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雲飛怔了怔,心頭暗暗冷笑。在大街上,那女子極為高冷,都不願意正眼瞧步雲飛一眼,打心眼裏瞧不起步雲飛,如今卻是同步雲飛同坐一席,看這樣子,心裏也是極不情願,只是為了步雲飛手裏的玄鐵,不得已而為之。這他媽的也太功利了!
那女子一聲冷笑:「你進門的時候就盯着我的茶杯看,早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還在這裏一口一個師傅,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大師,我看他不過是個投機取巧之徒!只怕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步雲飛心頭着惱,這女子也太不知好歹,她假扮成個和尚,人家不破她,是給她面子,怎麼反倒成了陰險狡詐!不過,這女子的眼神卻也犀利,步雲飛只是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茶杯,卻沒能逃過她的目光。
「師傅的行藏,步某豈敢妄加猜測!」步雲飛淡淡道。這女子白天在大慈恩寺外遊蕩,晚上又扮作個和尚,行蹤詭秘,深更半夜坐在方丈的禪房裏,而空明方丈對她又極為尊重,一定是大有來頭。
那女子瞪了步雲飛一眼,又把臉轉向一邊。
空明緩緩道:「郡主,步先生雖然出身寒微,卻極有機變,又與我大慈恩寺有些緣分,前些日子,正是步先生仗義出手,大慈恩寺才能擊退吐蕃鳩摩國師,如今步先生出手相助,定然萬無一失!」
步雲飛腦子裏「嗡」的一聲,搞了半天,這女子原來是一方郡主,怪不得牛皮哄哄的。只是,皇家的郡主多如牛毛,不知道這位郡主是個什麼來頭。
卻聽那女子冷冷道:「當街偷盜炊餅,的確是仗義!」
步雲飛頓時滿臉通紅。這世上之事就是這麼奇怪,如果你殺人越貨,反倒是英雄好漢,令人敬仰,若是偷竊炊餅,那就是雞鳴狗盜,別是郡主,就是大街上一個混混,也看你不起!
步雲飛道:「韓信受胯下之辱,伍子胥受漂婆之責,我大唐開國元勛秦叔寶,也有賣馬的時候!誰敢他們不是英雄!步某今日之困,不過是虎落平陽!」
步雲飛所謂「虎落平陽」,後面還有三個字「被犬欺」,這位郡主是聽出來了,頓時氣得杏眼圓睜,柳眉倒豎:「你……」
「步先生如此落魄,都是大慈恩寺之過!還望步先生海涵。郡主乃是貴人,步先生過,不必放在心上。」空明急忙打圓場。要不是大慈恩寺這幫和尚死腦子,步雲飛何至於落到個當街偷盜炊餅的境地。
那郡主鼻子一哼,不再言語。
「步先生方才,此計不通,郡主是自己人,步先生有什麼話,但不妨!」空明道。
「自己人?」步雲飛冷笑,她是大慈恩寺的自己人,卻不見得是步雲飛的自己人。
「郡主,您看……」空明看出了步雲飛的疑慮。
「大師,你就告訴他吧!」女子瞪了步雲飛一樣,把臉轉向一邊。
空明這才道:「步先生,郡主乃是當今皇上嫡孫,永王之女,字思嫻。」
步雲飛驚得一個趔趄,差從圓凳上倒載下來!
這個漂亮女子,竟然是永王李璘的女兒的李思嫻!
皇家郡主多如牛毛,可也要分個遠近親疏,大尊卑。遠房的郡主,也不過就是個富家女,能過上個康日子而已。而皇帝嫡親郡主,那就不得了了,這種郡主可以出入宮禁,呵斥百官,威風八面。
永王李璘是當今皇上的第十六子,他的女兒,是皇上嫡親中的嫡親!
對於永王李璘,步雲飛並不陌生,這是一位在史籍中頗有爭議的王子。在李隆基眾多不成器的兒子當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一個,相對於太子李亨優柔寡斷,李璘顯得更加敢作敢為!不過,李璘與他的兄長,當今太子李亨的關係頗為密切,他是李亨一手帶大的。
空明繼續道:「不瞞步先生,永王禮賢下士嫉惡如仇,與老衲是多年的交情,佛祖真身舍利失竊,老衲寢食不安,自知憑大慈恩寺之力,無力找回舍利,所以,老衲央求永王出手相助,永王極為仁義,這兩個月來,悉心探訪,不遺餘力。不曾想,楊國忠聽到了風聲。永王不忍見大慈恩寺毀於一旦,這才讓郡主前來報信,讓老衲早作準備。」
步雲飛暗暗心悸,佛祖真身舍利,竟然還牽扯到永王!
永王早已得知大慈恩寺失竊,如果楊國忠的陰謀得逞,他也脫不了干係!
如果李璘插手佛祖真身舍利之事,是太子授意,倒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太子與當朝宰相楊國忠矛盾頗深,雙方幾乎是水火不容,楊國忠要置大慈恩寺於死地,太子必然反其道而為之!可是,如果這件事不是太子授意,而是李璘自作主張,這件事就複雜了!
李思嫻道:「步雲飛,我聽空明大師對你讚賞有加,本郡主姑且相信你,你可不要辜負了大師的厚望!」言談之間,雖然高冷,卻頗有郡主風範。
空明也站起身來,面向步雲飛雙手合十:「步先生,大慈恩寺生死一線,全仗先生力挽狂瀾!」
步雲飛嘆道:「郡主,大師,不是步某捨不得那玄鐵,實在是因為,大師此計,要是早一刻實施,還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到了現在,為時已晚,楊國忠應該已經拿實了大慈恩寺失竊了佛祖真身舍利!」
「步先生何有如此一!」空明臉色大變。
「房若虛和杜乾運在一起!」
「你是白天誤入般若堂的那位房先生?」空明道:「老衲知道他也進了西院,他是被杜乾運脅迫進來的!」
「脅迫?」
空悔在一旁道:「步先生,房若虛的確是被杜乾運脅迫而來的!杜乾運那伙人在永和坊里,也不知是從哪裏打聽到,房若虛曾經進過般若堂,還被寺里的僧人打了一頓,他們在永和坊外面的大街上,綁架了房若虛,他們應該是想從房若虛嘴裏,打聽般若堂的情況。」
空明道:「老衲以為,這位房若虛與杜乾運在一起,這並無不妥,他對佛祖真身舍利之事,並不知情,杜乾運豈能從他嘴裏探聽到什麼消息。」
空悔也笑道:「況且,這位步先生誤入般若堂,也是步先生做的好事。」
步雲飛又是好笑,又是焦躁。
好笑的是,房若虛一心想置身事外,丟下拔野古開溜,結果還是脫不了干係。
焦躁的是,房若虛知道庫斯曼奴偷盜了佛祖真身舍利,也知道拔野古是庫斯曼奴身邊唯一的倖存者,更知道步雲飛曾將在藍伽寺救過拔野古一命。如今他落到了杜乾運手裏,不僅大慈恩寺的秘密守不住,步雲飛也要跟着倒霉。
步雲飛嘆道:「那個時候,房若虛的確對佛祖真身舍利之事毫不知情,不過,現在不同了。」
事到如今,步雲飛覺得再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房若虛一旦把他知道的全都吐露出去,不僅大慈恩寺在劫難逃,步雲飛和拔野古也是性命難保,就連廣平王父女,也脫不了干係,現在,大家都成了一根繩上螞蚱。
步雲飛把他和拔野古的事情,從頭到尾了一遍,包括在終南山藍伽寺,庫斯曼奴被黑衣人劫殺,步雲飛救了拔野古,後來在街頭相認,房若虛得知佛祖真身舍利失竊,且與拔野古有關,怕事自己開溜。只有他穿越到了藍伽寺一節,步雲飛沒有,出來也沒人相信,他只是自己遠道而來,迷了路,在藍伽寺躲避豺狼,意外遇到了庫斯曼奴。
步雲飛完,禪房裏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空明臉色蒼白,空悔低頭嘆息,大家沉默無言。
拔野古就是藍伽寺里唯一的倖存者,這兩個月來,大慈恩寺要找的人,總算是找到了!
然而,拔野古根本就不知道佛祖真身舍利的下落,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庫斯曼奴偷竊了佛骨!
「步先生,佛骨當真不在拔野古身上?」空悔問道。
步雲飛頭:「大師,如果拔野古拿了佛骨,他就應該知道,那些人伏擊商隊,殺害庫斯曼奴,就是為了佛骨!拔野古知道佛骨意味着什麼,早就該帶着佛骨遠走高飛,豈能還在長安城裏四處尋找仇人!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就是,拔野古和房若虛是剛剛才知道佛骨之事!」空明問道。
「不錯!」步雲飛嘆道:「如今房若虛落到了杜乾運手裏,杜乾運應該完全知道大慈恩寺里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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