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套壽衣!」
出乎我的預料,來的不是趙紅軍,更不是翟婆,而是一個有着一張撲克臉的中年男人。
「我要一套壽衣!」
見我沒回答,他又重複了一遍。
張茉悄悄捅了我一下,反應過來後,我立馬問道:「要什麼規格的?」
「男,五十二,身高一米七!」
撲克臉淡漠的報着尺寸,我一邊記着一邊偷偷看着這個男人。
一般大半夜來買壽衣的,都是家人得急病去世的,這個人不像,在他的臉上我沒看到多少焦急的神色。
「三天後我來取壽衣,這是訂金!」
報好尺寸,撲克臉放下一千塊錢,轉身離去。
「大半夜的買壽衣,我還以為是趙紅軍那個犢子的人呢!」大傻沒心沒肺的嘟囔着,還打了一個哈欠。
我仔細看了看手裏的錢,還抖了抖,是真錢,和大傻一樣,我同樣想不通,不過我也沒功夫想那些,等趙紅軍要緊。
可時間一點一點的溜過,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趙紅軍和翟婆根本沒出現。
「行了,你補覺吧,我和你嫂子回家!」
早上六點,天已經大亮,我撤下門口的紅燈籠,交代大傻一句,便和張茉回家。
電話打不通,人又沒來,已經可以確定,趙紅軍失約了。
從家到店裏走路只需要十分鐘,遠遠的看見有人圍在家門口,指指點點的。
「幹什麼呢?」
我喊了一嗓子,人群好似受到了驚嚇,一下子散開,也露出了大門。
大門上,一排五個黃鼠狼挨排掛着,一動不動。
「草!」
我心裏一顫,罵了一句。
五隻黃鼠狼早沒了氣息,瘦長的身體還有一絲餘溫,黃綠色的小眼睛無神的看着前方,脖子上都套着紅繩,都是被活活吊死的。
左數第一隻的樣子我很熟悉,灰黃色的黯淡毛髮,帶有一絲血跡的前肢,正是翟婆。
這五隻黃鼠狼,正是和我約定合作的翟婆一家子。
「老公!」
張茉抱着我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沒事,不怕!」
我安慰了張茉一句,把翟婆它們五個放下。
昨天晚上我們出來前,一切都還正常,翟婆他們五個是在這期間被吊死的,也是說,它們是在來我店裏的途中被幹掉的。
翟婆死了,那麼趙紅軍也絕對不會好到哪裏去,不然他不會不接我的電話。
幫翟婆收好屍,我和張茉去了一趟小姨那,得到的答案讓我很不安,翟婆一家五口死了,魂也不見了。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身死魂滅,要麼被人把魂抽走,任人擺佈。
臨走時,小姨送我一句話,讓我安心開店,別再折騰了。
可這不是我想要折騰,而是肖婷再折騰我。
我問小姨,黃家會不會為翟婆它們報仇,小姨說不會,因為翟婆一家根本沒入籍,屬於黑戶,死了死了,根本不會有人管。
翟婆死了,趙紅軍失蹤,肖婷也沒出現,日子還得繼續,陰鋪也得繼續開。
因為害怕遭到報復,接下來的兩天,每天我都和張茉在一起,一切正常。
第三天,凌晨三點,我剛要關店,那個撲克臉走了進來,和第一次一樣,他還是冷冰冰的。
「我來取壽衣!」
從嘴裏擠出冰冷的五個字,便不再開口,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哦!」
我一邊點頭一邊將做好的壽衣取出來,遞了過去。
他接過後沒有看,更沒檢查,把剩下的錢放在櫃枱上後,和第一次一樣,轉身走。
「樂哥,是真錢,沒問題!」
見我看着錢愣住,大傻特意檢查了一下。
「不是錢的問題,我覺得那個人有問題!」我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想不起來,到底哪不對勁。
大傻撇撇嘴,說道:「樂哥,是不是有點被迫害妄想症?你開的是陰鋪,到這來的,哪有幾個正常人?」
「你啊,還不如大傻想的開!」張茉點了點我的額頭,輕笑着說道。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我自嘲的笑了笑,讓大傻放心去補覺,關好店門後,回家睡覺。
早上睡得正香,電話響了,迷迷糊糊的接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你爸死了,明天出靈!」
「什麼?」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你爸死了,明天出靈!」
對面再次重複了一遍,便掛了電話。
我完全清醒過來,其實說實話,我和我爸關係並不好。
自打五歲爸媽離婚後,我一直跟着姥姥過,這麼多年下來,見過我爸的次數並不多。
特別是我爸再婚後,一年能夠見上一面都算多的。
雖然見面少,可我爸今年才五十二,怎麼會突然去世?
想到五十二,我心裏一顫,莫名想起了那張撲克臉,他定壽衣時報的年齡也是五十二,還有那個身高,和我爸也是一樣的。
「老公,怎麼了?」張茉從旁邊摟住我,含糊的問道。
「我爸沒了!」我還是沒從這個消息中回過神。
「什麼?」
張茉的反應和我一樣,我家的情況她都知道。
緩了半響,我給小姨打了一個電話,問她知不知道我爸的事情,小姨更加詫異,隨即便是快意的笑聲,說死了才好。
我有點後悔,不該打這個電話,至於我媽,我更不可能給她打,她也早有了家庭。
不管怎麼樣,那是我爸,人死如燈滅,作為兒子,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爸再婚後娶了一個一起打工的女人,這幾年可能是攢夠了錢,一直沒出去打工幹活,在家裏伺候幾畝地。
農村人沒那麼多講究,人死後不會送太平間,一般都是放在家裏,選好日子後直接出靈。
上午十點,我和張茉到了小崗村。
家裏早擺好了靈堂,後媽看見我冷着個臉,對於她這個態度,我早有預料,本來她不喜歡我。
「你兩個弟弟還在上學,需要錢的日子在後頭,你是長子,現在你爸死了,你說說你是什麼想法!」
將我拉到一邊,後媽郭麗冷着一張臉說道。
如同我預料的那樣,之所以通知我,是找我要錢,讓我出喪葬費。
「錢我出!」
不管怎麼樣,生我一回,人都死了,我也不想計較那麼多,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我爸是怎麼死的?
聽到我出錢,郭麗的臉色稍稍好看了點,指了指堂屋說:「你爸昨天喝完酒睡了,早上起來人都硬了,你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拉着張茉向屋裏走,有認識我的村民在一旁小聲嘀咕着,說的無非是沒想到我能來,還說沒想到老王死了死了還能借到大兒子的光。
一進屋,便是一張簡易的木板床,爸躺在上面,身上蓋着一塊白布,眼睛半睜半閉的,臉色很難看,紫紅紫紅的,好像淤着一層血。
我把買好的供品擺在他頭上,這麼多年,要說對他沒恨,那是騙人,可人都死了,又能怎麼樣?
擺好供品,我剛要站起來,爸本來半睜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一對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被嚇了一跳,隨即又冷靜下來,自從翟婆幫我開了四個**竅後,對於陰氣和亡魂,我比以前更加敏感。
在爸的身上,我沒感覺到別的東西,對於他的突然睜眼,我雖然詫異,也沒多想,只是伸過手,幫他合上眼睛,順便幫他拉了拉白布。
「老公,不對!」
張茉這時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爸身上的壽衣。
張茉指的是爸露在外面的一截袖口,那上面有一枚銅錢的標誌,這是我家特有的標誌。
自從成為陰鋪店主後,但凡陰鋪賣出的東西,無論是紙人扎馬,還是花圈壽衣,上面都會留下這樣一個銅錢標誌。
如果我沒記錯,最近賣出去的壽衣,只有撲克臉定製的那一套。
我馬上撩開爸身上的那層白布,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壽衣,這是我凌晨三點交給撲克臉的那一套。
我臉色一變,重新蓋好白布,轉身出門找後媽郭麗。
「我爸的壽衣是怎麼回事?」我把她拉到一邊,咬着牙問道。
「怎麼了?」郭麗皺眉問道。
「那是從我手裏賣出去的,今天凌晨三點客人剛取走!」我壓着嗓子說道。
「什麼?」
郭麗臉色一變,驚疑不定的看了我一眼。
「不信你去看看!」
我朝屋裏努了努嘴,把我們店裏特有的標誌說了一下。
郭麗咬了咬牙,轉身奔着屋裏走去。
很快,她一臉驚慌的走了出來,扯着我的袖子問道:「你說,你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說,你爸身體那麼健康,喝那麼一點酒怎麼可能死?一定是你死人錢賺多了,惹到了不乾淨的東西!不行,不能這麼算了,你的賠錢!」
郭麗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眼中閃爍的滿是貪婪。
我愕然的看着她,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快來看啊,是這個孽子開冥店招惹了不乾淨的東西,害死了親爹!」
見我沒回答,她突然撒起潑,拽着我的袖子哭罵起來,將我剛剛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尤其是那個銅錢標誌,說的頭頭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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