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扯掉,步雲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堡子裏,周圍一群蒙面黑衣人,舉着火把,把堡子照的如同白晝,天上飄着雪花,在火光中紛紛揚揚。
堡子是農村居民為防備土匪響馬而建造的臨時避難所。在農村地區,村莊基本上處於不設防狀態。為了防備響馬,村民們大多在村子旁修建堡子城,也就是用黃土夯成數丈高的圍牆,圍成一個臨時防禦工事,一旦遭到響馬襲擊,村民們就逃入堡子裏,關閉堡子大門,青壯年攀上土牆守御。
天寶年間,大唐承平日久,大多數堡子年久失修,或者已經被廢棄。
他已經不在常山城裏了。
城市是不需要堡子的,城市的城牆本身就是一個大堡子!
堡子只存在於城市周邊的鄉村野地!
迎面響起那個低沉的聲音:「步先生別來無恙!」
步雲飛心頭沮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張通幽!
張通幽一身白衣,面容俊秀,身形瀟灑,難怪顏泉盈對他一往情深,這一副英俊瀟灑的模樣,懷春少女根本就難以抗拒!
顏泉明過,這些天,張通幽去了范陽,要三天後,隨安祿山一同回常山,這才兩天,他竟然提前回到了常山!
難道,安祿山也已經到了常山!
張通幽的身邊,站着那刀疤臉的和尚劫波!劫波頭戴僧帽,臉上的刀疤在火光下泛着殷紅,手裏握着步雲飛剛剛打造的袖刺,冷眼看着步雲飛,面目愈發猙獰。
「原來是張先生!」步雲飛只得勉強應答:「張先生把步某帶到這冰天雪的堡子裏來,不知有何吩咐?」
「步先生這是明知故問吧!」
「這麼來,張先生是要對步某趕盡殺絕了!」
張通幽冷冷道:「請原諒,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誰要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張先生,步某向顏泉盈保證過,絕不向任何人透露那件事。步某其實只是個陪嫁奴隸,即便我了,一個奴隸的話,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步雲飛心頭大為沮喪,看來,這張通幽今天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你的保證?」張通幽一陣冷笑:「顏泉盈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丫頭,步先生要糊弄這樣的女孩子,是件很容易的事。」
「起糊弄,張先生應該是早有心得了吧!」步雲飛語帶諷刺。
「到了這個時候,步先生還有閒心與張某鬥嘴!」張通幽冷笑:「只是,可惜了你一身好手藝!」
「且慢!」
「步先生還有話?」
「步某雖然得罪了張先生,可步某是公主車駕副總管,如果張先生害了步某性命,只怕馬大人聽到了風聲,不會善罷甘休!」步雲飛道,心中卻是疑惑,那馬遂明明知道他在寶輪寺,應該在寶輪寺周圍有所安排,豈能如此輕易地就讓張通幽得手。
張通幽一聲笑道:「不好意思,馬遂現在根本顧不上你了!」
「什麼意思!」步雲飛心頭一驚,聽張通幽的口氣,馬遂似乎是出事了。
「步先生用不着知道那麼多!」
步雲飛心頭焦躁,只得道:「張先生,曼荼羅固然荒謬,即便顏杲卿知道這件事,也不過是斥責你一番。你完全沒有必要殺人!」
「你以為我真的相信曼荼羅?」張通幽悠悠道:「步先生,我只能,你運氣不好!」
步雲飛終於明白過來。那張通幽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曼荼羅,他要殺步雲飛,也不是因為曼荼羅!
那場曼荼羅的背後,一定還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張通幽并不是擔心顏家父子知道了曼荼羅,而是擔心那隱藏在曼荼羅後面的東西,被顏家父子發覺了!
那是什麼東西?不得而知,但有一是肯定的,那東西將對顏家父子不利!正因為如此,張通幽怕走漏了風聲,這才鐵了心要殺人滅口。
「張先生,據我所知,顏家父子對你有恩重如山!」步雲飛道。
張通幽咬牙喝到:「步先生話太多了!」張通幽着,後退數步,隱入人群中。
劫波手持袖刺,走到了步雲飛面前:「步先生,僧送你上路!這把袖刺,當真是天下極品!阿彌陀佛,當它刺入你的胸膛時,你應該不會感到痛苦!」
劫波舉刀就刺,忽聽一聲爆喝,一個黑影從步雲飛後面的土牆上一躍而下,橫擋在步雲飛身前,就聽「撲」的一聲悶響,劫波胸前中掌,倒退數步。
那黑影身材高大,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兩隻眼睛,眼睛炯炯有神,發出兩道毫光。手裏握着一柄斷劍,劍身已經斷成了兩截——就在剛才,蒙面大漢想用長劍磕開袖刺,竟然無聲無息地斷成了兩截,那袖刺之鋒利,令人咂舌。
「還有幫手!」劫波一聲冷笑,握了握手中的袖劍,卻也是驚出一身冷汗,那蒙面人速度太快了,要不是袖刺斬斷了長劍,那柄長劍已經順勢抹向了他的脖子。
蒙面人卻不言語,一揮手,用斷劍挑開了捆綁步雲飛的繩索。
步雲飛見來了幫手,心中大喜:「好漢是誰?」
那蒙面人卻不搭話,揮動半截長劍,直取劫波。
「來得好!」劫波大喝一聲,揮刀直取蒙面人。
兩人戰成一團。
而周圍的黑衣人,卻是手持刀槍,一動不動,看着劫波與那蒙面人纏鬥。
雙方都是高手,出手迅猛,疾如閃電,漫天大雪之中,兩人如同精靈一般,只見刀光劍影,不見人形。兩人來來回回戰了五十個回合,卻是不分勝負。
周圍的黑衣人看着劫波與蒙面人過招,根本就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劫波是一位高手,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手裏的袖刺鋒利無比,蒙面人與之對戰,不得不顧及那袖刺,功夫大打折扣。所以,黑衣人心裏有底,並不出手相助,只是站定方位,嚴防步雲飛趁亂逃跑。
而最讓步雲飛心驚的,是那些黑衣人所佔方位。
這些黑衣人絕不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是按照雁行陣的陣法站位。
雁行陣雖然是一種強大的攻擊陣容,但是,歷代兵書對雁行陣的描述並不詳盡,《武經總要》記載,雁行陣法是屬於三才陣的一個偏陣。所謂三才陣,是由天地人三陣組成,雁行陣就是其中的天陣,《武經總要》對地陣,人陣都有比較詳細的論述,但是,對雁行陣的表述,卻是極為粗略,只有寥寥數行,僅僅到了陣法站位,但卻沒兵移進退之法,後面很突兀地來了一句「利為雁行,可勝方陣」,其餘語焉不詳。步雲飛與馬燧切磋兵法的時候,兩人曾經對此大惑不解。
那馬遂也是個奇才,竟然憑着古書上的寥寥數語,悟出了其中的門道,把雁行陣的強大攻擊力發掘了出來,在於車輪陣的較量中,雁行陣佔據了上風。
但是,馬燧也沒猜透,在三才陣中,雁行陣的地位和作用,他只是猜測,雁行陣可以獨立成陣,也可以與三才陣協同,但在三才陣中,雁行陣只是是對地陣和人陣的一個策應。
然而,步雲飛對此卻是不以為然,道理很簡單,古人敘事,由弱及強,由輕及重。《武經總要》對三陣的敘述順序,是人、地、天,天陣放在最後敘述。而且,在古人心目中,天主宰一切!如果雁行陣不重要,豈能以「天」命名!
如今,在這個堡子中,這群黑衣人依照雁行陣佈陣,雖然步雲飛看不出變化,也無法預測他們的進退,但是,很顯然,他們對堡子裏的形勢胸有成竹。
也就是,即便是劫波落敗,那些黑衣人仍然有足夠的把握拿下對手!
何況,戰陣中,蒙面人的招式越來越吃力。
蒙面人的功夫,並不在劫波之下,甚至還要高出一籌來,如果不是袖刺,那蒙面人應該在三十合之內拿下劫波。他只是吃了兵器的虧,那劫波手中的袖刺,削鐵如泥,蒙面人手中的劍已經被袖刺削成了匕首,只剩下劍柄,那劫波仗着利刃,越戰越勇,漸漸的,蒙面人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突然,蒙面人腳下一滑,一腳踩進了一個雪窩子,腳下空虛,身體一個踉蹌,胸前門戶洞開,劫波大喝一聲,一招青龍出水,刀鋒直指蒙面人的胸膛!
蒙面人躲閃不及,急忙一個懷中抱月,用剩下的半截劍柄,護住心臟。
蒙面人以劍柄護住心臟,其實是徒勞的,劫波力大無窮,那袖刺更是鋒利無比,完全可以用袖刺斬斷劍柄,插進他的心臟。
這正是劫波所需要的機會!
劫波的功夫,原本在蒙面人之下,蒙面人手中兵刃吃虧,一直在騰挪躲閃,避開袖刺,劫波雖然佔據上風,卻一直無法一招制敵。
如今,蒙面人腳下打滑,一時慌亂,用劍柄抵擋袖刺,正中劫波的下懷。
高手過招,是不會白白浪費機會的。
劫波一聲咆哮,單腿離地,身體前竄,一招宿鳥歸巢,刀鋒直刺蒙面人手裏的半截劍柄!
只聽的「撲」的一聲,袖刺刺穿了劍柄,插進了蒙面人的胸膛。
與此同時,劫波的身體,卻如同風中敗葉一般,騰空飄出一丈開外,四腳朝天,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騰起一片雪花。隨即吐出一口鮮血,臉上蒼白,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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