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用之也道:「安西軍與哥舒翰的人叫板,就是往刀口上送!哥舒翰正愁沒機會收拾這些安西兵將!」
「哥舒翰想收拾安西軍,這卻是為何?」步雲飛問道。
「在西域諸陣中,哥舒翰一向倨傲無禮,瞧不起其他諸鎮,尤其瞧不起安西軍。原先,高仙芝擔任安西節度使的時候,高仙芝為人比較低調,總是讓着哥舒翰三分,兩軍倒也相安無事。封常清可接替高仙芝做上了安西節度使後,便一直與哥舒翰較勁。哥舒翰是突厥武夫出身,性情暴戾,而封常清雖然是書生出身,可他性情偏狹,用法嚴峻,根本就容不得哥舒翰騎在他頭上耀武揚威,常常是以牙還牙,結果,搞得兩軍關係極為緊張。那封常清命安西軍將士在胸前打個紅色十字結,其實,就是做給哥舒翰看得!」
「一個十字結?啥意思?」拔野古問道。
「封常清是用紅色十字結,表示安西軍才是中華正統軍隊,哥舒翰的隴右軍,不過是突厥義從而已!哥舒翰原本是突厥人,見封常清如此做派,心頭惱恨至極!只是封常清的安西軍也是強悍,哥舒翰拿安西軍沒奈何,如今,他成了潼關主帥,那些安西兵將落到他手裏,那能有個好?」
步雲飛道:「封常清以正規軍自居,把哥舒翰的隴右軍看做是義從,哥舒翰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所謂「義從」,乃是唐軍中對地方雜牌武裝的稱呼,按照二十一世紀的法,就是民兵。
晁用之道:「其實,封常清也是太過偏執,他視哥舒翰為突厥義從,卻忘了,安西軍大帥高仙芝也是胡人出身,他是高麗人!安西軍最拿手的戰法,就是雙手刀,那是高麗刀法,雙手刀法是安西將士的必修課,人人都會那麼兩下子。在戰場上使將出來,外人遠遠看去,還以為是高麗義從呢!所以,不僅哥舒翰惱恨封常清,就是高仙芝,對他也很是不以為然。」
拔野古對武術感興趣,聽晁用之起刀法,急忙道:「你在高仙芝手下幹過,會不會那雙手刀法?」
晁用之坐在地上,順手撿了根樹枝,雙手握住,衝着崔書全的左肩做出一個斜劈式,樹枝向下一掃,隨即上挑,一個橫切,再一個收式,樹枝落到了崔書全的右肩上。
「幹嘛?掃來掃去,打蒼蠅呢!」崔書全道。
「好刀法!」拔野古一聲讚嘆:「崔書全,若是他手裏是一把長刀,你的兩支胳膊已經被齊肩卸下來了!」
崔書全嚇得一吐舌頭,慌忙捂着胳膊。
「不僅是兩隻胳膊,這一招叫做雁斜飛,中間那一記橫切,是取對手中腹,開腸破肚!」
崔書全嚇得雙手捂着肚子。
拔野古道:「好是好,可雙手握刀,畢竟靈活性大打折扣,若是改成單手,這一招雁斜飛,威力更大!」
晁用之搖頭道:「若是世人都像拔野兄這般力氣,單手使刀,倒也罷了。只是,高麗長刀比唐刀要長出一尺,寬出四寸,比唐刀重三倍。一般人單手握刀,極為沉重,舞不了幾個回合,手腕便抬不起來。所以,高麗人便想出了這種雙手握刀的刀法。這種刀法一共只有九式,貌似笨拙,卻是簡單實用,一般的士兵,只要稍加訓練,就能應用自如。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雙手刀法勢大力沉,用好了,可以當做陌刀手使用,正因為如此,安西軍中沒有陌刀隊。」
陌刀隊是唐軍中,步兵對付騎兵的的戰隊,陌刀是唐軍中最重的兵器,在西域對付西北遊牧民族的戰爭中,陌刀隊大顯神威,令敵軍騎兵聞風喪膽。而安西軍卻以高麗長刀取代了陌刀,雖然威力不如陌刀隊,但長刀比陌刀更為輕便,也易於配備,而高麗雙手刀法的使用,又彌補了長刀在力道上的不足。
更為重要的是,安西軍中幾乎人人都會雙手刀法,換言之,人人都可以成為抵禦騎兵的陌刀手,全軍戰鬥力因此而發生了質變!這就是安西軍為什麼能轉戰萬里,直達帕米爾高原的根本原因!
崔書全冷笑:「刀法個屁用,如今這潼關是哥舒翰當家,那安西兵將在人家西平郡王的地盤上,還敢托大,豈不是自尋死路!」
旗杆下,那安西將官愈發囂張,指着夏長史的鼻子破口大罵,身後十幾個士卒也是跟着鼓譟起來。根本沒把那夏長史放在眼裏。
「看來,又要殺人了!」晁用之為那安西將官捏了把汗。
拔野古悶聲道:「關咱們鳥事!」
步雲飛卻是笑道:「哥舒翰在潼關,是如坐針氈啊!」
「大哥如何這樣?」晁用之問道:「哥舒翰用法嚴峻,安西軍又是他的對頭,如坐針氈的,應該是那些安西兵將才是!」
「此一時,彼一時也!」步雲飛道:「這個時候,潼關的主力是安西軍,而不是隴右軍!依我看,這裏根本就沒有隴右軍。最多,也只有少量西府兵。哥舒翰得仰仗安西軍抵禦安祿山叛軍,豈能對安西軍逼迫太甚。何況,安西軍的主帥高仙芝、封常清雖然被皇上撤職,但仍在軍中效力,那些安西兵將原本就與哥舒翰不睦,有舊主做後盾,更是心中不服。而哥舒翰現在又是病廢之人,掌控力下降,又有高仙芝封常清在軍中作梗,哪裏那麼容易約束得住安西軍!我看他根本不敢把安西兵將怎麼樣!」
「那他怎麼敢當街斬殺李振東,李振東是天武軍將校,也是封常清的部屬!」崔書全問道。
「你就別提什麼天武軍了!」步雲飛斥道:「要不是你們這些長安子弟無能,高仙芝封常清也落不到今天這步田地。我敢,他們二人早對你們這些天武軍恨之入骨,巴不得有人殺了你們以儆效尤!哥舒翰明白他二人的心思,對你們下狠手,一則是整肅軍紀,二則是向高仙芝封常清示好。他殺得越多,高、封二人越是解氣!」
崔書全一吐舌頭,心中一陣後怕。
果然,旗杆下,那安西兵將耀武揚威,指着夏長史的鼻子一頓臭罵,那夏長史卻是唯唯諾諾,好言相勸,身後的西府兵也是耷拉着腦袋,並不敢上前爭吵。
步雲飛站起身來,道:「走,過去看看。」
崔書全慌忙擺手:「大哥,咱們是天武軍,豈不是王刀口上送!羊入虎口!去不得!」
步雲飛也不理那崔書全,自顧向那旗杆走去,拔野古和晁用之緊跟在後。崔書全見落了單,心中着慌,只得勉強打起精神,跟在後面。
還沒走到旗杆下,迎面響起一聲爆喝:「你們這些打不死的潰兵,沒到你們,誰叫你們過來的!都給老子滾回去,老老實實呆着!」
只見一排兵將攔住了步雲飛去路。這些兵將胸前沒有十字結,卻是一群西府兵。
西府兵是哥舒翰的親兵,相當於安祿山的曳落河,是哥舒翰從隴右兵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貼身近衛。西府兵人數沒有曳落河多,但也是久經沙場的天下精兵,脾氣和哥舒翰一樣驕橫跋扈,剛才在大街上,砍了李振東腦袋的傳令兵,就是西府兵。
崔書全嚇得一個哆嗦,急忙縮在了拔野古的身後。
步雲飛卻是不慌不忙,昂然道:「安西軍馬奉調前來潼關,同為國家效力,卻如何要受這等窩囊氣,連個把士卒也不給!這也太欺負人了!」
剛才那一陣吵鬧,步雲飛早已聽得真切,那安西將官名叫丁奎,是一個校尉營官,帶着自己的營,在五鳳嶺南邊紮營。丁奎這支部隊從安西千里迢迢趕到潼關,水土不服,病倒了百八十人,加上一路上開差的,一共一千人的營,到了潼關,只剩下六百多人。兵額不足,丁奎便想來這五鳳嶺下,挑上兩三百號潰兵,充實兵額。
丁奎滿以為,招上幾個潰兵,不是什麼難事,哪裏想到,卻吃了個閉門羹。那夏長史口口聲聲,奉西平郡王將令,天武軍潰兵一概不得分配到各營,而是仍然保留天武軍編制,整編後獨立成軍。
安西大軍來到潼關,是衝着自己的前任主帥後任主帥高仙芝封常清來的,沒想到,趕到潼關才發現,高仙芝封常清已然被解職,取而代之的,則是隴右軍出身的哥舒翰。這讓安西軍將士們心頭大為彆扭,原本就憋着一口氣。這丁奎便借題發揮,指桑罵槐,對着那夏長史一頓臭罵。
「放屁!」為首的一個西府校立馬變了臉色:「哪裏輪得到你們這些天武軍的酒囊飯袋插嘴,都給我拉下去,砍了!」
西府兵原本就跋扈,如今被那安西軍的丁奎一頓臭罵,心要是按着他們的性子,早就把丁奎拉下去砍了頭。只是,哥舒翰有令,對於安西軍馬,要忍耐一些,所以,夏長史挨罵,卻只能好言相勸,這些西府兵見夏長史不發話,也不敢造次。憋着一肚子火,無處發泄,見步雲飛送上門來,西府兵正好拿來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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