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野古道:「大哥,我保着你和公主,咱們向山下衝出去!」
晁用之冷笑:「拔野古,阿史那鐵勒死在你手裏,晁某承認你是天下第一好漢!可天下第一也沒有三頭六臂!要是能沖得下去,昨天我們就沖了,哪裏還等到今天!」
「那怎麼辦?等死?」拔野古喝道。
晁用之搖頭不語,這個時候,除了等死,還能怎樣!
步雲飛抱着秦,道:「先上了西峰崖,再找機會。」
「找機會?」晁用之冷笑:「晁某南征北戰十幾年,什麼陣仗沒見過!今天這處境,算是到了絕地,再無機會了!」
「姓晁的,你少在這裏喪氣!我大哥足智多謀,必有辦法!」房若虛喝道。
步雲飛總是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房若虛對此早已是深信不疑。
「要是誰能把咱們從這裏帶出去,晁某甘願為他鞍前馬後效勞!」晁用之冷冷道。
晁用之一向恃才自傲。入唐之後,真正能駕馭他的人,只有一個人,就是王忠嗣!就連高力士,晁用之也並不服氣,只是,高力士把他從死牢裏撈出來,晁用之出於義氣,不得不為高力士效命。
如今,晁用之出這麼一句話來,是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從這裏活着走出去。
這也難怪,晁用之不是紙上談兵之人,他是從戰場上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各種險境,各種對手都遇到過。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就是諸葛重生,也是難逃一死!
正着,一個同羅士卒急急跑了下來:「步大人,趕緊上去。」
「怎麼了?」
「我們在背山處抓到一個行腳僧!他知道下山的路!」
房若虛大喜:「我嗎,吉人自有天相!」
「有路?」晁用之看了看四周光禿禿的峭壁,半信半疑。
「先上去再!」步雲飛道。
秦慌忙道:「步先生,放開我,我能走!」
到了山上,眾目睽睽之下,秦還在步雲飛懷裏躺着,這是在是太丟人了!
「走個屁!」步雲飛喝道:「要是你像剛才那麼走,鬼才敢放你!」
剛才秦在險峻的山路上不要命地狂奔,把步雲飛嚇出一身冷汗,直到現在還是一陣後怕,無論如何也不敢放手。
「放開!你給我放開!」秦掙紮起來,兩隻拳頭在步雲飛胸口上咚咚敲打。
「你給我老實……哎呀!」步雲飛就覺肋下一陣刺痛,秦在他的肋下狠狠揪了一把,步雲飛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鬆開,秦雙腳落地,如同是一隻受驚的鹿,一轉眼就跑出十幾丈遠。
「你慢着!」步雲飛邊追邊喊。
「大哥,你追不上的,這丫頭跑山路天下第一,老三都追不上!」房若虛嘆道。
不一時,眾人跑上了西峰崖。
秦早已坐在了亭子裏,看見步雲飛,臉一紅,低頭不語。
兵丁們都圍在亭子外面,秦畢竟是公主,她進了亭子,沒人敢再進去。
一株老松下,眾兵丁圍着一個行腳僧,那行腳僧衣衫襤褸,身上也是煙熏火燎的,渾身發顫,見到步雲飛,忙不迭道:「大人,的不是歹人,乃是這興善寺的伙頭。昨天,大人一行上了蒼岩山,方丈為躲避兵災,帶着寺里的僧人都下了山,只有的留下來看管財物。從昨天到今天,的一直躲在橋樓殿下的夾層里,剛才橋樓殿着了火,的才跑了出來。」
怪不得那行腳僧一身的煙熏火燎,原來也是從橋樓殿裏逃出來的。
步雲飛和顏悅色:「這位師父不要怕,我等是大唐軍兵,與安祿山叛軍交戰,不得已上了蒼岩山,被叛軍圍困。師父既然是興善寺的僧人,可知這西峰崖可有下山的路?」
「下山的路只有一條,就是橋樓殿,如今橋樓殿被毀,再無第二條路。」行腳僧俯首道。
房若虛急了,衝過去,一把揪住行腳僧的衣襟:「你他媽的給老子老實話!」
「人所言句句是實,絕無半句謊言!」
步雲飛搖頭道:「房若虛,你放開他!若是這蒼岩山還有第二條路,他早就跑了,何苦要跑到這西峰崖上等死!」
「罷了罷了!」房若虛仰天長嘆:「今日算是進了鬼門關!」
橋樓殿上,濃煙滾滾,漸漸見不到明火。
棧道上,殺紅了眼的范陽兵,端着明晃晃的刀槍,向西峰崖發出有節奏的呼喊!
那是漁陽兵屠城前的口令!在遼東,一旦范陽大軍遭遇拼死抵抗,城破後,不分老幼,一概屠滅。這是范陽軍的威懾策略,消滅敵人的抵抗意志。
蔡希德是唯一一個沒有執行這一策略的將軍,但在今天,他向部下下達了不要俘虜的命令!
這是因為,山上沒有平民百姓!手持刀槍的,都是軍人!
范陽兵的呼喝,是模仿遼東狼的長嘯,悽厲悠長。
苦寒之地的遼東狼,冷酷、機警、勇猛、嗜血,他們毫不憐惜敵人的生命,因為,敵人只要活着,就意味着自己將要死去!
棧道上的范陽兵,與山腳下的范陽兵,用這種遼東狼的長嘯聲相互應答,相互鼓勵!
山上山下,遼東狼的呼嘯,此起彼伏。
蒼岩山成了遼東狼的天下!
房若虛冷汗淋漓:「大哥,他們是要吃了我們!」
「那也要看看他們的牙口有沒有那麼硬!」拔野古冷笑。
晁用之掂了掂手裏的長刀:「晁某是回不了日本了!」
大家都明白,已然陷入絕境,再無退路!
房若虛恨恨道:「我等兄弟三人落到這步田地,都是馬遂那子害的!他倒是一走了之!老子死了也不放過他!」
眾人都是唉聲嘆氣,步雲飛聽着喪氣,也懶得與他們話,扔了手裏的寶劍,走到了亭子裏,坐在秦身邊。
秦雙手緊緊握着那把鳳紋剪刀,兩隻大眼睛看着山崖。
「醜丫頭,怕嗎?」步雲飛問道。
「別話!」秦輕聲道。
「是,可是……」
「噓……」秦神情凝重,卻是沒有絲毫的恐懼,像有什麼心事。
步雲飛只得心守在秦身邊,不敢言語。
夕陽西沉,灑下最後的餘暉,照在秦俊秀的臉龐上,步雲飛就如同看見了一位霞光中的天女。
他突然覺得,這暮色中的西峰崖,是他來到公元八世紀的唯一目的!
什麼彈簧鋼、什麼鑄造法、什麼天極八柱,什麼千古之謎,在秦面前,都是微不足道。
「!」步雲飛喃喃道,他沒有再叫「醜丫頭」,在一位披着霞光的天女面前,他叫不出那個玩世不恭的稱呼。
秦似乎沒有聽見步雲飛的聲音,她猛地站起身來,走出了亭子,步雲飛慌忙跟了出去。
秦走到行腳僧面前,問道:「師父,東南方是哪裏?」
「陰崖。」行腳僧道。
「那裏有路!」秦輕聲道。
行腳僧一怔,隨即苦笑:「公主,那個地方之所以叫做陰崖,是因為,崖壁向內凹陷,崖突出,如同懸空一般。因為崖壁內凹,不要立足之地,就是手,也無處攀扶,所以,陰崖是蒼岩山最為險峻的地方,怎麼可能有路!的在興善寺住了二十多年,從未聽那裏有路!」
房若虛嘆道:「公主都得了失心瘋了!」
步雲飛也是搖頭嘆道:「,都是步某不好,害你落難,若有來世,步某一定……」
「噓……」秦以手指嘴:「別吭聲,仔細聽!」
漫山遍野,都是漁陽兵發出的遼東狼的呼號,此起彼伏,如同是一場野獸的大合唱,蒼涼悽厲,令人不寒而慄。
「聽!有一個聲音!」秦輕聲道:「與他們的叫聲不一樣!」
步雲飛凝神靜氣,果然,在那遼東狼嘯的大合唱里,有一個另類的聲音!
那也是一種狼嘯,但是,比起漁陽兵發出的狼嘯,要短促沉悶,卻與終南山蒼狼的嘯聲,很是相像。步雲飛曾經在終南山中聽見過這種狼嘯,至今還是心有餘悸。
那個狼嘯聲很是單薄,被淹沒在范陽兵的嘯聲中,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出來。
那是一匹獨狼!
「聽到了嗎?」秦問道。
步雲飛頭:「好像是在東南方。」
「不是好像!」秦道:「它就在東南方的陰崖上,是漁陽兵的叫聲引出來的,它以為是來了狼群。」
拔野古也聽出來了:「妹妹的沒錯,它的叫聲與終南山蒼狼的叫聲是一樣的。」
終南山與蒼岩山,都是中原溫帶地區,狼性基本上是一樣的,這裏的狼與終南山的狼,都是屬於中原狼。而遼東寒地的狼群,與中原狼的狼性有很大的區別。
當然,區別大,也是相對的。對於普通人而言,也聽不出這其中的差別。秦是獵戶出身,從在終南山中與野獸打交道,卻能夠聽出這細微的差別。
「公主聽出了陰崖上有一隻狼,可喜可賀!」晁用之發出一聲冷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3.855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