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是為何?」李隆基問道。【】us最快聽說叛軍在潼關止步不前,李隆基終於來了精神。
「洛陽盛傳,安慶緒登上帝位,是嚴莊助他殺父奪位!這件事,真假姑且不做評判,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安慶宗是安祿山的長子,父死子立,長幼尊卑,安祿山死了,理應是安慶宗繼位。安慶宗若是死了,倒也罷了!可安慶宗沒死,這事就有些說道了。何況,洛陽還有殺父奪位的傳言!所以,安慶緒雖然稱帝,卻是心懷鬼胎,唯恐臣下不服!那安慶宗是安祿山長子,在燕軍中頗有影響力,若是回到洛陽,指斥安慶緒殺父,燕軍只怕會將士離心。」王思禮說道。
步雲飛點頭:「皇上,安慶宗雖為叛臣,而罪魁禍首是其父安祿山!如今安祿山已然死於非命,安慶宗又為安慶緒所不容!臣以為,皇上可赦免安慶宗之罪,讓他戴罪立功。安慶宗感念皇上厚恩,必然會誓死效忠皇上!只要安慶宗在,燕軍將士便不得不在他與安慶緒之間選邊,如此一來,燕軍必然分崩離析!」
安慶宗也是乖巧,見步雲飛為他說話,高聲叫道:「皇上,罪臣並無謀叛之心,只是家父謀反,罪臣身為人子,不得已而從之!臣原本該死,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想有朝一日得見聖顏,表明心跡!若皇上不容罪臣,賜臣一死,臣也並無怨言。只是,那安慶緒殺臣之父,如此禽獸,臣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臣大仇未報,皇上此時殺臣,臣心有不甘!臣懇請皇上,給臣一個戴罪立功報仇雪恨的機會!一但臣殺了安慶緒,一定會回到皇上面前,到那時候,皇上再殺臣以謝天下!」
那安慶宗不愧是飽讀詩書,做過大唐的太僕卿,這一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絲絲入扣,李隆基聽了,心中惻然,就是高力士、韋見素、薛景仙這一干文臣武將,也是默默點頭。
王思禮說道:「叛軍不敢西進,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安慶宗!皇上若是殺了安慶宗,對我大唐並無益處,反倒是幫助安慶緒,去了他的心腹大患!」
李隆基微微點頭:「眾卿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放了他吧!」
仇文博收起了架在安慶宗脖子上的寶劍。安慶宗慌忙來到李隆基面前,磕頭謝恩,站在了一旁。
步雲飛卻是說道:「皇上聖明!燕軍將士,大多是被安祿山脅迫,只是事已至此,騎虎難下,不得不跟着安慶緒反叛到底。皇上能赦免安慶宗之罪,燕軍將士得知皇上如此大度,必然會心向大唐!那安慶緒便成了孤家寡人,掃蕩叛賊,只在須臾之間!所以,臣斗膽啟稟皇上,不僅應赦免安慶宗之罪,還應授以官職!以示皇恩浩蕩!」
跟在後面的李輔國大叫:「皇上,步雲飛與安慶宗是結義兄弟,他這是竊取私恩!」
薛景仙卻是說道:「皇上,李輔國之言,乃是混淆視聽!皇上用人不疑,應採納步雲飛之言!試想,皇上連安慶宗都能容得下,那些跟着安祿山謀反的燕軍將士,還有何顧慮,他們必然會紛紛倒戈,效忠皇上!」
那薛景仙原本不信任步雲飛,聽了張通幽的挑撥,一時衝動,與步雲飛為敵。他原本十分精明,聽了王思禮的一番話,馬上就明白過來,原來是上了張通幽的當,心中大為慚愧。而步雲飛建議授予安慶宗官職,的確也是瓦解燕軍的一條妙計,所以,薛景仙挺身而出,極力贊成步雲飛。
經過這一夜生死劫難,李隆基現在心中最信任的人,不是高力士韋見素這幫舊臣,也不是步雲飛、張通幽這些新貴,恰恰是原本不在權力中心的薛景仙、仇文博這些低級官員。昨夜,李隆基親眼目睹了薛景仙、仇文博在皇帳拼死搏殺,今天,又是薛景仙、仇文博毫不猶豫在站在他這一邊。而薛、仇二人中,他最信任的,還是薛景仙,這是因為,他是文臣,而仇文博是武將。大唐歷代君主都是重文輕武,原因很簡單,文臣不帶兵!
所以,薛景仙開言,李隆基點點頭,說道:「薛景仙的話有理!安慶宗原來的官職是太僕卿,薛景仙,你看」說着,掃了張通幽一眼。
張通幽坐上太僕卿之位,是接替被皇帝「斬殺」的安慶宗。
如果要授予安慶宗官職,最恰當的職位,就是恢復他的太僕卿之位!
這是因為,太僕卿的品級很高,為正三品。將這個職位授予安慶宗,足以向天下人展示李隆基的寬宏大量。而太僕卿的主要職責是負責朝廷禮儀。這在太平時節,倒也有些權力,可如今戰亂,太僕卿便是一個有名無實的閒職。將安慶宗放在這個職位上,即便他心存異心,也翻不起大浪來。
要授予安慶宗太僕卿,那麼,就要解決掉張通幽,而解決張通幽,就要先解決太子李亨!道理很簡單,張通幽是李亨的人!
李隆基的話,明着是問安慶宗的職位,實際上問的,是該如何處置太子李亨!
太子李亨謀逆弒君,已然再無疑義。張通幽的一番強詞奪理,被那陌生道士的一句話,點了個透徹。
弒君謀逆,乃是彌天大罪,太子一黨連同太子本人,都是死罪難逃!
李隆基心裏已經起了殺心,但他本人不願說出口!
他需要有人替他說出來。
但是,殺太子這件事,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說出口。高力士、韋見素、陳玄禮、崔光遠這些官場老油子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個個裝聾作啞。而薛景仙雖然忠直,但勸說皇帝殺自己的親兒子,他也不敢隨口亂說。
「皇上,臣乃七品縣令,不便參與中樞!」薛景仙把皮球踢了出去。
薛景仙的話,中規中矩。斬殺太子,乃是皇帝的家事,即便需要朝臣參與,那也是內閣大臣的事,根本輪不到一個七品縣令。
「步雲飛,你說呢?」李隆基轉向步雲飛。
步雲飛說道:「臣乃六品驍騎尉,擒拿叛賊,是臣的職責,明正法典,卻非臣所能參與!三品以上官員的任命,更是中樞內閣職權所在,臣乃外臣,不能參言!」
步雲飛也聽出了李隆基的話外之音。步雲飛當然希望殺掉張通幽,但問題是,張通幽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太子集團。王思禮雖然為安慶宗開脫,但他似乎也不希望太子李亨被殺!王思禮手下有兩千精騎,完全掌控了了局勢,在他的態度尚未明確的時候,步雲飛不想出頭。
李隆基眼睛掃向高力士,還沒等李隆基開口,高力士慌忙說道:「老奴乃是宦官,只負責聖上衣食出行。」
韋見素被楊國忠下了大獄,御史中丞的頭銜早就沒了,直到現在,皇帝還沒來得及給他官復原職。還沒等李隆基看他,慌忙說道:「臣現在是白衣待罪之身,身無品級!不過,臣以為,在場諸位,有權參與中樞的,只有崔光遠、崔大人!」
崔光遠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心中把韋見素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
韋見素說的沒錯,如今這河灘之上,真正有權參與中樞的,只有崔光遠,他官品三品,身兼京兆尹、羽林大將軍等要職,在太平時節,以京兆尹身兼羽林大將,他不僅是閣臣,而且,屬於實權派閣臣。像審判太子這類的重案要案,非他莫屬,即便是大理寺卿也不敢插手!
可問題是,現在是亂世!
長安已經丟了,京兆尹便是個空銜,禁衛六軍已經散了,羽林大將軍更是個笑柄!
更何況,李隆基把崔光遠火線提拔上來,原本就是讓他去做替死鬼的!
現在可好,替死鬼倒是沒做,卻要接受太子這麼個燙手山芋!
誰都看的出來,李隆基已經起了殺心,他只是要一句話而已!
但是,這句話重若千鈞!
為太子開脫,現在就沒有好下場!但是,要順着李隆基的意思,提議斬殺太子,今後會不會有好下場,誰也說不清楚!
在場諸位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崔光遠大為沮喪。原以為,坐上京兆尹,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哪裏想到,處處都是幫人頂鍋!
「崔光遠,你乃中樞閣臣,你說說看!」李隆基笑眯眯地看着崔光遠。
崔光遠後背冷汗淋漓,知道躲不過去,只得吞吞吐吐:「臣位添閣臣,其實全無真才實學」
「你是說朕有眼無珠了!」李隆基語氣不善。
崔光遠嚇得撲通跪倒在地:「皇上贖罪,臣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臣、臣、臣是說,臣不懂大唐律法」
崔光遠正在絕望,忽聽王思禮說道:「皇上,臣並非閣臣,可否容臣說上一說!」
崔光遠大喜:「皇上,王將軍雖不是閣臣,卻是我大唐名將,智慧超群,王將軍必有真知灼見!」
李隆基見有人接招,便不再難為崔光遠,點頭說道:「王思禮,但說不妨!」
王思禮說道:「臣以為,太子無罪有功!」
王思禮話音一落,眾人都是目瞪口呆,李隆基更是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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