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飯後,葉雪喬陪着joe吃了藥,直到joe進入了夢鄉這才關門出來。
客廳里,老喬治夫婦正在看電視,大約是怕電視的響聲驚擾了屋裏的joe,聲音開得很小。
看到葉雪喬出來,伸手招呼她坐下,並輕聲道,「joe睡着了?」
「嗯,是的。」葉雪喬來到沙發前坐下,兩個人都在客廳里,應該是有話和她說。
「sarah,」望着葉雪喬,喬治夫人心底一聲嘆息,「joe已經四歲了,他很敏感,這次生病差點轉成肺炎,在睡夢裏他都在呼喚你的名字」
葉雪喬心裏一跳,望着慈祥的老喬治夫婦,心緒複雜莫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sarah,雖然joe什麼都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出來,joe真的離不開你。這幾年你把joe託付給我們,我們很感謝。但是上帝啊,每次joe喊我mum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他其實並不是發自內心的。這個孩子總有許多古怪的問題,比如他會問:為什么爸爸媽媽的頭髮都是金色的,而他的頭髮是黑色的呢?」
葉雪喬抬眸看着金髮碧眼的喬治太太,神情有些愕然。
「sarah,我也很想瞞住他,可是這個孩子很聰明,前一段他從幼兒園回來,說他應該不是我們親生的,為此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我只好告訴他他其實是被抱養的」
喬治夫人的一番話讓葉雪喬非常震驚,她似乎不敢相信,「joe真的這樣想?」
老喬治顯然也有些頭痛,「sarah,不要小看現在的孩子」
他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葉雪喬,「這是我在joe的書包里發現的 。」
葉雪喬疑惑地接過來。
畫面畫的是一個短髮女子,身材纖細,看上去線條稚嫩,旁邊的注釋是 「sarah阿姨」。
葉雪喬啞然失笑,「這孩子會畫畫了?畫得還真不錯。」
老喬治搖頭,「不是的,這是當時老師讓孩子畫自己的媽媽的時候joe畫的」
葉雪喬目光一滯,凝眸紙上簡單的線條,細細看去,不免喉間酸澀。
「或許在joe的心裏,你才是他想像中的媽媽的樣子吧。」喬治夫人聳聳肩感嘆道,「我和喬治都相信,血緣是非常奇妙的東西。雖然我和喬治都非常非常喜歡joe,但是sarah,我不得不說,為了joe,你是該考慮一下了」
夜晚的三藩市,燈火輝煌。
葉雪喬手執一杯紅酒,來到陽台上。眺望着城市中心的方向,繁華似錦的燈火里,甚至能看到金門大橋的夜景。
夜晚的鄉下,異常靜謐,推開窗戶,只有清冷的夜風拂面而過。
晃晃手裏的紅酒,入喉竟然苦澀無比。
說不清什麼時候,思考的時候,她喜歡上執一杯紅酒,偶爾輕輕抿一口,任帶點微苦的氣息滑過喉間,直達心肺,那樣,才會覺得自己的心不會那麼空。
猶記得那個夜晚,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那個地方是在千里之外的洛杉磯。
記不得誰說過,人生若是一步錯,那會導致步步錯,直到無可挽回
這話說得何嘗不是自己?
當初一個錯誤的選擇;
事後又沒有及時的補救措施;
察覺有身孕的時候已然兩個多月;
在一個不支持墮胎的國家裏她別無選擇;
直到遇上好心的老喬治夫婦;
老喬治夫婦理解她的難處並希望收養她的孩子
按照最當初的想法,她的孩子正式辦理完收養手續後,她就消失不見;
但到底是抵不過對骨肉的思念,每個月她都會從洛杉磯來看他;
一直到現在
「sarah,」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轉眸,是慈祥的喬治夫人,「你怎麼還不休息?」
葉雪喬掩好心事,轉身,「今天睡過頭了,時差也還沒有調整過來。」
來到葉雪喬的身邊,喬治夫人招呼葉雪喬坐下來,「sarah,我理解你的難處,下個月我們要搬到澳大利亞去了,我的女兒一家在那裏買下了一個農場,並且會和她的丈夫在那裏渡過他們今後的生活,他們熱愛藝術,說這樣會比較安靜不受打擾,讓我們也搬過去」
葉雪喬愕然,「你們是要帶joe過去嗎?」
喬治夫人微笑,「是這樣的,這次你過來正好也和你說一下」
葉雪喬垂眸,手指輕輕摩挲着紅酒杯的杯壁,紅酒在裏面微微顫動,猶如她此刻的心,起伏不定。
「別擔心,」喬治夫人大約能猜到葉雪喬的心事,和藹道,「這並不是說,我們去那邊之後你去看joe就不方便了。我的女兒知道joe,她看過他的照片,很喜歡joe的」
葉雪喬抬眸,搖搖頭,「我知道,當初我將joe託付給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對他非常好。」
喬治夫人猶豫了一下,「sarah,我的意思,你不打算去澳洲發展嗎?如果你去的話,我的女兒會給你推薦一個很好的公司,這樣joe就可以經常看到你了」
葉雪喬愕然,這才明白之前喬治夫人所說的「為了joe,你是該考慮一下了」的意思了。
原本她還想着老喬治夫婦的本意是要說joe離不開她,要讓她帶走joe,她也正在做這種打算
思緒間,只聽喬治夫人繼續道,「sarah,你一定要在中國工作嗎?我能理解,或許這個國度讓你受到了傷害,你不想留在這裏所以才選擇回中國。那麼我想只要離開這裏,澳洲你是不是也可以考慮呢?」
不得不說,喬治夫人說的,有那麼一瞬間的功夫,葉雪喬還真是有些動心了。
想起她那個另組家庭、公然和別人秀恩愛的父親,想起那個早已支離破碎沒有半分溫暖的家,還有公司里的各種流言和難以處理的同事關係,她甚至都可以預見到,她在萬向的將來不會有太多的改變和光明
想起種種,她忽然間有種疲於應付的感覺
「容我考慮一下」葉雪喬輕聲道。
喬治夫人臨出去前一聲嘆息,「說實話,sarah,很多的非婚生子女一旦出生被年輕的母親拋棄的事屢見不鮮。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你不會再要joe了,所以我收養了joe,就是希望他能有個完整的家庭來成長,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般,慢慢成長。但是sarah,現在好像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joe顯然現在不太認可我這個母親了,或許他的心裏,有個關於他自己的親生母親的夢如果這樣下去,sarah,我擔心joe會出現心理問題」
喬治夫人說完出了門,臨走不忘輕輕帶上房門。
葉雪喬愕然愣住,手裏的紅酒劇烈一晃,琥珀色的液體受到驚嚇般在燈光下劃出波光瀲灩的色彩。
深夜,望着外面的夜色,葉雪喬失眠了。
老喬治夫婦的擔心不是沒有緣由,若是這樣發展下去,joe遲早會問的問題會接踵而來,「我的親生父母在哪兒」「他們當初為什麼不要我了」等等。
小小的年齡雖然不懂得親生與收養的區別,但這個孩子大大的眼睛裏,總會出現一些與他小小的年齡不相符的疑惑。
雖然老喬治夫婦是一番好意,意思是就算不讓joe知道她是他的母親,但至少她陪在joe的身邊,joe的成長不會因為親生母親的缺位而有太多的遺憾和錯位。
忽如其來的一陣無力籠罩了葉雪喬,她的後半生,仍然是逃不開那個夜晚的魔咒。
joe作為那個夜晚的代價,讓她要為那個夜晚的錯誤而負責一輩子。
有的時候她還想過,若是看不到joe,她是不是會嘗試着忘記那荒唐的一夜。
但是每次,她都是腳步先於思想,忍不住來看看joe
黑夜裏,望着眼前大團的黑暗,葉雪喬終是抵不住陣陣襲來的困意,合上眼睛
「sarah阿姨,你是我的媽媽嗎?」
黑暗裏,葉雪喬定睛一看,是joe站在她的床前。
「joe?」葉雪喬有些驚慌失措,下意識搖頭,「啊?不是——」
joe失望地低下頭,低聲道,「阿姨,我知道,你其實是我媽媽」
葉雪喬更加驚慌,連連擺手,「不是的,我不是你媽媽——」
忽然,joe抬頭,目光充滿怨恨,「你是個狠心的女人,你拋棄了我——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說完,joe轉身就跑,可是,他跑的方向竟然是窗戶的方向。
「啊??joe!!joe!!——你等等——」葉雪喬驚慌不已,「不不,你不要往那裏跑,那裏不是門——天哪!」
葉雪喬想阻止他,可是雙腿似乎像被綁住了一般,根本邁不開步子,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joe從窗戶里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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