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道世界 第4章 畫地為牢

    「啊！我的手！」

    劉伍殘號一聲，抱着斷臂倒在地上。

    「這是……斷犀撇！顧家少爺竟已得筆了！」圍觀的人群之中，一個本欲看顧雲笑話的書生睜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啊？這呆公子竟成了書童？！」兩旁圍觀的百姓聽到書生議論，都倒吸一口涼氣。

    中洲大陸，百姓億萬，得筆之人寥寥，凡得筆者，都自動歸屬士族，享有特權。

    書位愈高，士族特權也就越大。

    書童士族，免役、免稅、免刑，更重要的，是遇險之時，無條件享有受助的特權！

    「凡平民遇士族逢險之時，袖手旁觀而不援手者，斬立決！」

    魯國刑書《魯律》中寫得清楚簡單，卻透出森森殺氣。

    曾經就有一位書童士族夜中被妖族偷襲所傷，尋一百姓家敲門未應，傷重而死。事後，一鎮之民盡皆處斬，九族世代貶棄為奴，受人驅策役使，欺壓侮辱，永無翻身之日！

    原本看熱鬧的百姓想到這裏，心中膽寒畏懼，紛紛側開了身子，急欲逃散。

    「大哥！」那幾個壯漢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趨到劉伍面前，不住呼喚。

    劉伍左手緊抱住不住流血的右臂，圓睜着血紅地雙眼，憤恨地望着顧雲，大聲吼道：「殺了他！」

    「殺！」眾人緊抓刀槍，吼叫着沖了上來。

    顧雲也未料到這斷犀撇竟如此犀利，一招便將劉伍胳膊斬斷。這幾個惡人囂張跋扈，仗着血氣蠻勇鼓譟而起，帶起沖天的煞氣。

    此時顧雲懷中抱着暈迷不醒的方伯，他生怕方伯有閃失，情急之下，便又以指憑空而書，使出七術斬斫筆的第四式，枯藤豎。

    衛夫人筆法有雲，豎當如萬歲之枯藤。枯藤豎即由豎筆之法演化而來。顧雲以《張猛龍碑》中筆意，運指代筆，以五石筆力凌空而書。

    書畢之時，顧雲周身憑空顯化出無數豎直的墨色枯藤，交織在一起，將他與方伯圍在其中。

    「斷犀撇，枯藤豎！不錯！」

    眼見惡人馬上衝到近前，正欲揮刀斬斷枯藤，眾人耳畔忽然響起一聲清脆溫潤的叫喊，天空中忽然降下一位藍衣少女來。

    這少女瓊鼻雪膚，一襲藍衣加身，尤顯清麗出世。她眉目秀美，一雙美目流波溫潤，恰如清洌的秋泓，足讓人產生憐惜之意。她以青絲束腰，淡藍的衣衫在陽光下勾勒出窈窕曲線，吸得眾人眼珠都挪移不開。

    她自空中躍下，玉手一揮，將盤旋在身側的玉印收到腰間，又摸出一支毛筆，只是輕輕挪了幾個小步，卻如疾風閃電一般，繞着惡人轉了一圈，竟用毛筆在眾人身外畫了一道墨圈，如牢籠一般，將這些橫衝直撞的惡人牢牢鎖在裏面。

    「縮地成寸，畫地為牢！」顧雲眼看她出手，心中驚呼道。

    少女困住惡人之後，便收了毛筆，望着顧雲的方向輕輕施禮，朗聲說道：「在下蘭亭書院龍婉，敢問足下尊諱？」

    「蘭亭書院，他竟是蘭亭書院的懸壺賢士！」人群之中，那書生一臉崇拜地望着龍婉柔姨背影，過了好一會，才像是回過神來，緊忙招呼起身邊的眾人，大聲喊道：「大家快下拜，這乃是蘭亭書院的龍婉賢士！」

    賢士乃是國中百姓對德高望重的書者的尊稱，凡能得稱賢士者，無不一是人中龍鳳，箇中冠冕。

    「龍婉賢士！」兩側百姓本已驚憂譏諷顧雲之罪，此時更是無比吃驚，連忙跪服於地，恭聲呼喊。

    「這顧雲究竟有多大能耐，竟能引得龍婉大人如此以禮相待？」書生跪在地上，不時偷眼瞄向二人，心中滿是不解。

    顧雲望着眼前的藍衣少女，心中亦是不住讚嘆。

    真是「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他望着少女容顏，心中也不免有些動容。

    「我叫顧雲。」顧雲壓下心中悸動，不卑不亢的應道。

    龍婉望着顧雲坦然神色，見他絲毫不受自己書意威壓影響，竟能應付自如，心中更是起了讚賞之意，她輕輕走到顧雲身前，伸手為方伯切脈，說道：「還好，並無大礙。」

    「真的嗎？！」

    龍婉神秘一笑，也未見她如何活動，手中竟憑空出現一方血色石印。他將這石印拿起，向着虛空處輕輕一拍，印上忽然浮現出「福壽未央」四個大字，四字翻飛不止，引得四周元氣紛涌而至，匯入其中。

    「疾！」龍婉掐指輕點，四個朱紅大字疾速沒入方伯額頭，消失不見。

    方伯周身籠罩在朱紅寶光之中，不多時，他背上駭人的傷口逐漸癒合，原本微弱遊絲的氣息也慢慢平復下來。

    龍婉收回木印，說道：「他受了很重的傷，身子又虛弱得緊，雖然傷口癒合，但還需要些時間醒來。」

    「多謝！」顧雲感激地望着龍婉，不住讚嘆。

    「顧兄，你資質不凡，不如隨我一同去蘭亭書院，拜在院首座下如何？」

    龍婉想起此行前來的目的，試探着問向顧雲。

    「蘭亭書院！龍婉賢士竟邀請顧家公子去蘭亭書院！」書生側耳傾聽兩人談話，心中更覺震撼。

    蘭亭書院為書聖王羲之所創，乃是天下習書者共同憧憬的書道聖地。據傳，蘭亭書院藏有羲之《快雪時晴帖》、《平安帖》二帖鎮院，其他神品、妙品法帖亦多不勝數，乃是真正的學書寶地。

    蘭亭書院每三年大試天下，習書者獲中而入院者萬中無一。而對驚才絕艷的天才，蘭亭書院亦會派人特別引薦入院，拜在院首座下，成為院中傾力培養的對象，是真正的人中之龍！

    顧雲並未直接回應，他轉眼望了望被鎖在圈子中的幾人，清聲說道：「先等我收拾完他們再說！」

    這些惡人妄想搶佔祖宅，又打傷方伯，只是斷其一手便是便宜他們了。

    顧雲不是以德報怨的老好人，假道學，相反卻是行事坦蕩，直來直往的脾性。

    前世之時，他便對孔子「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不若以直報怨」的言語十分贊同。

    別人打你一巴掌，你難道要伸出右臉再討一巴掌嗎？

    不對，在顧雲看來，他打你一巴掌，你飛他一板磚才夠勁！

    顧雲臉帶霜氣，眼神陰冷地望着圈中猶是蠻橫吵罵的眾人，大聲呵道：「《魯律》有言，衝撞士族者，立斬無赦！」

    接着，他又掃了眼仍是跪在地上的眾百姓，緩聲說道：「大家先起來！不知者無罪，這不援手之罪我不再追究，今日顧雲要代天行道，誅殺惡人，大家且於我作個見證！」

    「謝顧公子！」眾百姓慌忙起身，心中驚恐無比的擔憂總算是放下。

    顧雲身立道中，不怒自威，他以指代筆，運轉筆力，揮筆而書。只見四周風雷涌動，他身後瞬息之間便現顯出一張巨弩，張弓搭箭，直對準圈中的眾人。

    七術斬斫筆第五式，戈勾弩！

    「顧雲，你敢殺我們，不怕蘇公子找你算帳嗎！」

    「顧雲，你好大的膽子！」

    圈中惡丁已是見識過顧雲筆術的威力，此時見他又使出招式，心中雖然絕望無比、肝膽俱裂，但仍是叫罵不已，還想着扯出自己主人的名頭嚇唬眼前之人。

    「疾！」

    顧雲催動筆力，巨弩滋啦啦上弦彎弓，瓮地一聲，齊齊射向眾人！

    「且慢！」

    眼見墨色弩箭馬上就要穿透惡丁，遠處忽然響起一起炸雷般的巨吼。一個皂衣公差疾疾奔到眾惡丁身前，掏出腰間玉印，凌空虛拍下「觀滄海」三個行書大字。

    蓬地一聲，三個墨色大字陡然消散，化成如潮的黑色海浪，自惡丁腳下升騰而起，正堪堪擋住顧雲施出的元氣弓弩。

    那皂衣公差擋下弩箭，見眾惡丁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他轉過身，惡狠狠地望了圈四周人群，大聲呵道：「誰這麼大膽，竟敢動蘇聖童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