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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溪的瞳孔猛的一縮,他知道那個紅衣青年就是他。即使腦海里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也感覺的到, 那是屬於他和北辰玄冥的過去。
他集中了注意力, 眯起狹長的眼睛,仔細的去看那些畫面, 那些他應當經歷過的事。
…………
「北辰玄冥, 瞧着。「紅衣青年從腰間抽出一條青色的長鞭, 突如其來的向對面面色冰冷的男人揮去, 微涼的嗓音帶着絲絲的笑意。
北辰玄冥靜靜的望着他, 動也未動,待到長鞭到了眼前, 隨手一抓, 就將長鞭震碎成了綠色的齏粉, 飄散着天道宗的上空。
紅衣青年看着自己空空蕩蕩的雙手,氣得跺了跺腳,怒罵道, 「你可知,這條鞭子可是耗了我多少時日才煉出來的, 你竟把它給毀了!北辰玄冥, 你賠我!今日,若你不給我一件珍寶做抵償,我就日日煩着你, 還要罵到你師父跟前去。「
他自然是在虛張聲勢, 別說到紫宵真人面前了, 他連這座山頭都不敢出。他可是擅自上了天道宗,若是被逮着了,依他們宗派的規矩,可是能夠隨意處置的。
「三日。「男人冰涼的聲音傳來,漫不經心的瞥了叫囂的青年一眼,冷冷淡淡的說道。
紅衣青年身子一頓,不由心虛。那鞭子其實連三日都用不到,他只要隨隨便便的從身上個扯片葉子就能煉成了。他不過就是想藉此訛訛北辰玄冥,要些好東西罷了。
「給你。「
他剛想開口反駁,男人便扔過了一個什麼玩意兒過來。紅衣青年下意識的去接,原以為是男人良心發現給的補償,便興致沖沖的拿在手裏看了看,緊接着又是一怒。
「北辰玄冥,你等着!「
原來,他手上的是個木雕的娃娃,那娃娃大張的嘴,似乎在叫喊什麼,且面目醜陋,瞧着非常恐怖。本來,這並無什麼,可北辰玄冥偏在娃娃的前頭刻了冥落二字,後面則寫了「聒噪「,顯然在諷刺紅衣青年平日裏的喋喋不休。
顧雲溪閉了閉眼,努力的去尋這段記憶,仍舊一無所獲,但他十分清楚,眼前看到的並非只是幻象,就是他真真切切經歷過的。
他上前走了幾步,伸手抓了抓,本以為會像上次一樣抓到的只有空氣,卻想不到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拉了進去。等他睜開眼後,出現在眼前的不再是原先看到的場景,而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地方——冥河河畔。
這裏依舊是終年漆黑,徘徊着無數無法解脫的靈魂。他們有的已經平靜了下來,似乎是看透了,看開了,有的仍然是怨氣深重,嘶吼的聲音飄蕩在冥河的每一個角落。
「尊上,萬千世界,難免會有些人對自己的命運不服,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與我等無關。「一位白衣公子翩然而立,瞧着那些無法解脫的靈魂冷聲說道。他的眼神冷冷的,嘴角卻是勾了起來,仿佛非常享受這樣痛苦的聲音。
站在他前面的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的臉上無甚表情,瞥了那白衣公子一眼,道,「掌管萬千世界責任重大,爾等切記兒戲視之。「
「是。「兩道恭敬的聲音響起,除那白衣公子外,原來男人身後還有兩人。
這兩人顧雲溪看着,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他睜大了眼,想看得再仔細些,眼睛卻是突然痛了起來,他抬手止住雙眸,恍然間明白了那二人的身份。
「哼,尊上,你也知道責任重大,怎麼渡劫的時候反倒是失敗了?還是被一朵玲瓏花迷了眼,呵呵。「白衣公子對男人沒有那兩人的尊敬,說起來話隨意許多,還帶着一點點說不出的諷刺。
「住口!「
「放肆!「
那兩人異口同聲的低喝,白衣公子撇了撇嘴,望着他們二人臉上怒氣沖沖的表情,識趣的閉上了嘴。他可惹不起這兩個凶神惡煞。
顧雲溪雙手成拳,心中瞬間湧起了一股嗜殺,他定睛看着那白衣公子,只覺得腦子裏疼的厲害。他知道,這人就是天道!是強迫他輪迴了上千世都無法解脫的天道!
他面上有些扭曲,若不是心中清楚,眼前看到的只是虛影,他怕早就沖了上去,和天道來個不死不休!
畫面忽地一轉,顧雲溪來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地方。他看到的是繚繞在叢林中的霧氣,和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這人他並不認識,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裏。
「冥落,是我對不起你。「男人微閉着眼睛,面上似是無窮的悔恨,還有那看得令顧雲溪不由心痛的傷心欲絕。
「冥落,等着我。「他抬眼看向前方,眼神如同一頭失了伴侶的孤狼般,狠戾的令人發憷。然後猛然抬起了自己的手,用了十足的功力,朝天靈蓋直逼而下。
顧雲溪怔住了,他望着男人嘴邊的血漬,緊緊的抓住了胸口。這是愛人,他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愛人。可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他的腦子混亂起來,完全理不清一個頭緒。不,或者說,顧雲溪根本不想理清這個頭緒。
濃霧重新在顧雲溪眼前瀰漫,他面前的環境再次變作了漆黑。
「主上,這裏有個小東西,好像是朵花。「
一隻黑色的夢魘獸用小爪子撥弄着一個剛冒出花骨朵的花,說道。不遠處走過來一個男人,他的臉上很平靜,但是在看到花的一瞬間卻是一變,小心翼翼的移開了夢魘獸的爪子,輕柔的碰了碰那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主上,你覺得這是什麼花?「夢魘獸仰頭問。
男人嘴角微微掀起了一個弧度,輕輕的撫摸着花身,道,「幽冥花。「這是他的幽冥花。
他站了起來,身後的劍出了鞘,在他手腕上狠狠一划,鮮紅的血落在了花葉上。
「主上,你瞧,幽冥花開了!它的前世一定很悲慘,今生才會出生在冥河河畔,倚借這裏的怨氣生存。「
…………
北辰玄冥抬頭看着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心裏不知怎麼的就產生了一絲的慌張。
「師兄,紫宵真人有命,讓您今晚對此次前往仙浮秘境的弟子訓話,告知他們一些該知的事宜。「夜幕沉沉下,一名弟子走了出來,拱手說道。
他也是這次被選中的弟子之一,眼中帶着明顯的愉悅之色。他知北辰玄冥是這次的帶隊之人,因此對他尊敬極了。
「知曉了。「北辰玄冥看了他一眼,溫和說道。他停頓了一下,接着道,「你通傳下去,今晚酉時所有人碧霄殿中集合。「
他這一開口不要緊,一聽他的柔和嗓音,這位前來稟告的弟子便直接愣住了。他盯着北辰玄冥許久,看了又看,才終於相信剛剛那話的確是出於眼前人之口。
天道宗上下皆知,北辰玄冥就和他的師父紫宵真人一樣的冷。從沒有人見過他笑,更沒有見識過他臉上出現過什麼表情。
他的波瀾不興,總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疏離。
「怎麼,我說的話,是有哪裏讓你不明白嗎?「北辰玄冥忽地冷下臉,目光暗沉的看着弟子,問道。見到他這副模樣,那弟子反而舒了口氣,連忙的認了錯,道,「師兄見諒。還有一事我忘了說。紫宵真人有言,進入秘境前需前往崑崙派與其他門派匯合。「
北辰玄冥點頭,揮了揮手,示意這位弟子退下,然後走到了人跡罕至的角落裏,打開了腰間的乾坤袋,將裏面的青年放了出來。卻見顧雲溪蜷縮着身體,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冥落!「他快步上前,慌張的將臉色蒼白的青年抱起,緊接着瞳孔一縮。
他見到了顧雲溪身上綿綿不絕溢出的黑霧。他早就知道懷中的青年修得並非正道,然而,親眼見了還是忍不住一驚。
顧雲溪聽到那一聲呼喚,慢慢的睜開眼,抬起頭注視着北辰玄冥,有一瞬間的迷愣。忽然他的眼睛猛地的一變,變成了魔修最常見的血紅色。那雙漂亮白皙的手掌緩緩的抬起,冷冷的看着男人身後。
那是紫宵真人。
「玲瓏花。魔修。「
清冷的聲音隨着夜晚的風吹到他二人耳邊。北辰玄冥緊緊的摟着顧雲溪,神色戒備的看向他的師父。
「玄冥,殺了他。「紫宵真人冷冷淡淡的說道,仿佛不知這個命令對北辰玄冥來說有多麼難以執行,或者說北辰玄冥根本就做不到。
北辰玄冥後退了兩步,搖了搖頭,他一隻手將顧雲溪攬在懷中,另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劍上。
紫宵真人見狀並不多言,直接凝結靈力一掌向顧雲溪揮去,這一掌乃是死招。若躲不過,便是魂飛魄散。
顧雲溪快速出手,釋放出絲絲縷縷的魔氣堪堪抵住了向他而來的一掌。接着神經緊繃,雙眸陰測測的看着紫宵真人,又偏頭看了眼北辰玄冥。
紫宵真人畢竟是化神期,他們二人方才到了元嬰,單打獨鬥自然不是對手。但若兩人合力,尚有戰勝的可能性,端看,北辰玄冥的有沒有這戰意了。
「師父,不要逼我。「
北辰玄冥的眼睛暗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出現了一分的殺意,這殺意他自己完全未意識到。
「你可知玲瓏花為何物?「紫宵真人嘴唇動了動,低聲道,「乃是迷惑人的東西。他能讓你不知不覺的深陷在情愛中。這樣的愛,還算得上愛嗎?「
他已經許久未曾開口說過這樣多的字,聲音從清冷變成沙啞,唯一不變的就是話中的諷刺。
「我知道。「北辰玄冥倏然勾起了唇角,說,「我知道什麼是玲瓏花,更知道,我對他,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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