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麟訣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靜水微瀾（八）

    長笑不止的林旭城帶着一股無人可以體會的悲涼與決然，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身處寒山，忘記了自己來到湖底的原因，甚至忘記了自己眼下僅是一個北府空曠毫無靈力的修士。他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遊子一般，用這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盡情宣洩着自己的落寞與孤寂。

    從一個當初被認定無法修行之人一步步走到今天，沒有人知道林旭城這一路上究竟經歷了什麼，付出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那並不厚實的肩膀上究竟背負着什麼，他就這般執拗而又倔強的走在一條旁人難以想像的道路上。

    興許是被林旭城的情緒所感染，那蒼老之聲始終久久不語。興許只有在此時，那不知名的存在終於明白了為何青鯉會覺得與眼前的這個小傢伙有緣，甚至收其為徒。

    ……

    ……

    林旭城似是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那蒼老之聲的話語如同直指人心一般觸動了他苦苦壓抑心中的思緒。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神庭之中浮現，繼而破碎，周而復始之下，林旭城的神情也愈加複雜，時而憨笑，時而痛苦，那些沉澱多年早已發酵的思念如同潮湧一般席捲而來。

    也就在林旭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那蒼老之聲卻是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隨後輕聲道：「罷了，既然你未曾出現，想來是有所把握，只是時日已經無多了…」

    話音未落，湖底湖水驟然激盪，化作兩條水龍向着林旭城所在之處湧來，隨後在其身前匯聚，可湖水卻沒有因此增多，反而是在逐漸減少！那些消散的湖水並非憑空消失，而是全部進入了林旭城體內，繼而流向其空空如也的北府。林旭城周身隨之沐浴在一片藍芒之中，北府正在瘋狂吸收着來自湖水中的靈力！

    一息，二息，三息！三息之後，感受着北府內的變化，仍在湖底的林旭城只覺一陣酣暢淋漓之感湧上心頭，借着修為的逐漸恢復，他隨之朝着上方湖面，也可能是朝着此時視線無法觸及的雲幕，發出了一聲仰天長嘯！

    與天爭，怒天道不公！

    ……

    ……

    這長嘯起初還不甚起眼，可卻在片刻之後穿透了熱湖，帶着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然徑直來到了上空雲幕！而原本正在湖畔的眾人則是在這長嘯聲中齊齊後退，那些修為較低者，更是難以抑制體內北府靈力的激盪，齊齊吐出一口鮮血。哪怕是已然進入化虛境多年的寧有澤都在連連後退之中神情蒼白，而那踏入化虛不久的周瑾嫣更是急忙掐訣起勢，用術法來抵抗這長嘯餘威。

    在場眾人之中，要屬那劍宗長老劉長元修為最深，自然他對這長嘯聲更是體會真切，看着遠處好似一如之前平靜的湖面，他神情複雜，欲言又止，直到最後都沒有開口。好在這長嘯聲似是無意針對眾人，周瑾嫣施展術法將長嘯餘波驅散，她原本俏麗的面容此刻儘是難以掩飾的駭然與震驚，她喃喃自語道：「這是什麼修為…」

    ……

    ……

    北府靈力緩緩增加，感受着失而復得的修為之力，林旭城只覺前所未有的強大，但是他同時也清楚，這一切都要得益於那不知名的存在。沉默少頃，林旭城恭敬道：「多謝前輩。」

    那蒼老之聲回應道：「無妨。」雖說語氣一如最初之時那般平淡，可落在林旭城耳中，他卻是聽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之意。畢竟以青鯉修為尚且無法讓其修為恢復，這不知名的存在定然付出了難以想像的代價。

    ……

    ……

    約莫在一炷香之後，林旭城的北府終於再次滿溢，其修為之力也終於穩定在了化虛初期，並且借着之前與太古降神一戰的感悟，以及熱湖湖水中所蘊含的龐大靈力，他的修為已然無限接近了化虛初期巔峰。

    未等林旭城再次開口，那蒼老之聲緩緩說道：「本座有些睏倦了，你先退下吧。」

    林旭城聞言卻沒有離開，而是在雙目一閃中下了一個決定，只見他一揮長衫，北府之中隨即漂浮出一滴幽綠色血液，懸停在湖水之中！

    便是在這血液出現之際，原本已然平靜下來的湖水卻是再次激盪，一道讓林旭城難以抵抗的神識隨之出現在了這血液四周，似是在觀察一般，不多時，那蒼老之聲帶着一絲急切道：「沒錯，這正是太古噬靈一族的神魂之血，小子，此物你從何處獲得？」

    林旭城未作隱瞞，平靜道：「空間裂縫。」

    那蒼老之聲聞言沒有立時回應，反而通過神識愈加仔細地端詳起了這滴幽綠色血液，許久之後才幽幽道：「空間裂縫…空間裂縫…是了，這神魂之血之中的確帶着一絲寂滅之意，難怪你之前會提及太古噬靈一族，原來你早已有所了解。」

    林旭城沒有過多解釋，轉而問道：「不知此物對前輩是否有用？」

    這一問，似是讓這蒼老之聲都有些詫異，只聽他帶着一絲感慨道：「太古噬靈一族的神魂之血若非族人自願獻出，縱使你修為遠超旁人也無法獲取，小子，你可知曉此物在手對你有多大的作用？」

    林旭城回想起與那夢源城老者的一戰，點頭道：「小子很清楚。」

    那蒼老之聲聞言連說了三個好字，繼而大笑道：「青鯉別的不說，收徒弟的眼光絕對超過了開陽境！那葉流雲是如此，你同樣也是！」

    可不過片刻，那蒼老之聲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嘆息聲繼續說道：「小子有心就好，只是這神魂之血除了你之外，卻是對旁人毫無用處。」

    林旭城聞言一驚，繼而皺眉道：「既然如此，敢問前輩，除了噬靈一族之外，前輩還需何種供奉之物？」

    若是較之最初，這蒼老之聲定然會對林旭城的這個問題不屑一顧，可在親眼目睹這太古噬靈一族的神魂之血後，不知為何，他似是對眼前這個修為尚淺的小子有了一絲莫名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