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可能已經休息了,說話雖然帶着睡的朦朧,還有點遲疑,但是音質很清晰,「餵?哪位?」
葉雪喬心底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姐,你好,我是——」葉雪喬按下了旁邊的自動答錄機,非常職業的語言和聲音。
最後幾個字聲音設置很小,對方顯然沒有聽清,「對不起,我沒有聽清,請您大點聲好嗎?」
自動答錄機繼續播放,「小姐,你好,我是售樓處的,想問您——」
「神經病!大晚上的騷擾電話!」對方罵完掛了電話。
對着答錄機怔了好半天,直到感覺到身上陣陣發冷,葉雪喬才回過神來。
垂眸,或許是太用力了,握着錄音筆的手都有些發白。
這樣的聲音,時隔多年,她居然那麼容易就聽了出來。
原來,求個真相這麼簡單!
她慢慢鬆開手,將錄音筆里的片段分別傳到了電腦上,然後拿起手機拔出新買的這種手機卡,保存了起來,再然後換上自己的手機卡。
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發現最初的震驚過後,居然沒有一點點其它的感覺——悲哀也好,心傷也罷統統都沒有!
就仿佛剛才她是在求證別人的故事,和她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腦海里閃現着那個對自己從來都是親熱地不得了的面孔,葉雪喬只有一個念頭,滑稽外加無比荒唐!
原來那個在陰暗的角落裏關注自己的居然是她,原來,在樂比居然還有她這樣的暗敵存在。
她不是沒有猜測過,但是猜來猜去唯獨沒有猜到的是這個人。
可是,她們之間存在什麼樣的仇恨以至於她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整自己?
「有些人真是的,自己加個班非得給這些人打電話,讓人家休息不好,什麼人吧?」
下班的時候,一通連珠炮的抱怨從那張漂亮的面孔的嘴裏「突突」而出,將還在專心看材料的葉雪喬從沉思中驚醒。
抬頭,辦公室里已經空空,只有她和她座位左側正在抱怨的人。
她愕然,疑惑道,「怎麼了?」
罕見地,對方理都沒有理她。
看對方在座位上將鍵盤拍得「啪啪」直響,各種抱怨魚貫而出,那一刻,葉雪喬驚詫不已,原來矛頭是在對準她。
葉雪喬納罕的同時才看到電腦上對話窗口的信息,是部門的直接上級linda臨下班前發來的,「小心,她好像因為周末的事情要發飆」
葉雪喬再看看此刻的情形,突然心裏明白了。
周末,公司參加展會,業務部抽調了幾個人去,到現場才發現人忙不過來。
linda和葉雪喬商量,「是不是再抽調幾個人呢?」
葉雪喬說道,「這麼忙的話,是多幾個人比較好。」
linda說,「那我們分着打電話?我和她們幾個人說,你和你左邊那位關係好,那你給她打電話?」
葉雪喬打了電話後,對方答應了,最後也出現在展會現場。
但是葉雪喬不知道,那天人家根本不想來。
只不過linda油滑,知道人家的秉性,堅決不觸霉頭並將這個「機會」留給了她。
而這個「機會」也因此驗證了葉雪喬自覺與對方關係好是多麼地不堪一擊,只因為自己一通電話觸動了人家的休息權的「底線」。
面對人家愛搭不理的面孔,除了不可思議就是苦澀難言。
最後對方冷淡離開留給她一個怒氣沖沖的背影,來不及反應說些什麼的葉雪喬——懵了。
一想到從此中午屬於兩個人的飯局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她都覺得真心無法理解
一年的姐妹交好,忽然間變得全然陌生,那不是一種賭氣抱怨想不開過幾天就好的心情,那是一種深埋心底各種怨憤的集中爆發。
「你她以為是朋友,人家以為是同事,朋友是感情,同事是利益。」
linda不緊不慢地告訴她根源。
客戶有選擇權,客戶先是找了對方,後來又換了自己,本很正常的行為在對方的眼裏成了變成了她的「搶」,即便她要還回去,也成了假惺惺的作派。
看在眼裏,怨恨在心裏。
利益大於一切。
「葉雪喬,這客戶我知道,最開始找的我,」對方似笑非笑道,「你客戶已經那麼多了,還在乎這一個?」
悶悶坐下,是linda的安慰,「是她的客戶怎麼當初她沒有留住?」
再以後,莫名的戰火蔓延。
linda被其公然指責是作為業務部部門負責人,在業務員中分配資源不公,並刻意將客戶資源留為己用。
直接指向linda本人。
公司在業務部公開開會讓大家發表意見的時候,除了帶頭者的叫板、其他人的沉默不言,葉雪喬選擇了另外的方式為linda仗義執言——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這才讓對方記仇到如此吧?
窗外,漫天星斗。
凝望夜空許久,長長嘆口氣。
曾經有人說過,自以為是的感情經不起利益的檢驗。
忽然間耳邊似乎有個聲音,「葉雪喬你怎麼那麼愛管閒事呢?」
同時心又生涼,她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近況的呢?
——
周六晚上,當葉雪喬將夏夏送回家的時候,葉雨喬和任惠正在做飯,任聰也剛進門。
看到渾身簇新打扮地如同小公主般的夏夏驕傲地昂着小腦袋進來,任惠眼睛閃了閃,「夏夏,這麼漂亮啊?」
任聰也看到了,上前看看夏夏身上的衣服,伸手撩起領子上的標籤,咂舌道,「乖乖,大牌啊,」回頭跟任惠說道,「姐,這小羽絨服得上千呢。」
任惠吃驚,「什麼?這麼一小件衣服?」
葉雨喬則拉着葉雪喬到一邊,低聲道,「漂亮是漂亮,可小孩子哪懂得珍惜,你買這麼貴的衣服來年就小了太浪費了」
葉雪喬笑笑。
任聰看完衣服又看葉雪喬,嘻笑道,「雪喬姐一上班就發達了,回頭也幫我參考參考置辦一件唄?」
這話別說葉雨喬聽着都覺得厚顏無恥,就連任惠也白她一眼,嗔怪道,「你都多大了,還讓人家置辦衣服?」
「瞧你們,我就是說說而已。」任聰撅嘴不高興道,「雪喬姐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呢。是吧?雪喬姐。」
見葉雪喬只笑不說話,任聰又對葉雨喬和任惠說道,「姐姐還有姐夫,你們都是土包子,雪喬姐才是見識過大牌的人,人家在國外有多少見識呢。這次買這牌子的衣服,平時誰敢問津啊?雪喬姐就是大氣,我要有雪喬姐這麼大方的姐姐就好了」
「吃飯吃飯。」葉雨喬聞言不耐煩地說道,抄起筷子將桌子戳得「山響」。
沒辦法,只要他一回家看到任聰這麼舞舞扎扎的就煩得慌。
「雪喬,你吃了嗎?坐下一起吃吧。」任惠一邊端飯一邊說道。
葉雨喬鬱悶地看着桌上早已擺放的碗筷,哪有葉雪喬的位置?
這個任惠越來越不像話了,早就說了葉雪喬回來送夏夏,留她吃個晚飯,她現在連頓飯都省了。
真是越想越氣,葉雨喬面沉如水,剛要張嘴,葉雪喬看看表,「不了,我吃過了。我還有事,要回公司了,等過幾天再來看夏夏。」
任惠裝沒有聽見,過來坐下一邊拉着夏夏一邊柔聲問道,「姑姑那裏好嗎?」
葉雨喬見任惠無動於衷的模樣,氣得只得自己起身去找碗筷,「雪喬,你着什麼急啊?好歹吃了飯再走啊?」
說話間,葉雪喬已經出了門。
葉雨喬將剛拿到手的碗筷扔下,追到門外。
夏夏雖然被媽媽拉着,眼睛卻在張望着外面,大聲道,「姑姑,你一定要來看我啊」
來到巷子口,葉雪喬攏了攏身上的羽絨服,「哥,別送了,這麼冷的天,你就穿了件毛衫,快回去吧,別凍着」
葉雨喬嘆口氣,「雪喬,你到哥這裏來,連飯都吃不上了」
葉雪喬笑道,「哥,你說什麼呢,剛和夏夏在外面吃過了,你趕緊回去吧。」
「雪喬,你現在也有難處,以後不要給夏夏買那麼貴的東西了。就算你買了,你嫂子也不領情」葉雨喬抱怨道,想起剛才任惠那愛搭不理的樣子他就鬧心不已。
「哥,」葉雪喬一邊伸手招呼着出租車一邊嗔道,「我是為了夏夏,不是為了嫂子夏夏敏感早熟,你和嫂子不要當她的面吵架」
送走葉雪喬,葉雨喬也吃不下飯了,回到家裏就關上臥室的門。
任惠也不搭理他,只管招呼任聰和夏夏吃飯。
夏夏坐在飯桌前不吱聲,低頭不知道想着什麼。
「怎麼了?夏夏?」
夏夏低低道,「剛才姑姑說謊了,她還沒有吃飯。」
「」
任惠愣了愣,說道,「她是大人,或許不餓,先不管她,你先吃吧。」
夏夏沒有說話,轉身背着書包也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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