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道:「實不相瞞,佛祖真身舍利被盜前兩天,寺里來了一個波斯商人,懇請瞻仰佛骨。那波斯商人言詞懇切,極為虔誠,出手也極為闊綽,出手就要供奉五千兩白銀。老衲並不在意那黃白之物,只是,波斯人歷來信奉摩尼教,如今,那波斯商人卻能皈依佛法,實屬難得,所以,老衲不忍拒絕他,便讓人帶他去了般若堂。兩天後,佛骨失竊。老衲這才回想起來,那波斯商人在般若堂中瞻仰佛骨的時候,以瞻仰法器為名,左顧右盼,走遍了般若堂。回想起來,那波斯商人明明就是來探查路徑的!」
步雲飛搖頭:「單憑這個,恐怕還不能確認那波斯商人就是盜取佛骨之人。」
空明頭:「不錯,老衲當時也只是懷疑,不敢確定。不過,佛骨被盜前後這些日子,只有這個波斯商人去過般若堂,再無其他外人。老衲派人探聽他的行蹤,卻發現此人已經在佛骨失竊的當天晚上,就離開了長安。老衲愈發起疑。多方打聽,這才知道,此人從西域前來長安,中途曾經繞了一個圈,去吐蕃走了一趟,他的商隊中,就有三個吐蕃人!老衲以此斷定,那波斯商人就是盜竊佛祖真身舍利的元兇!」
步雲飛頭:「如果有吐蕃人摻和其中,佛祖真身舍利被竊,十有**是那波斯商人所為!」
吐蕃人覬覦佛祖真身舍利,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自大唐立國始,吐蕃與大唐在西域的爭奪就沒有停息過,進入開元年間,大唐國力日盛,逐漸佔據上風,吐蕃的勢力被逐漸擠出了西域,但是,吐蕃人從來就沒有放棄過重返西域的夢想!
吐蕃信佛佛教,而且,政教合一。在吐蕃民眾當中,佛骨具有壓倒性的號召力。這還是其次,更為重要的是,佛祖真身舍利是吐蕃進入西域的先決條件!
吐蕃的勢力要想重返西域,除了依靠強大的武力,還要依靠信仰的號召力!今天,鳩摩前來大慈恩寺辯經,就是來挑戰大唐的權威,雖然失敗,可一旦得到了佛祖真身舍利,一場辯經勝敗就無所謂了!吐蕃就可以用佛骨號令西域諸國,與大唐為敵!
「如果老衲早知道,那波斯商人的身邊有吐蕃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接近般若堂!」空明嘆道。
吐蕃對佛祖真身舍利垂涎三尺。所以,上至朝廷,下至寺廟,對吐蕃人都是嚴加防範,像大慈恩寺這樣藏有佛寶的寺廟,根本就不允許吐蕃俗人隨便出入。即便有吐蕃僧人前來講經那也必須在寺中僧人的陪同下,不可隨意走動。吐蕃人根本就無法靠近佛骨。
波斯信奉摩尼教,佛祖真身舍利對于波斯民眾,並無吸引力,波斯人也並不把佛骨視為寶物。所以,大唐官方對波斯人並無戒心。空明放心地讓那波斯商人出入般若堂瞻仰佛骨,其原因就在這裏。
哪裏想到,吐蕃人鑽了這個空子,利用波斯商人偷竊佛骨!
「大師既然斷定那波斯商人是偷竊者,當時就應該馬上派人追趕,他們剛剛得手,應該還沒有走遠。」
「老衲也是這麼想的。」空明道:「那波斯商人得手後,肯定不敢再長安城裏停留,應該連夜出城,經官道向西,前往靈寶,只要過了靈寶,便可一路前往吐蕃,暢通無阻。從長安到靈寶,還有五百里路,那波斯商人至少要走五天。所以,老衲當時並不慌張,暗中派出寺中武僧,沿着官道追查那波斯商人。可是,武僧一路追趕到了靈寶,並沒發現那波斯商人半蹤跡!」
「大師差矣!」步雲飛道:「如果我是那波斯商人,拿到了佛家至寶,豈敢走官道!那不是等着讓人來捉拿嗎?」
「步施主的不錯。」空明道:「老衲也醒悟過來,這才想起,長安以南,並不是只有一條官道。終南山中有一條路,可直通陳倉,經陳倉前往靈寶,向西出關。這條路十分兇險,崎嶇難行,常人一般不敢行走,而那波斯商人為了盜寶,很有可能會鋌而走險!」
「終南山!」步雲飛臉色微變。
他想起了兩個月前的夜晚!
一座名叫藍伽寺的廢棄寺廟!慘白的月光,血淋淋的屍體,以及,一個名叫庫斯曼奴的波斯商人臨死前絕望的眼神。
「那波斯商人叫什麼名字?」步雲飛問道。
「庫斯曼奴!」
步雲飛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步先生聽過這個名字?」
「沒聽過。」步雲飛搖頭,表情平靜,心頭卻是異常緊張。
這件事實在是太巧了,巧得令人難以置信!以至於,他不敢相信,這僅僅是個巧合!
殺戮與偷竊,都指向庫斯曼奴,而步雲飛是殺戮的見證者,如今,又成了偷竊的見證者!
佛祖真身舍利被竊,不僅事關大慈恩寺的興衰,更是事關大唐國運!
這不僅是驚天大案,也是驚天秘密。空明不敢把這件事報官,嚴密封鎖了消息,大慈恩寺里的也很少有人知道。但是,他卻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告知了步雲飛!
難道,他是在試探?他已經知道了步雲飛的來歷?甚至,他知道庫斯曼奴就死在步雲飛的面前?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麻煩了!
擅入般若堂好歹還能得清。可是,庫斯曼奴死在藍伽寺的時候,他就在現場,這事就不清了!兩件事加在一起,就更不清了!誰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如此巧合的事!
步雲飛偷眼看了一眼空明,空明表情沉鬱,並無異樣。
步雲飛心中打鼓,不知道這空明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耐着性子聽下去。
空明繼續道:「老衲想到終南山路,立即派武僧前往、探查。三天後,武僧在終南山中一座名叫藍伽寺廟裏,找到了那個波斯商人。然而,連同波斯商人在內,一共十八人,全部被人殺死在藍伽寺內,攜帶的貨物散落一地,武僧搜遍了當地的一草一木,也沒發現佛祖真身舍利。」
步雲飛仿佛又看見了那一張狼形面具,在月光下游移不定。
「有人在藍伽寺截殺了庫斯曼奴,搶走了佛骨!」空明緩緩道。
步雲飛愈發緊張,他知道,在那天晚上,那些戴着狼形面具的殺手並沒有得手!
如果,空明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在現場,就會認定,他應該就是拿走佛祖真身舍利的人!
步雲飛萬分緊張,卻是不露聲色,頭道:「大師所言不差!雖然庫斯曼奴已死,不過,現場必然留有線索,大師只要順藤摸瓜,要找到佛骨,料想也不是難事。」
步雲飛着,偷眼看了空明一眼,空明面色平和,頭道:「老衲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這兩個月來,老衲派人四處打探,可佛骨就如同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步雲飛心頭詫異,那空明神色淡然,似乎並沒有懷疑他。
「莫非,佛骨已經流到了吐蕃?」步雲飛心問道。
空明搖頭:「應該還沒有!」
「何以見得?」
空明淡淡一笑:「老衲斷定,佛骨不僅沒有流入吐蕃,而且,它沒有走遠,就在這長安城裏!」
步雲飛後背一陣發涼:「大師何以斷定佛骨就在長安?」
空明道:「跟隨庫斯曼奴的三個吐蕃人,全都死在了藍伽寺,這是其一。其二,吐蕃人盜取佛祖真身舍利的目的,是威服西域,一旦佛骨到手,絕不會藏着掖着,否則,就失去了佛骨的意義!他們一定會舉行盛大的迎請大典,甚至還會邀請西域諸國派使臣參加大典,以擴大影響力!但到現在,吐蕃卻是毫無動靜!卻派了鳩摩來大慈恩寺辯經,如果他們手裏有佛骨,還用着多此一舉嗎!」
步雲飛頭稱是。佛骨到了吐蕃,吐蕃就已經具備號召力,再派人來辯經,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
步雲飛問道:「既然如此,大師又何以認定佛骨尚在長安,而不是去了其他地方呢?」
「因為,長安城裏有佛光!」
「佛光?」
佛骨乃佛祖真身,佛骨現身,佛光普照。只是,佛骨乃天下至寶,平日裏,人們會用金玉寶盒心收儲,佛光收斂於寶盒中,並不顯現。盜寶之人獲取佛骨,也必然會嚴加秘藏,豈能讓佛光隨便顯現出來。
「佛光微弱,但老衲能隱隱感覺到些許。」空明閉目道。
「大師確信?」
空明頭:「老衲自信與佛祖有緣,此事確信無疑。只是,佛光微弱,時隱時現,老衲只知佛骨在長安城內,卻不知具體在哪裏。」
步雲飛頭。佛光感應雖然看似玄虛,可其中確有機緣,空明乃得道高僧,能夠感知佛光,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那天晚上,戴着狼型面具的人逼問庫斯曼奴,就是探聽佛祖真身舍利的下落,而庫斯曼奴至死也沒出來。既然他們並沒有得手,那佛骨就只可能落在藍伽寺附近,怎麼可能又回到了長安?
「既然佛祖真身舍利還在長安,乃是不幸中之萬幸!大師不必憂慮,機緣到了,佛骨自然會回到大慈恩寺!」步雲飛道。
「步施主此言,也是正理。」空明嘆道:「其實,我大慈恩寺在藍伽寺還是找到了一線索。」
「什麼線索?」
「有一個人活着離開了藍伽寺!」
步雲飛目瞪口呆,做聲不得!
那個活着離開藍伽寺的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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