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內心 第25章 博弈

    聖山的道路崎嶇而漫長，一路上的碎石和坑窪的土地比比皆是。呈螺旋狀不斷盤旋上升的聖山之上，被常年以此為生的獸靈們開掘了大量的軌道。但是這種軌道的應用只限於從上到下，如果想抵達聖山頂端，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一點一點爬上去。

    原本打算直接在夜空中飛行尋找的德恩二人，為了不輕易暴露行蹤，以免被追擊部隊輕易發現，不得已選擇了步行的方式。好在原本的着陸點的海拔線並不是很低，否則以聖山的高度，二人想要走入內部核心，這一夜恐怕是不夠的了。

    聖山的上層部分是一個較為平穩的橢圓平台。這種違背自然現象的結構自然不是聖山最初的時候便有的，但也並非是獸靈對此進行了什麼改造，以獸靈的能耐，還並不能做出對聖山這種規模的山體進行人為休整的地步。就算是杜若希人類王國，想要做出這樣的結構，也不得不動用泰坦的力量。

    所以，傳聞這裏便是磐石泰坦泰尼的居所。

    但是這個傳聞的可靠性，對於獸靈而言，卻並不高。

    首先這個平台四面受風，除了中間繼續向上的石洞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遮蔽風雨的地方其次，聖山乃是磐石泰坦所賜，世界上所有的輕鋼石都出自磐石泰坦，但是這一層卻沒有任何的輕鋼石產出最後一點最為可疑，受泰坦庇護的獸靈，理論上應該十分親近磐石泰坦，但是按照記載來看，磐石泰坦的現身次數和現身時間，卻是所有守護泰坦中最少的。甚至於，見過磐石泰坦本尊的，只有17年前，前往魂燼深淵的牛靈先遣隊。

    平台中間，在通往更上層的石洞旁邊，儼然陳列着一圈的石桌。石桌的桌面被雕刻成精準的古蘭特棋棋盤。雖然獸靈們對這個平台並沒有什麼好感，但是這裏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歇腳場所。那些運作中途想要休憩的獸靈們，常常會帶着食物和水，來到這裏休息。久而久之，枯燥乏味的獸靈們便想出了各種娛樂措施，其中古蘭特棋就是一個十分受歡迎的選項。逐漸地，大量的棋桌被修建起來，這裏雖然沒有成為泰坦眷顧之所，卻成了聖山上勞苦獸靈的美妙天堂。

    德恩和皮沃艱難地邁上最後一步路，腦袋終於進入平台之中一探究竟。

    平台上幾乎空無一人，唯獨一個靠近石洞的棋桌前，正端坐着一名絨毛都沒有長齊的小獸靈。

    高等獸靈，諸如牛靈熊靈這種已經完全進化的部族，在未成年之前，尤其是低幼時期，特徵幾乎相似，如果不仔細看並不能仔細辨別其中差別。

    小獸靈面前正擺放着一套完整的古蘭特棋，不光是自己這方，就連對手的列陣，都已經嚴陣以待。

    小獸靈的屁股就像黏在石椅上一般，除了下棋時必要的手指動作，其餘時候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棋盤的變化。與常規的下法不同的是，小獸靈並非和任何人對戰，而是自己下完泰坦這方，繼續操控惡魔一方。雖然一人分飾兩角，但是懂古蘭特棋的人都知道，他下棋的時候幾乎都是一視同仁，就好像在下不同陣營的時候，他就變了一個人。

    德恩看了皮沃一眼，挑了下眉，走到小獸靈面前，輕輕坐到惡魔這一方的小石椅上，沒有理會小獸靈的舉動，在小獸靈下完泰坦這一方的棋後，德恩忽然操起惡魔一方的棋子，精準地走出了下一步。

    小獸靈稍稍抬起頭，用驚奇地眼神看了德恩一眼，但是依舊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下着棋。

    二人一來一往，下棋的速度超級迅速，對於古蘭特棋這樣一個超級費腦的棋類遊戲而言，他們倆幾乎打成了賭博遊戲。

    這對於對古蘭特棋也稍有研究的皮沃而言，無疑是一種震撼。皮沃看着他們倆下棋，臉色一直處於一種抽搐的狀態。古蘭特棋是泰坦根據古蘭特的泰坦與惡魔的戰爭擬定的棋類遊戲，複雜性極高，一局基本上要花上數個小時。像艾森和泰瑞，一個下午也就下了那一把棋而已。但是德恩上來的這幾分鐘內，滿場的棋子幾乎都被扔進了「死亡陣營」。

    皮沃雖然有心提醒，但是卻不好說什麼。二人的局勢如同波濤一樣，上一步還是小獸靈佔優勢，下一步也許就變成了德恩的主場。這種勢均力敵而且幾乎沒有破綻的對局，在皮沃有限的生命中，還是頭一次見到。

    就好像，二人根本就不是再下棋，而是在以自己實際的行動去付諸實踐。

    很快，棋局便進入了到了白熱化階段。此時雙方可以操控的棋子已經不多，並且現在的局勢已經逐漸向小獸靈這邊傾斜。古蘭特棋雖然有一招致勝，絕地反擊的勝利方式，但是這種極端地勝利方式早已經被大量玩家加入了黑名單。在古蘭特棋的圈子內，有一句話叫做：遊戲可以輸，偷家必須死。偷家值得是特殊的勝利方式，也就是自己方的特殊棋子進入對方的判定區域，這種方式獲得的勝利被稱之為偷家。

    所以現在古蘭特棋對決，很少出現偷家獲勝的情況，像泰瑞和艾森的那把，完全是因為二人關係到這個地步了，而且只是為了聊天才下棋，就沒顧得了那麼多。否則這種奇恥大辱，對於一個玩古蘭特棋的棋手而言，是難以接受的。

    言歸正傳，按照現在場上的形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德恩所掌控的惡魔一方必將覆滅，而且此時也沒有任何「偷家」的手段。不論怎麼說，德恩都是敗局已定。

    可是德恩並沒有那種失敗的挫敗感，反而是有些愜意，似乎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反觀小獸靈的態度，一開始他還為德恩的突然加入感到一絲緊張，但是隨着棋局的進展，他逐漸陷入這種愉快，表現出了孩童的那種沉浸感。最後，即將迎來勝利的喜悅幾乎全都讓他掛在臉上，就算是不懂古蘭特棋的人，只要看到小獸靈這張稚嫩興奮的臉龐，就明白現在的局勢到底對誰有利了。

    「如果這樣走的話，你的確可以吃掉我的獸靈棋子。但是同樣的，你的最後一枚泰坦棋也將被我吃掉。」小獸靈本想一口氣吃掉德恩為數不多的一顆棋子，但是卻在落子的瞬間被德恩的一句話叫停。

    小獸靈似乎有些猶豫，雖然現在大局已定，但是泰坦棋這種十分優秀的兵種卻是不想失去的。

    小獸靈輕輕揚起眉，先是看了一眼旁觀的皮沃，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後，又是低下頭踮着腳。最後實在沒有主意，悄悄拿起了一塊已經陣亡的棋子，自由落體而下，鑑別它的正反面。

    看到字面朝上，小獸靈不假思索地按照德恩的建議，放棄了之前的舉動。

    德恩會心一笑，撇過頭和皮沃對視了一眼。

    在接下來的幾輪落子中，德恩幾乎每一步都會向小獸靈提供一個溫馨小點子。而小獸靈也是十分聽話，雖然總是要抗拒一下，看看別人的反應，但是不論他怎麼做，最後的結果都是聽從德恩的建議。

    一開始聽了德恩的建議後，小獸靈總是會喜笑顏看，因為他發現的確德恩給的建議比較好。但是隨着棋局的進展，小獸靈歡悅的笑容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愁容。但是德恩每次給予的建議，幾乎都是無可厚非的，甚至於每次德恩提建議的時候，皮沃都要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德恩，生怕德恩把最好的落子位置暴露給對手。

    又是一步很關鍵的環節，小獸靈舉棋不定，似乎在等待着德恩的建議。

    可是這一次，德恩卻緘口不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小獸靈將會如何行動。

    許久，小獸靈沒有行動，德恩也沒有開口。

    小獸靈似乎有些按耐不住，還沒等到德恩的建議，他便匆匆落子。但是就在棋子即將行動時，德恩的建議卻如同風暴一般橫空出世，直接掠過小獸靈的耳畔。

    小獸靈聽得很仔細，獸耳隨着氣流的波動不斷鼓動着，手中懸着的棋子也顫抖着提了回來。

    「啪」地一聲，小獸靈的棋子忽然落下，但是位置卻不是他之前所選的地點，而是德恩建議的位置。

    皮沃深吸了一口氣，舔了下嘴唇，難以置信地看着小獸靈。

    因為剛剛那一步，德恩給予的建議，是錯誤的，而且是致命錯誤。

    在皮沃看來，小獸靈雖然年紀但是對於古蘭特棋的理解卻是非同常人的，先不說二人如此快速的落子速度，就說他們的技巧，在很多棋手比都是大師級別的。而德恩剛才給出的建議，分明就是一個讓小獸靈自取滅亡的步驟，別說是大師了，就算是只是稍稍懂得古蘭特棋規則的人，便知道德恩在騙他。

    高明的建議，要思索一番淺顯的圈套，卻視而不見。

    「不好意思呢。泰尼泰坦。這一局，似乎是你輸了。」德恩平靜地下完了最後一步，由於之前小獸靈聽信德恩的建議而自行毀滅了一步，導致原本的美好局勢瞬間導向德恩，德恩藉此機會直接乘勝追擊一舉奪得勝利。

    小獸靈看着失掉的比賽，抽動着鼻子，支支吾吾地吐了一句話。

    「你你你騙人！欺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