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潮這才道:「馬先生,事已至此,在下不得不實言相告!安大夫起兵攻破了洛陽,已然是木已成舟,沒了退路!即便是放棄登基,這叛臣的罪名,已然鑄成!即便安大夫向皇上上表稱臣,只怕皇上今天答應,明天也會秋後算賬!所以,站在安大夫的立場上,只有將錯就錯,將這一場反叛進行到底!但是,在下和安公子都認定,安大夫幾乎沒有勝算,當初若是一鼓作氣。直搗長安,尚有成功的可能性,而現在,機會已失。范陽軍力,難以與大唐舉國之力抗衡,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嚴莊!范陽軍的虛實,盡在李璘掌控之中。」
馬遂暗暗頭,對令狐潮大為欽佩。那令狐潮身為安祿山的義子,不得不追隨安祿山起兵謀反,但他卻並沒有被范陽軍眼前的勝利沖昏頭腦,思維十分清晰。他這一番見解,與其是與安慶宗共同的見解,不如是他自己獨立思考的結果。那安慶宗不過是個官宦子弟,審時度勢的能力,比起令狐潮差得太遠。
令狐潮繼續道:「所以,即便安大夫知道情勢危險,也是騎虎難下!如今,安公子若想勸阻安大夫登基,即便沒有安慶緒叢中作梗,也是不可能!」
「那麼以令狐先生之見呢?」
「若想讓安大夫放棄反叛,只有一條路!」
「何路?」
「請皇上下旨,昭告天下,免除安大夫的一切罪責!」
馬遂笑道:「如果安祿山放棄登基,退出洛陽,向皇上上表稱臣,我想,要皇上下旨赦免他的謀反之罪,倒也不是難事!這用不着馬某出面,只要安祿山自己向皇上上表就行了。」
現在,范陽軍兵臨潼關,唐明皇李隆基早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如果安祿山突然放棄反叛,向李隆基稱臣,李隆基就如同是溺水者見到了救命稻草,一定會喜出望外,應該會很爽快地下旨。
令狐潮冷笑:「馬先生一向博古通今,深謀遠慮,以馬先生之見,僅此就能保住安大夫的項上人頭嗎?事已至此,還請馬先生直言相告!」
馬遂想了想,搖頭道:「當然不能!皇上下旨恩准安祿山無罪,乃是城下之盟!城下之盟保得住眼前,保不住將來!」
「馬大人得不錯!」令狐潮道:「所以,這就要請馬大人出手了!」
馬遂笑道:「令狐先生太高看馬某了!馬某不過是個的參軍,人微言輕,哪裏有那麼大能耐,能保證安祿山一輩子平安!」
「馬先生背後有高力士高大人!」
「哦!」馬遂啞然失笑,看來,這令狐潮是想走高力士的路子。
令狐潮面色沉鬱:「安大夫若想保證一輩子平安無事,又不反叛朝廷,只有請皇上下旨,恩准安大夫永鎮范陽,世襲罔替!這件事,皇上未必肯恩准!但是,馬大人若是能通過高力士向皇上進一言,此事或許還有轉圜之地!」
令狐潮言罷,馬遂大為吃驚。
讓安祿山永鎮范陽,世襲罔替,實際上,就是允許安祿山成為范陽王!而范陽邊成為一個獨立王國!安祿山在范陽享有絕對的軍政大權,掌握強大的范陽軍,只有這樣,安祿山才會安心!
在大一統的大唐帝國中,出現一個國中之國,這完全不能想像!
馬遂冷笑:「令狐先生,你以為皇上會答應此事!」
安慶宗插言道:「若皇上答應此事,安家坐鎮范陽,子子孫孫向大唐朝廷稱臣納貢,世代為大唐藩國!」
「若皇上不答應呢?」
令狐潮冷冷道:「那安大夫只有登基稱帝,與大唐朝廷拼一個魚死網破!鹿死誰手,尚難預料!即便安大夫失敗,也要將大唐的錦繡江山攪一個四分五裂!最後,這天下會或許不會落到安大夫手裏,但一定不會落到李隆基手裏!別忘了,長安城裏,還有一個李璘和他的黑雲都!」
馬遂暗暗吃驚,令狐潮的這一計較,貌似荒唐,其實,確有一定的可行性。如果安祿山罷兵,天下恢復太平,對於百姓和國家,都是好事。只有對皇帝不是好事,但也不是最壞的結果。只是,一般的迂腐之人,想都不敢想。這令狐潮確有真知灼見。如今,要想勸安祿山罷兵,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令狐潮繼續道:「請馬大人隨安公子一同前往洛陽,勸安大夫向皇上上表稱臣,安大夫知道,馬先生是高力士信得過的人,可以將安大夫的訴求,上達天聽!所以,馬大人的話,安大夫一定會慎重考慮的。然後,再辛苦馬大人回一趟長安,向高力士稟明此事,請高力士向皇上進言,允許安大夫永鎮范陽,雙方罷兵息戰,此計利國利民,馬大人胸懷天下百姓,萬勿推辭!」
馬遂這才明白過來,今日,令狐潮出手相救,雖然是臨時決斷,卻也有深謀遠慮。那令狐潮果然有經天緯地之才,在倉促之間,為安祿山想到了一條絕無僅有的退路,一個人,若沒有放眼天下的大局觀和深邃的思維,是做不到的!
在長安城裏,楊國忠把持了朝政,永王李璘和他的黑雲都則是在暗處控制了長安和大明宮,要想讓皇帝知道安祿山的想法,只有通過高力士這一條路。而馬遂,是通往高力士的唯一路徑!
馬遂頭:「令狐先生所議,的確是謀國大計,馬遂願意從命前往洛陽!」
卻聽李日越厲聲喝道:「安祿山與我同羅族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李某豈能與他合作!」
安祿山為了謀奪銀瑤公主秦,悍然發兵攻打同羅部族,逼迫李日越率部與大唐兵馬交戰,造成李日越叛唐的事實。李日越自己也是險遭安祿山的毒手,他對安祿山恨之入骨,要想讓他為安祿山效命,這的確是強人所難。
馬遂勸道:「馬某理解李王的心情,只是,這件事若是做成了,安祿山退兵,乃是天下蒼生之福!還望李王能夠顧全大局。」
「若是安祿山永鎮范陽,我同羅族人之仇,何日得報!」李日越怒道。
一旦安祿山得到朝廷敕命,成為名副其實的范陽王,建立自己的獨立王國,那麼李日越要想報仇,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卻聽令狐潮淡淡道:「安大夫可以建國,李王難道就不能建國嗎!」
「什麼意思?」李日越一怔。
令狐潮嘆道:「在下知道,李王蒙冤!只是,安大夫乃在下義父,李王與安大夫的事,在下不便多言!」
令狐潮完,看了馬遂一眼,俯首不語。
馬遂心中暗嘆,這個令狐潮,心思機敏超乎常人,甚至在他馬遂之上!
他已然為李日越指了一條路!而且,是一條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走的路!只是,令狐潮身為安祿山義子,不能把話明。他這是想讓馬遂話。
馬遂向令狐潮拱了拱手:「令狐先生各為其主,卻能恪守道義,馬某敬佩!」
「你們打什麼啞謎!」李日越不耐煩起來。
馬遂道:「既然如此,馬某就上幾句!只是,今日馬某所之言,與令狐先生無關!」
令狐潮心中所想,對安祿山不利,他身為安祿山義子,只能是到為止,也只能通過馬遂,向李日越明。這一,馬遂心知肚明,所以,特意強調,此事與令狐潮無關。
「多謝馬先生!」令狐潮拱手道。
馬遂這才向李日越道:「一旦安祿山退兵回到范陽,李王的冤屈,自然是水落石出,皇上必然會知道李王蒙冤。不過,為了安撫安祿山,皇上不便昭告天下為李王伸冤!此外,皇上加封安祿山為范陽王,讓他永鎮范陽,也是勢在必行!但有一件事,皇上肯定也要做!」
「什麼事?」
「大唐疆域之內,出現了一個擁有強兵悍將的獨立王國,皇上寢食不安!」馬遂道:「所以,皇上必然要物色一個可靠的人,在范陽邊上,樹立一個強藩,牽制范陽!李王與安祿山有不共戴天之仇,在遼東又是素有威望,對大唐也是忠心耿耿,正是皇上所想之人!只是,現在皇上尚不知李王還活着。一旦安祿山退兵,馬某可通過高大人向皇上進言,冊封李王為同羅王,世襲罔替,永鎮遼東!不僅如此,皇上為制約安祿山,必然會對李王格外看顧,兵馬糧餉自有朝廷供給!到時候,李王奉天子之命統帥遼東軍民,便可與范陽並駕齊驅!李王乃大丈夫,與安祿山的冤讎,在戰場上一見分曉,到時候,李王能否報仇雪恨,就看你的本事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勝了自然好,即便失敗,那也是大丈夫所為,李王想來也不會遺憾!李王,豈有意乎!」
「我李日越若是能與安祿山在戰場上公平對決,一較高下,即便是失敗,也是天意!」李日越慨然道:「既然如此,馬大人前去洛陽,李某並不阻攔!只是,我李日越豈能向安祿山俯首!此番離了長安,馬大人自行前往洛陽,恕李某不能奉陪!」
「李王欲前往何處?」
李日越默然。李日越部屬已散,遼東也回不去了,呆在長安也是凶多吉少,卻是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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