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俄朵里城的緊急軍報,一路經過納殷城(後世長白)、朱舍里城、寬奠堡等地,被快馬加鞭地送進了鎮江堡的鑲藍旗衙門裏,當時就讓濟爾哈朗和碩托等人嚇了一跳。
濟爾哈朗和碩托等人早就知道,大金國的大汗帶着數萬女真大軍西征察哈爾,然後再南下去攻打明朝邊境,不管能不能破邊而入,進入明朝腹地,東江鎮的毛文龍在接到明朝內地傳來的消息之後,一定不會無動於衷,肯定會有所動作。
也正是因為這個判斷,當東江鎮左路軍隊,從海上襲擾乘船登陸襲擾遼東海岸,遼東半島南端突然燃起戰火的時候,濟爾哈朗和碩托等鑲藍旗的大人物,雖然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但卻始終按兵不動。
因為他們要隨時提防着鴨綠江當面的毛承祿、尚可喜等人的軍隊。
甚至當在大金國女真八旗之中地位崇高的多爾袞,讓人送來了多鐸兵敗身死這個可怕的消息之後,濟爾哈朗和碩托等人,也還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鎮江堡對面的安東城方向。
可是等到來自俄朵里城的急報送到了鎮江堡後,濟爾哈朗、碩托、傅爾丹等人再也坐不住了。
本來預備派往遼南助戰多爾袞的軍隊,也當即被叫停。
十月三十日的夜裏,濟爾哈朗在鎮江堡內的鑲藍旗駐防衙門內召集了旗下貝勒碩托,大臣察哈喇、舒賽、傅爾丹等人議事。
濟爾哈朗拿着來自俄朵里城的緊急軍報,憂心忡忡、滿臉陰鬱地對眾人說道:
「先是遼南,東江鎮左路曲承恩部不斷上岸襲擾我女真新立莊屯,然後又有登萊水師突襲復州城,鑲白旗旗主多鐸貝勒率軍出戰遭遇伏擊而戰沒!
「現在,明軍水師船隊又突然出現在豆滿江江口,而我鑲藍旗正面的安東城明軍卻一直毫無動靜,這其中必定有着什麼驚人的陰謀!
「九貝勒剛遣人送信要我等派軍助戰,去奪回復州城,而北方瓦爾喀部卻又有警,彼處更是我大金國腹心之地,兩處皆不可不救!如何應對,爾等可有說法?」
代善之子鑲藍旗二固山之一貝勒碩托當先對濟爾哈朗說道:「和碩貝勒說得沒錯!當此之際,一南一北皆傳警訊,這其中必然有詐!
「只是遼南還好說,以十四叔之英睿智慧,即便不能奪回復州城,也必能令登萊明軍止步復州!
「而瓦爾喀貝勒布占泰等人,面對海上偷襲之明軍,已然連失數城,且彼處距離我大金腹心之地不遠,我鑲藍旗駐防東路,正是我等分內之責,卻是不可不救!」
碩托也是貝勒的爵位,但是他這個貝勒是小貝勒,與濟爾哈朗這種老奴時期分封的八大和碩貝勒之一相比,稍微低了那麼一點。
不過即便這樣,以其代善之子、老奴之孫的出身,碩托作為鑲藍旗如今的二固山之一,說出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碩托說完這話,濟爾哈朗點了點頭,看向其他幾個人。
而鑲藍旗旗下的總管旗務大臣察哈喇也說道:「前番大汗率軍出征之時命令,兩白旗嚴守復州蓋州等南線,而令我鑲藍旗嚴守朝鮮之東線。
「若豆滿江一帶沒有明軍襲擾,我等自可出兵去為兩白旗助戰。只是如今之計,還先北後南為上!想來十四貝勒聞知北方警訊,也必不會追責我等不助之過!」
察哈喇說完,鑲藍旗旗下協管大臣舒賽、駐守鎮江堡的梅勒額真阿爾津、駐守寬奠堡的梅勒額真蒙阿圖也相繼說道:
「瓦爾喀城等地不可不救!奴才等願率本部牛錄前去剿滅明軍!」
這個時候,濟爾哈朗猶豫了片刻,說道:「救固然要救,但是讓誰率軍去救,卻要好生斟酌!」
濟爾哈朗說完了這話,看着眾人不說話,而其他幾個人也再次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了起來。
眾人剛剛議定了率軍前去北方抵擋明軍突擊的人選,濟爾哈朗正要作出決定,派人傳令,卻突然聽見一陣轟隆隆的炮聲傳來!
「不好!安東城的明軍要進攻了!」
說出這句話的濟爾哈朗,可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曾幾何時,只有大金國的軍隊主動去打明軍的份兒。
特別是自從薩爾滸之戰女真大勝而明軍大敗以後,少有明軍敢於主動對女真軍隊發起進攻。
也從來沒有那個女真八旗的旗主,會在明軍對自己發起進攻的時候感到驚慌過。
但是此時,濟爾哈朗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鎮江堡鑲藍旗駐防衙門中的大金國高官顯貴們,卻並沒有人感到有什麼不對。
因為如今的鴨綠江東岸,到處都是東江鎮前路總兵府修建的工事。
光是鎮江堡當面的鴨綠江東岸,從北到南分佈着十二座堡壘式的明軍炮台,每個炮台裏面,都裝備着十門以上的大將軍炮或者佛朗機炮。
這一批炮台後面的安東城,也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增築了八座突出城外的巨大棱堡,而面向鴨綠江的兩座棱堡之上,還安裝了射程幾乎波及到了鴨綠江江面之上的紅夷大炮。
明軍在鴨綠江東岸修築炮台的時候,濟爾哈朗曾經派軍隊過江去阻止過明軍的行動,可是等到安東城西門兩側的棱堡增築成功之後,濟爾哈朗就停止了徒勞無功的出擊。
再等到明軍在鴨綠江東岸沿江修築的這些炮台試射成功之後,濟爾哈朗更是放棄了從鎮江堡這一帶過江襲擊明軍的打算。
就這樣,駐守鴨綠江西岸的女真鑲藍旗軍隊,與駐守在鴨綠江東岸的東江鎮前路總兵府麾下軍隊,最近處相距不過數里之遙,卻隔着一座鴨綠江,保持一種難得的和平局面。
與明軍沿江修築一系列堡壘炮台的大手筆相比,鑲藍旗在鴨綠江的西岸也相應地沿江修築了一些城寨,駐守了大量的弓手弩手,但是與對岸的財大氣粗相比,濟爾哈朗這邊就遜色多了。
一年多的時間下來,上到鑲藍旗旗主濟爾哈朗,下到鑲藍旗分佈在沿江城寨之中的披甲旗丁,都不敢再對對岸的明軍掉以輕心了。
相反,在這些人的心中,時時刻刻都在防備着哪一天對岸的明軍會突然發起進攻。
這種心態上的轉變,外表上看不出來,但是對於軍心士氣的影響卻是在潛移默化地發揮着作用。
同樣是這個夜裏,就在濟爾哈朗等人聚集在鎮江堡的鑲藍旗衙門之中議事的同時,身在鎮江堡對面鴨綠江東岸數里之安東城中的毛承祿,也接到了他一直奉命在等的消息!
這是毛可進從安東鎮守府最北方的咸興城快馬送來的關於豆滿江口的軍情通報。
接到了這個軍情通報之後,毛承祿立刻派人傳令,讓沿着鴨綠江東岸修建的十二處炮台,一起向着鎮江堡的方向開火炮擊。
同時也讓人傳令一支停靠在安東城南面、鴨綠江口外海上的東江鎮水師主力李性忠所部船隊,朝着鴨綠江口駛去。
當天夜裏,明軍隔江突然發起的炮擊,以及第二日清晨出現在鴨綠江口的大批明軍戰船,令鎮江堡鑲藍旗衙門中的眾人,很快就改變了之前定下的決心。
原本要派去增援北方的寬奠堡、永奠堡一線鑲藍旗軍隊,被臨時改為增援鎮江堡,而駐守在鴨綠江城(集安)、朱舍里(臨江)的軍隊,則很快就接到了增援瓦爾喀城的命令。
接下來的三天裏,李性忠率領的東江鎮水師船隊,沿着鴨綠江口一直開到了鎮江堡外的江面之上,利用水師戰船上裝備的佛朗機炮,一陣接着一陣地轟擊鎮江堡的東門和東面城牆。
而缺乏足夠火炮的鎮江堡,只能用之前從明軍城池堡壘之中繳獲的虎蹲炮、大將軍炮等各種大小口徑、射程不一的火炮,以及投石機,勉強從城頭還擊。
三天之後,鎮江堡的東門被擊毀,鎮江堡東面沿江的城牆牆體,也被打得千瘡百孔。
不過,由於鴨綠江的江面進入十一月分之中已經開始逐漸結冰,李性忠在指揮戰船對鎮江堡炮擊數日之後,終於在十一月四日中午,率領船隊退出了鴨綠江口。
暫時鬆了口氣的濟爾哈朗,一邊派人搶修城池,一邊集中了大量的軍隊沿岸立營佈防,就等着對岸安東城裏的明軍來攻了。
然而,濟爾哈朗還沒有等到毛承祿麾下的安東城明軍過江來戰,他卻先等來了另外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昌州城的明軍尚可喜部三千餘騎,從鴨綠江上游踏冰而過,衝過了永奠堡鑲藍旗三個牛錄駐軍的攔截,正在快速西進之中!」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949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