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主將失機,在戰場上折損兵馬,視輕重予以處罰。輕則罷官,重則下獄。而如果激起兵變,主將必死!杜乾運身為天威軍主將,把整整一萬人馬都丟了,這不僅是死罪,而且,全家也要連坐!
更為嚴重的是,這一萬天威軍,乃是楊國忠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看家護院的人馬,楊國忠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天威軍身上。卻讓杜乾運給輸了個精光。那楊國忠為人一向促狹,丟了天威軍,楊國忠對杜乾運恨之入骨,杜乾運若是落到了楊國忠手裏,可以想見,會是個什麼下場!
今天,張通幽在山下,言詞之間,已經得很清楚了——不管杜乾運的死活!
而事實上,不管是楊國忠還是張通幽,都希望杜乾運死!
杜乾運死了,步雲飛的罪名才能落實!否則,楊國忠調度神策軍,便是欺君大罪!
杜乾運要想活命,唯一的出路,只有落荒而逃,流落江湖。
可他就算能逃過楊國忠、王思禮的手心,流落江湖之上,也是凶多吉少。天下人皆知,杜乾運是楊國忠的親信,世人痛恨楊國忠,也是恨屋及烏!何況,那一萬天威軍潰散在民間,不管是誰遇到他,都會痛下殺手!
那杜乾運落得個裏外不是人,一人行走江湖,必然是寸步難行!
所以,步雲飛絲毫也不擔心他去向楊國忠高密,聽杜乾運得可憐,便放他走人,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而已。弄不好,杜乾運走出不到十里地,就會死於非命,步雲飛懶得親自動手。
且,拔野古給杜乾運鬆了綁,喝道:「我大哥心軟,放了你,你自去!」
卻見那杜乾運從地上跳起來,並不下山,而是一路跑,追上了步雲飛,跪倒在步雲飛面前,連聲哀求:「的斗膽懇請步先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提攜人一把。」
「我提攜你?」步雲飛大笑:「步某沒記錯的話,杜將軍乃是正四品中郎將!步某隻是一個九品錄事,要提攜,只有杜將軍提攜步某一把的份,步某何德何能,敢提攜杜將軍!」
杜乾運帶着哭腔道:「步先生,的不合做了天威軍主將,行事不周,誤了軍機,的現在是有國難投,有家難回,現在,還望步先生給杜某指一條生路,杜某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那杜乾運死到臨頭,腦子總算清醒過來,離了這山坡,不管走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剛才張通幽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楊國忠饒不了他!王思禮更是要除掉他!
步雲飛笑道:「原來杜將軍還是個明白人!」
卻見杜乾運磕頭如搗蒜:「大哥可憐見!弟現在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求步先生提攜弟一把,讓弟給步先生牽馬執鞭,弟感激不盡!」
崔書全斥道:「放肆!大哥是你叫的嘛!你算哪門子弟!崔爺我才是大哥的弟!」
步雲飛也是大笑:「堂堂朝廷四品中郎將給我步某牽馬,步某如何消受得起!」
「大哥聰明睿智,前途無量,能給大哥牽馬,乃是弟的榮幸!」杜乾運總算是看明白了,到了這步田地,只有跟着步雲飛兄弟,才能保住性命。當下也不管崔書全的斥責,厚着臉皮叫大哥。
「杜將軍差矣!如今步某乃是朝廷眼裏的叛將。杜將軍跟着步某,豈不是也成了叛臣!」
卻聽杜乾運道:「步先生絕非叛將!此乃黑雲都設計謀害步先生!」
「你也知道黑雲都?」步雲飛聽杜乾運起了黑雲都,頓時來了興趣。
「弟前往潼關襄贊軍務前,曾去楊國忠府上辭行。楊國忠曾向弟起過黑雲都。」杜乾運道。
拔野古喝道:「那黑雲都果然是楊國忠的人!」
「非也!」杜乾運道:「當時,楊國忠提到黑雲都,乃是封常清奏報,有人打着步雲飛的名號,在陝郡襲擾官軍。當時,杜某聽步雲飛的名號,十分吃驚,杜某知道,大哥隨公主陪嫁去了常山,便問楊國忠,步雲飛如何到了陝郡。楊國忠卻,打着步雲飛名號的,乃是黑雲都,與大哥無關。杜某也是第一次聽黑雲都,十分不解,便問黑雲都是什麼人,楊國忠卻是搖頭不語。杜某不敢多問,只得告辭,剛剛出了楊府,楊國忠又把我叫了回去。」
「他叫你回去幹什麼?」步雲飛問道。
「杜某回到楊府,楊國忠屏退左右,給我看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一枚銀針。」杜乾運道:「那銀針十分精巧,針上卻有一行微雕字,卻是篆字體黑雲都!」杜乾運着,從袖兜里掏出一枚銀針,雙手遞給了步雲飛。
步雲飛接在手裏,仔細打量,銀針長一寸,粗一厘,十分纖細,針尾之處,果然有三個篆字——黑雲都。
拔野古急忙道:「大哥,我見過這種銀針。」
「什麼時候?」步雲飛吃了一驚。
「在伏牛山上,弟殺了那三個冒充我等名字的賊人,那冒充大哥名字的賊人頭上髮髻上,就插着這樣一根銀針,弟覺得好看,就拔了下來,送給了常婉。」
「你怎麼不早!這銀針一定是黑雲都的信物!」晁用之道。
「我又不認字,哪裏認得黑雲都三個字。」
崔書全道:「大哥,這下清楚了,楊國忠手裏也有銀針,與那伏牛山假冒大哥名頭的黑雲都,是一路人!」
杜乾運搖頭:「楊國忠與黑雲都,其實並無瓜葛。」
「何以見得?」步雲飛問道。
杜乾運道:「當時我見到銀針,也和這位崔老弟一樣,以為那黑雲都是楊國忠養的死士。楊國忠自知樹敵太多,身邊常有一些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保護安全。那些人往往是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莫測,杜某雖然與他走得親近,可楊國忠身邊的人,杜某也不了解,也不敢多問。楊國忠讓我先把這枚銀針送到永王府上,再去潼關。」
「永王?他什麼意思?」步雲飛吃了一驚。
他雖然沒見過永王李璘,卻與他的女兒李思嫻打過交道。那是個冰美人!一身的孤傲之氣,根本沒把步雲飛放在眼裏。不過,從李思嫻的言談之間,可以看出,永王與楊國忠應該是對頭,而是與大慈恩寺關係不錯。當初,永王讓李思嫻去大慈恩寺,就是因為,楊國忠想暗算大慈恩寺,李思嫻是去為大慈恩寺解圍。
「楊國忠讓我去跟永王一句話:『永王丟了東西』。杜某也不明白,也不敢多問,就帶着銀針去了永王府。永王卻是不在府上,出面的,卻是郡主李思嫻,崔某把銀針交給了郡主,告訴她,是宰相大人命我將銀針送來。郡主看到了銀針,卻是冷笑,楊國忠找錯了人!便把銀針又交換給了我。隨即送客。杜某無奈,只得帶着這銀針回楊府,向楊國忠稟報。」
「楊國忠怎麼?」
「楊國忠卻是一聲冷笑,讓杜某帶着這銀針去潼關。」
「楊國忠把這枚銀針交給你?什麼意思?」
「他讓我在潼關暗中探訪黑雲都的線索。他,從陝郡潰敗下來的官軍中,應該有黑雲都的人。若是發現有人身邊帶着這種銀針,不可打草驚蛇,讓杜某迅速向他稟報。」
步雲飛頭:「看來,這楊國忠的確與黑雲都無關!」
「無關?那他手裏怎麼會有黑雲都的銀針?」拔野古問道。
「楊國忠手裏的銀針,不知從何而來。看來,他也在追查黑雲都。他讓杜乾佑把銀針交給永王,我看他是懷疑永王父女與黑雲都有關,想用這銀針去試探一下永王。郡主李思嫻不接招,楊國忠看不出破綻,就讓杜乾運帶着銀針去潼關,其實,是想查訪陝郡那伙回紇僱傭兵,因為,他雖然不知道回紇僱傭兵的幕後是誰,但他已然斷定,他們是受黑雲都指使,他是想從回紇僱傭兵身上找到黑雲都的線索。」
「不錯!陝郡一旦失守,回紇僱傭兵很可能也會混在天武軍潰兵當中,回到潼關。杜乾運在潼關召集散兵,只要仔細查詢,應該能找到黑雲都的線索。」晁用之道:「只是,楊國忠沒想到的是,兩千回紇僱傭兵中,只有那三個領頭的賊人是黑雲都,他們被拔野古殺了,杜乾運守在潼關,當然得不到線索。」
杜乾運也是頭:「不錯,弟在潼關呆了半個月,沒查到絲毫線索。後來,杜某就離開了潼關,來到了灞上。」
晁用之道:「大哥果然有先見之明,陷害大哥和顏杲卿,果然不是楊國忠,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是楊國忠,雖然他權勢熏天,畢竟他在明處,咱們凡事也有個計較。可那黑雲都卻是如煙如雲,直到現在,咱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遇上這樣的對頭,麻煩!」
步雲飛卻是淡淡一笑:「的確是有些麻煩,不過,也都是意料之中罷了。」
「就是,楊國忠老子都不放在眼裏,那黑雲都又能怎樣!」拔野古喝道。
步雲飛頭:「不過,楊國忠懷疑永王父女與黑雲都有關,倒是有意思,或許,這也真是一條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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