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悔一聲爆喝:「這狗賊到了這裏還敢強辯,給我打!」
兩邊的和尚吆喝一聲,拳腳齊下,房若虛哀嚎連天,不一會,沒了聲響。
……
步雲飛躲在院外樹蔭下,聽着裏面好不熱鬧,如同是喝了冰鎮酸梅湯,涼爽甘甜,好不安逸。
其實,步雲飛也不是睚眥必報之人,一個字攤先生,受人白眼,遭人呵斥,也是家常便飯。只是,那房若虛太過刻薄,明明是他擋了步雲飛的生意,卻仗着身邊有個力大無比的胡人,反誣步雲飛看白場,還扯破了步雲飛長衫,害的步雲飛當眾出醜。
步雲飛一口噁心憋在心頭,實在難以下咽。又見房若虛身邊的胡人功夫高強,不敢用強,便做了個局,把自己吹成個富家公子,把房若虛騙進了大慈恩寺。
步雲飛在大慈恩寺混了兩個月,早已把裏面的樓堂館閣搞得清清楚楚,知道般若堂是佛門禁地,就把房若虛騙進了般若堂,隨口扯了個謊,把房若虛一個人留在那裏,自己跑到院牆外的樹蔭里乘涼。
也該房若虛倒霉,這子滿心想着步雲飛許諾的二百兩銀子,竟然沒看見「般若堂」三個斗大的字。這也就罷了,可這子還不老實,鬼鬼祟祟四處打望,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誰看了都生疑。
且,步雲飛聽着房若虛在般若堂里哭爹喊娘,憋在胸中的惡氣總算是一吐為快,眉頭舒展,心情大好。可聽了一會兒,那房若虛卻沒了聲響,步雲飛的眉頭又擰成了個大疙瘩。
步雲飛原本只是想借和尚之手,讓房若虛吃些苦頭也就罷了。可聽裏面的動靜,那些和尚下手極重,簡直就是把房若虛往死里打!
這些大慈恩寺的和尚也忒狠毒了!
那房若虛最多也就是個擅闖禁地之罪,稍稍懲治一下,趕出寺去,也就罷了,哪裏至於把人往死里打!大慈恩寺號稱天下名寺,這群和尚是玄奘法師的徒子徒孫,怎麼一玄奘法師的慈悲心都沒有!
步雲飛與那房若虛,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也就是言語不和,絆了兩句嘴。房若虛雖然尖酸刻薄,可畢竟同為天涯淪落人,又不是勢不兩立的仇人!那要是房若虛真出了什麼三長兩短,步雲飛於心不忍。
步雲飛急忙從樹蔭下鑽了出來,三步兩步跑進院門,只見房若虛被兩個和尚架着,鼻青臉腫,身上的長衫碎成了布條,連哭喊聲都叫不出來,幾個和尚猶自不肯住手。
步雲飛躬身道:「各位師父手下留情!」
空悔抬頭看見步雲飛,慌忙施禮道:「步先生來了,這個狗賊潛入般若堂,偷竊佛寶,被佛爺拿下,步先生正好做個見證。」
步雲飛急忙道:「大師誤會了,這位房若虛不合誤入般若堂佛門重地,卻是有個緣故,卻是步某一時不忿,將他引到此地。」
步雲飛把事情的前後經過,了一遍。
步雲飛罷,空悔皺眉沉吟:「當真如此?」
「步某句句是實,絕無半句謊言,還請大師明鑑。」
空悔頭:「既然如此,看在步先生的面子上,就饒過他。」
兩邊和尚正要放手,卻見一個瘸腿和尚高聲喝道:「空悔大師,放不得!不僅房若虛放不得,這步雲飛自投羅網,更是不能放!」
步雲飛抬頭一看,心中叫苦,那瘸腿和尚正是西院棚舍的棚頭,法名泛漸,今天一大早,這泛漸在步雲飛手裏吃了虧,崴了腳。眼見是來官報私仇的。
「如何放不得?」空悔問道。
泛漸一瘸一拐,走到空悔面前:「大師,以僧看來,這件事明明就是步雲飛與房若虛二人合夥偷盜佛寶。步雲飛假扮盲流,明為來西院棚舍留宿,暗地裏打探路徑,尋找機會。今天大慈恩寺舉辦辯經大會,僧眾齊集大雄寶殿,般若堂空虛無人,正是下手的好機會。那步雲飛便在大雄寶殿前裝神弄鬼出風頭,吸引我等視線,卻讓房若虛這狗賊潛入般若堂偷盜。這正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陳倉之計!試想,那步雲飛在高台上,打了虛遠大師,僧當時就奇怪,既然他為為大慈恩寺解了圍,就是我大慈恩寺的恩人,何必慌慌張張,立馬就跑得無影無蹤,現在看來,他是跑到這般若堂來,替房若虛這毛賊把風!如今,房若虛失手被擒,他又來打圓場,想渾水摸魚把房若虛救出去!」
步雲飛心中叫苦,事情搞複雜了,原本就是個惡作劇,被泛漸如此解讀,的確大有預謀作案的嫌疑,只得道:「大師,我和這位房若虛素昧平生,今天只是湊巧相遇,一言不合,起了些齷蹉,在下一時性起,把他引到這般若堂,只是想讓他吃苦頭。他確實不是賊……」
泛漸叫道:「空悔大師,步雲飛明明就是一派胡言!他在我大慈恩寺借宿兩個月,難道不知道般若堂是何等地界,豈有用般若堂來搞惡作劇的!分明就是強詞奪理!大師,我看還是大刑伺候!這等狗賊,不打不招!」
空悔沉吟不語,很是躊躇,難以決斷。步雲飛的確是有恩與大慈恩寺,可如果按照泛漸的法,步雲飛為大慈恩寺解圍,卻是不安好心,這種可能性的確是存在。況且,步雲飛所,捉弄房若虛,這話聽着的確是荒唐。
步雲飛更是心中叫苦不迭。原本只是想出口氣,卻把自己給繞了進去,這才叫現世報!
那泛漸這一席話,的確是合情合理,符合邏輯。而步雲飛捉弄房若虛的惡作劇,雖然是事實,可任誰聽了,都覺荒唐。天下事總是這樣,和邏輯的事,不見得是事實,而事實有時候就是荒唐!
步雲飛只得道:「空悔大師,佛家慈悲為懷,即便房若虛有所不是,你們也不能把他往死里打!這般若寺是佛門重地,你就不怕血光污了佛寶!況且,大慈恩寺雖是天下名寺,也是我大唐域內,當遵守我大唐律法,如有偷盜之事,那也該官府來管,你們豈能濫用私刑!」
泛漸喝道:「放屁,偷盜佛寶是大不敬,不敬佛之人,打死活該!空悔大師趕緊動手,我看這子冥頑不化,不給他一痛處,他是不會招的!」
步雲飛的話,聽着也是在理,可泛漸的話也是符合邏輯,空悔兩頭為難,下不了決斷,急的臉紅脖子粗,一個勁咬牙切齒。
忽聽身後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眾僧齊齊站成兩排,雙手合十
院門口,站着一位老僧,面色紅潤,長須銀白,面色沉鬱,眉宇微鎖。步雲飛認得,來人正是大慈恩寺的方丈空明。
空悔慌忙施禮:「方丈師兄……」
空明微微搖頭:「空悔,你也是寺里的長輩了,修行多年,凡事心靜自明!如此急躁,如何為眾僧師表?」
「是!師兄!」空悔低頭合十。
空明看了看步雲飛,緩緩道:「步先生得對,出家人當以慈悲為懷,豈能出手傷人。何況,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們這麼做,豈不是有違佛法,空悔,你是寺里的執法僧,帶頭犯戒,應面壁自省!」
空悔俯首道:「師兄教導的是!出手傷人,確實犯戒,弟子甘願受罰。可房若虛的確是賊!」
「捉賊見髒!」空明道:「髒物呢?」
「這個……」
「荒唐!趕緊給那位施主敷藥療傷。」空明道:「步先生可否請隨老衲去後堂一敘?」
「不敢,但憑方丈大師吩咐!」步雲飛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這空明是個明白人,料想這事能得過去。
「空悔,你也隨我來。」空明着,轉身前面而行。
步雲飛和空悔,隨着空明,離了般若堂,穿過一片桃林,來到一片水塘邊,塘前綠柳成蔭,草木繁盛,塘中碧水蕩漾,荷花搖曳,一間草屋臨塘而建,土牆草,很是簡陋。
三人進了草屋,屋內擺設更是簡陋,一張禪床,一個木櫃,兩張圓凳,一張方桌,再無長物。雖然簡陋,卻是齊整。
步雲飛對這位空明方丈心生敬意。大慈恩寺的地位極高,因為是玄奘的坐寺,不管是在朝廷上還在民間,都享有極高的名望。其在百姓中的人氣,甚至在皇家寺廟法門寺之上。所以,寺內的主持方丈,必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其地位極高,朝廷十分敬重,每年都有極其豐盛的供奉。然而,這位空明方丈,生活確實極為簡樸,甚至是清苦。
空明在靠窗的圓凳前坐下,緩緩道:「步先生請坐!」
「弟子不敢!」
空明笑道:「施主不必客氣,你站着,老衲坐着,如何相敘?」
步雲飛只得陪着心,坐在空明的對面。空悔則是站在了空明的身後。
空明這才道:「今天早上,步先生出手相助,老衲感激不盡!」
「不敢,步某隻是一時機緣巧合,歪打正着。還是虛遠大師佛法高深,自能融會貫通!」步雲飛頭。
步雲飛這話的,雖然是謙虛之詞,卻也不是虛言。主要還是虛遠大師修為深厚,自然是一就通。要是換了別人,就是打破了頭,也悟不到其中的關節。
空明頭,問道:「可否告訴老衲,你和房若虛因為何事去般若堂?」
步雲飛漲紅了臉。
捉弄房若虛,其實就是地痞無賴的勾當,只是步雲飛做得稍稍文雅一,沒有直接動手打人,而是借了寺里和尚之手,不過,性質是完全一樣的。步雲飛雖然流落長安,頗為潦倒,可也是自視甚高,用這種下三濫勾當整人,頗有些掉價。
只是,事已至此,步雲飛只得紅着臉,把事情的前後經過了一遍。
剛完,空悔道:「步先生這話,也太過荒唐!」
步雲飛暗暗苦笑,這件事做得的確荒唐,也怪不得空悔不信。當下只得虛心道:「在下知道此事荒唐,大師不信,在下也無話可。可不管怎樣,我們身上並無髒物,就算是行竊,也是未遂,大師何必苦苦相逼!」
「未遂?」空悔冷笑:「只怕你們兩個月前就已經得手了!」
「大師這是何意?」步雲飛驚問。
「你心裏清楚!」空悔的眼睛裏,突然露出兩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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