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當空照中華 第五六七章 底氣所在

    年屆三十的莫與京，出身甘肅軍戶，其貌不揚，矮壯敦實、黑紅臉膛。更新最快

    論相貌，他不像劉肇基這樣高大威猛、相貌堂堂，人長得帥，運氣又好，講武堂一畢業就被皇帝欽點成了御前侍從武官，幾個月後，就擔任了天策衛的副指揮使，還如願取得皇后身邊的宮中女官。

    論口才，莫與京平日裏不苟言笑，沉默木訥，也不像同為天策衛四司指揮之一的拱衛司指揮鹿化麟那樣，八面玲瓏、口齒伶俐。

    所以，這個莫與京自從被皇帝欽點進了天策衛，當了天策衛的正兵司指揮以後，就始終不顯山不露水。

    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沒有很快在皇帝面前脫穎而出，但也絕對讓人在職司上挑不出半點毛病。

    不過共事了這麼久，劉肇基卻知道這個莫與京在治軍帶兵上的厲害之處。

    與人人爭強好勝、爭勇鬥狠的游兵司相比，正兵司卻是五百人如同一人，聞鼓則如牆而進，無一人敢回顧，聞金則如牆而退，無一人敢搶先。

    對此，一向心氣甚高的劉肇基，也自認自己做不到這一點。

    五月二十九日上午，水西土官烏獲率領的五千彝苗土兵，一頭撞上的正是這樣一塊厚厚的鐵板。

    土帥安隆站在水西東門城頭，親自指揮人馬吱吱呀呀地打開城門，然後親眼看着麾下五千最精銳的彝苗土兵，在清晨未散的薄霧之中，靜悄悄地出城，慢慢接近不遠處官軍的營壘。

    在他想來，只要五千擅長近戰肉搏的彝苗土兵，攻入了官軍的營壘，那麼日前抵達水西城下的這兩千多漢人官軍，就死定了。

    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

    看着麾下彝苗土兵從城門中魚貫而出，成群結隊，越來越接近官軍的營壘，而對面霧中的官軍毫無動靜，安隆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鬆了下了。

    然而正當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之時，對面的官軍營壘之中，突然「砰」一聲火銃之聲傳出。

    &道官軍有備？」

    安隆臉上的笑容還沒有綻放，就又馬上凝固了，一顆心驟然懸了起來。

    官軍當然有備。

    王國禎麾下的千餘人馬一直修建營盤，修到了後半夜，這期間劉肇基、莫與京麾下的天策衛將士都在營盤背後的山道上搭起帳篷抓緊休息。

    到了後半夜的丑時剛過，營盤粗略建起，劉肇基即與王國禎換班，讓王國禎麾下辛苦了幾乎一宿的貴州兵前去休息，而自己則與莫與京一起，帶着天策衛的人馬，倉促吃了乾糧，進駐了營地。

    營地也簡單，除了兩邊並不高的望樓之外，只有一道半人多高的土牆，還有土牆上林立的柵欄，以及土牆柵欄外幾乎不可能發揮什麼作用的淺淺的壕溝。

    這樣的分佈在土牆的兩側，因為不如此的話，修造半人高土牆的土石都湊不夠數。

    就是這樣一個土牆柵欄的營壘，看在安隆、烏獲等人的眼中，一鼓作氣即可拿下，而看在劉肇基、莫與京的眼中，則已經足以用來堅守了。

    四百步左右的凹型正面，莫與京麾下的五百名正兵司火槍手人人背靠土牆，抱槍而坐，閉目養神，等待着也許會來襲營的敵人。

    劉肇基直領的五百名游兵司火槍手，四百名在營中繼續休息，分出一隊百名火槍手，則負責在望樓和柵欄附近隨時望警戒。

    而在土牆柵欄可以流出的較大縫隙處，每隔十幾步，就是一門百餘斤的小型虎蹲炮。

    六百斤的大將軍炮，劉肇基、莫與京當然沒有辦法僅靠人力就隨軍攜帶着翻山越嶺，但是百餘斤的小型虎蹲炮，卻被莫與京堅持帶了進來。

    百餘斤重的虎蹲炮，攻城自然沒有什麼用處，但是用來防守這樣的簡易營盤卻是一個利器。

    這也是劉肇基與莫與京敢於在如此這般的底氣所在。

    天策衛在紫禁城之中值守的時候，當然沒有裝備過火炮這樣的重型火器。

    因為他們的職能是基本上是貼身護衛聖駕，所以根本沒有必要裝備火炮。

    但是這卻不意味着，他們不知道火炮的重要性，也不意味着他們就沒有訓練過火炮的裝填、操控和擊發。

    畢竟，天策衛的主力人馬都是從老神機營中抽調精通火器的精銳之士組建而成的，而且還經過了通州潞河灣近衛軍第一鎮的嚴酷訓練。

    跟着前來傳旨的王應華到了貴陽之後，劉肇基見到貴陽原來還有這麼多大將軍炮和虎蹲炮，當即就向朱燮元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於是大將軍炮和虎蹲炮，很快就被撥給了劉肇基帶來的天策衛隨軍使用。

    如今，谷里通往水西城的驛道尚未重新恢復，劉肇基、莫與京也只能攜帶相對輕便、易於攜帶的虎蹲炮前來水西城下了。

    自從後半夜接防之後，劉肇基、莫與京就滿懷期待地等待着城中的水西守軍前來進攻。

    正當劉肇基心中暗自失望，以為一切算盤恐怕要落空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望樓之上一聲清脆的槍聲傳來。

    這是他與那些負責警戒望的火槍手遊兵事先約定的警報！

    那些身在望樓上的游兵，持有如今劉肇基這個級別的武將才有的千里鏡，發現了敵軍出城就要出聲示警，發現了敵軍進入百步之內，就要鳴槍示警。

    因此，聽見這聲槍響，劉肇基長身而起，立即喊道：

    &軍劫營！準備戰鬥！敵軍劫營！準備戰鬥！」

    劉肇基的高聲呼喊，很快傳遍了不大的營盤。

    正在抱槍休息的莫與京，翻身而起，一道道命令傳了下去。

    天策衛正兵司五百名火槍手也都翻身而起，順勢將手中火槍直接架在土牆之上，採取跪姿射擊，沿着凹型土牆一字排開。

    而散佈在營中休息的天策衛游兵司人馬，也立刻起身持槍趕來，就在五百名正兵司火槍手的背後，採取站立平端火槍的姿勢，在土牆柵欄的後面站成一道人牆。

    之前會在巡哨望的一隊上百名火槍手，也各司其職，負責操控起那些炮口直接架在土牆之上的十門虎蹲炮。

    與此同時，官軍營壘之中的調兵遣將、排兵佈陣的聲音，也傳到了營外手持藤牌砍刀走在前面的烏獲耳中。

    烏獲當年跟着安邦彥圍攻貴陽城的時候，是見識過官軍火器的，知道方才那的一聲，定然是官軍的火銃在開火。

    此時再聽見不遠處官軍營中的呼喊，立刻知道官軍發現了自己麾下的人馬，因此，也不再掩飾，而是大聲傳令：「跟我沖啊！殺官軍啊！」

    水西彝苗土兵對於土司頭人的命令一向不敢違抗，加上這個時候己方成群結隊，又是人多勢眾，也沒有什麼顧忌，聽了烏獲的命令，哇哩哇啦地怪叫着向前衝來。

    此時的劉肇基和莫與京都是手持着火槍，站在土牆的內側，透過柵欄，看着遠處薄霧之中衝來的敵人。

    突然之間，望樓之上再次傳出砰的一聲槍響。

    這是敵人前鋒進入五十步之內的警報。

    隨着這一聲槍響，莫與京當即下令：「火槍預備，開火！」

    四百步寬的正面，密集着前後兩層共計一千杆崇禎一式燧發火槍，莫與京一聲令下，只聽砰砰砰砰地一片槍響，白色的硝煙堪比濃霧，擋住了敵我雙方的視線。

    就在官軍火槍手打完了一輪，短暫停頓，裝填彈藥的當口，莫與京再次下令：「火炮預備，開火！」

    十門虎蹲炮里，裝填的全是散彈，打出去之後就會立刻散開，一門虎蹲炮擊發的散彈，能夠覆蓋的正面，恰好就在十步左右。

    衝鋒在前的水西那威土官烏獲在第一輪火槍擊發的時候，就被擊斃在衝鋒的路上了。

    但是失去了指揮的水西彝苗土兵們，不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加勇往直前。

    在早晨尚未消散的薄霧之中，向着前方的官軍營壘不斷地衝擊。

    他們手持的藤牌，在五十步的距離上，根本阻擋不住火槍彈丸或者火炮散彈的射擊。

    隨着火槍和虎蹲炮的輪番響起，一批批彝苗土兵，倒在了衝鋒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