一點的酬勞待遇,也算是如今這位崇禎皇帝為自己及后妃們的安全所能做的事情之一了。
好在現在宮中並不是太缺錢。
因為不管是崇禎皇帝本人的內帑,還是皇后領着諸妃共同掌控的宮正司,每年到了年關將近的時候,都能從寶和公司以及寶和公司控制下的許多皇家和非皇家酒樓、店鋪、商行和工礦、公司之中獲得一筆不菲的款項。
京畿之地新湧現的許多工場、礦場和公司商行,包括工部和武備院管轄之下的槍炮廠、彈藥廠、水泥廠和冶鐵廠等等規模越來越大的廠礦,其中都有皇家的股份。
有的是內帑直接入股,有的是寶和公司入股。
到了年關將近的時候,不管盈利是多是少,給皇帝本人以及後宮諸妃的分紅,卻是誰也不敢推遲或者延後的。
這些事務,根本不需要皇帝或者皇后親自去過問,早有東廠督公方正化和紫禁城內的宮正司去協調處理了。
皇家這樣做,誰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
寶和公司派往各個入股工礦公司的常駐理事或者監事,可不是當年萬曆皇帝從京師派往各地的那些礦監稅吏了。
更何況如今在京畿之地推行的登記許可制度,也讓地方的官署從大辦工礦公司之中獲得了不少的好處,朝廷的科道言官又能說些什麼呢?
皇家不是巧取豪奪,而是入了股,拿回自己的分紅罷了。
這樣的事情,即便是在那些只講義理不講利益的朝中清流看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就這樣,到了崇禎二年的年終歲尾,僅僅是開設在河西務的羅德里格斯-戈蒂尼奧聯合玻璃製品廠一家公司,送入宮中的分紅,就達到了十四萬崇禎銀圓。
至於寶和公司旗下通過東廠的大肆擴張已經遍佈大江南北的洪記商行,專門經營各種官府查抄物品和官軍戰場繳獲物資,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到了年關將近的時候,刨除掉經營的成本,先後給皇后掌管的宮正司運送上交了幾筆利潤,合計超過百萬崇禎銀圓。
隨着這筆銀子的運入內宮,崇禎皇帝的幾個后妃們,也都在年前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部分乾股的分紅,每個人的身家財富,自然也都跟着「水漲船高」了。
按理說,作為皇帝的后妃,她們不愁衣食住行,根本不需要什麼銀子金錢。
但是事實上,財富對於任何一個人都極端的重要,即使歸位後宮之主的皇后,若是手裏沒有銀子,也會沒有安全感,而一旦有了銀子,許許多多看似無法解決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包括宮中后妃之間常見的傾軋與爭鬥,在將她們的金錢利益牢牢捆綁在了一起之後,很快就變得一團和氣了。
如今,在利益一致的情況下,不管是皇后也好,田妃也好,這些曾經有過明爭暗鬥的后妃們的目光,更多的是一起轉向了監管宮正司,並通過宮正司里的外務處,監管着方正化控制的寶和公司及其各大產業。
無形之中,反倒減少了大量的相互猜忌與算計。
歡歡喜喜過大年的幾天裏,崇禎皇帝在陪伴皇后的同時,也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儲秀宮中。
一來他更喜歡在蘭妃身邊的無拘無束,二來共住在儲秀宮中的宜嬪烏蘭圖雅,也快到了生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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