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喬沒有回頭,這個聲音她太熟悉。
剛才方陽在警察外面的門口徘徊半天,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開始那個滿臉橫肉的老太婆在裏面絮絮叨叨,獅子大開口,他簡直是怒不可遏,很想衝進去,又覺得成為局中人對葉雪喬未必有幫助,萬一那個該死的老婆子發飆撒潑耍混他去了也是添亂。
索性站在外面聽了聽,正打電話給熟人琢磨着找個辦法替葉雪喬解圍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裏面淡淡卻是鏗鏘有力的聲音。
這一刻,方陽真是震撼了。
萬萬沒想到,葉雪喬輕而易舉地將矛盾點轉化,她沒有去糾結她和那個老婆子之間的事,反而認為事情發展到這步是地鐵方面的工作失誤;她的話語淡淡,卻是有理有據,絲絲入扣;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但道理絕對讓地鐵警察無言以對。
就連他聽了都覺得這回地鐵警察剛才的和稀泥的做法要有個交待了。
厲害!
他原來以為依照葉雪喬的性子賠點錢就算了,如今的情形,他真的想為裏面那個女孩子點一萬個贊的說。
聽到外人有人大聲說「我是證人」,包括警察在內的幾個人都回過頭去。
「好的,你說說當時的情況。」一個警察瞄了葉雪喬一眼,對方陽說道。
另一個警察開始記錄。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方陽將當時的情景描述後,警察記錄完畢讓方陽簽字,這次對大媽說道,「大媽你聽到了吧?這是個誤會,並不是說這個小姐有意推你,所以你動手打人也是不對的。這位小姐既然也造成傷害了,我建議你去做個傷情鑑定,看看情況,然後再回來我們根據你們的實際情況進行雙方的賠償什麼的」
那大媽一聽,警察話里話外風向都變了,心虛了,當時的情形她心裏明鏡似的,只是心裏不痛快,想借勢發泄一番,沒想到便宜不僅要佔不着了,還要搭上錢似的,若是這個女孩子真是去醫院鑑定,至少臉上的傷是帶着的,如果真有問題,她不得出錢嗎?
「真是晦氣了!大清早出門找晦氣!」大媽急於想脫身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不過,你小姑娘以後走路真得長點心才行。」
大媽想走,方陽卻不樂意了,「我說這位大媽,你說話講講道理行嗎?剛才警察同志都說得讓這位小姐去做鑑定了,你不能這麼走吧?」
大媽推開方陽,「去去,一邊去,誰要你狗拿耗子的!」
大媽推門一溜煙快步走了。
屋裏剩下警察和葉雪喬,還有方陽。
「這位女士,你看這事——」警察小心地對葉雪喬說道。
「不能這麼算了。」葉雪喬搖搖頭,「她走了無所謂,但是這個事情我認為還沒有完——」
警察一聽急了,「不是,你怎麼就弄不明白呢?」
葉雪喬淡淡道,「弄不明白的的確是我,但是正是因為你的執法方式才讓我不明白的。」
警察沒轍了,這敢情是來挑刺的啊!
但是憑剛才葉雪喬的話,他們可真不敢來硬的說請葉雪喬出去什麼的。
方陽在後面看着這一幕,來到葉雪喬身邊,輕聲道,「雪喬,不要為這事煩心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警察一看,原來你們認識啊,頓時如同救命稻草般,「太好了,這個小伙子,你這個朋友現在沒事了,你受累帶她去塗塗藥,這事就算過去了,大好的時間不要浪費在這裏,對吧?」
葉雪喬轉身,目光清亮,「你說得很對,我的時間也很寶貴,但是今天我願意在這裏多待一會,在你們看來是浪費時間,但在我看來,卻不是這樣」
她看看表,「不好意思,今天我還是要多佔用你們兩位的時間,雖然今晚我還有事,但我認為現在我要做的事比我的私人的事要重要很多,所以——我要見一見地鐵的負責人」
「」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徹底無語了。
其中一個想了想,還是出去,不一會回來,「抱歉,這段地鐵的負責人已經下班了。」
「不,我現在就要見到,因為越早說清楚越會有好的效果,我不希望我的悲劇再次重演」
葉雪喬說道。
看着這個固執的女孩子,警察沒辦法了,他們不能硬趕,因為這回是真碰上較真的了。
方陽也有些納罕,不知道葉雪喬此舉是為什麼,但說白了一個弱女子和地鐵公司去較勁,勝算不說有幾分,就是費那精力有什麼意義呢?
地鐵和公交一樣,都承擔着公共交通的功能,不是私人公司,裏面的人平素都牛得不得了,誰會出面呢?
拖你一會,晾你一會,你自己就主動退卻了。
但是,奇蹟出現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一個身着地鐵工服看模樣像領導的中年女人來了。
大約是已經知道了一些情形,神情有些不耐,也難怪,都下班了,碰到一個找事的。
她坐在葉雪喬對面,「這位女士,你有什麼事?」
葉雪喬看清了她的胸牌,「段長」。
她簡單說了說剛才的經過,還沒說完,那段長就打斷了她,「我知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是這樣的,我認為地鐵的工作人員有責任有義務在地鐵運行的高峰階段對地鐵內的客流進行控制,對秩序進行有效的維持,並給予提示和警告,否則,發生這樣事情的機率一定不會低——若是有人不防備之下在擁擠的人流里被人推下站台,發生安全事故,你說最後責任是誰的?」
那個女段長的神色一動。
「據我所知,這樣的情況造成的傷害一定是地鐵方面的全責,除非那個人想自殺,就算他是自殺,地鐵也要承擔責任」
女段長坐不住了,果斷起身,神色凝重,「沒錯,你說得對,建議的很好!真是太謝謝你了」
事故變成了故事,結局是女段長不禁對葉雪喬表示了感謝,還讓地鐵的女工作人員陪着葉雪喬去醫院。
當然,葉雪喬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走出地鐵的時候,她回身看着一路默默跟着她的方陽,「方陽,謝謝你,今晚多虧了你。」
方陽看着葉雪喬,白皙的面龐下顎的一道抓痕很是明顯,他心疼地恨不能親手把那道傷痕上的血跡擦乾淨,但卻因為前面冒然向葉雪喬示愛被葉雪喬幾乎視為陌生人,也不敢造次,心虛複雜,只能苦笑,「雪喬,抱歉我當時沒看到是你——後來看到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跟上你,開始怕你不想見我,但又怕你吃虧,所以我跟了過去」
說到往事,葉雪喬眸光移向遠處,「方陽,這次是個意外。但是還是謝謝你關鍵時刻幫了我——」
地鐵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零星小雨,細細的雨絲夾雜了絲絲縷縷的涼意。
夜晚地鐵口的光線如同白晝,葉雪喬的臉龐在黃色的光線和雨絲里顯得朦朧,方陽沉默一會,唇角再次凝起苦笑,「雪喬,我們之間——可不可以不要說謝謝?如果可能,我寧願還是你剛到行政部的時候,我們之間可以說說笑笑——」
沒錯,自從他唐突佳人後,葉雪喬明顯對他疏遠了、冷淡了,即使偶爾見個面,也僅僅是點個頭。
葉雪喬焉能不知方陽的心思,她沒有接話,而是說道,「方部長,抱歉,我今晚還有點事情,我得去處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有機會我會請你吃飯」
方陽急了,「你不去醫院了?這不得打個破傷風嗎?」
葉雪喬遙搖搖頭,「不用了,我家附近有診所,我過去看看就好。再見。」
說話間,一輛出租車來到近旁。
看着葉雪喬上車離去,方陽滿眼滿心的悵惘。
但是他並沒有忘記葉雪喬說的要請他吃飯的事情,好歹今晚還算有收穫,也正是心中那抹隱隱的期待讓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看看表,這個點,打車也不堵了,乾脆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
——
葉雪喬在家門口的診所簡單上點藥,這才給哥哥葉雨喬打個電話。
葉雨喬一個晚上都沒聯繫上妹妹,着急地很,這回電話通了,卻聽見妹妹說讓他出來一趟。
他尋思着肯定是葉雪喬有什麼事不想來家裏。
任惠正在廚房裏忙活,任聰也在臥室里,夏夏在客廳里看電視。
他悄悄穿上外套,悄無聲息地出門了。
沒想到這一幕被臥室里的任聰看見了。
她有些疑惑,這都已經晚上點了,姐夫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出去幹什麼?
她趕緊起身,拽起外套從後面跟上葉雨喬。
任聰出來得急,連傘都沒有打,來到巷子口的路燈下,一個身條纖細的身影正站在樹下,全身全副武裝,帽子戴的嚴嚴實實。
看到葉雨喬過去,遠遠跟在後面的任聰心說,這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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