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底, 全世界都忙起來了。學生忙着期末考試, 上班族忙着年底盤點, 商家忙着年末促銷。陳昕他們自然也不能免俗, 元旦匯演, 月考,緊隨其後的期末考試,哪項任務都不輕鬆。
學校挺迎合學生的喜好,將文藝匯演安排在聖誕節那天,匯演結束之後, 馬上月考, 考完放假,這安排非常得人心, 連一向面目可憎的月考都變得溫和可親起來。
平安夜這天恰逢周日,學校里隨處可見紅彤彤的大蘋果和紅艷艷的玫瑰, 到處都是卯足了勁秀恩的人們。曹繼泄憤似的啃着手裏的蘋果:「我看那些人是有病,好好的聖誕節過得跟情人節似的,還要送什麼平安果,尼瑪這不是蘋果嗎?臥槽,一個還賣二十塊, 真他媽坑爹!」
徐俊賞同情地拍拍肩:「熊二,彆氣餒, 今年蘋果沒送出去,明年咱們再接再厲哈。」
徐俊賞的話逗得大家都忍不住扭頭偷笑,曹繼追劉念追了快一年, 人家姑娘還是不肯接受他,割肉買來的蘋果最後還是自己吃了,你說心疼不心疼,這一個蘋果的錢擱平時都能買兩三斤了。
此時他們正在社團活動室里準備進行演出前的最後一次排練,還沒開始排,曹繼的情緒上來了,泄憤似的啃着剛剛被拒收的蘋果。陳昕還是頭一回感受到這麼濃的聖誕節氛圍,下午他想去買點水果,發現平時論斤賣的蘋果今天論個賣,一個比一斤還貴,他只好打消了買蘋果的念頭,買了點本地產的柑橘。
辦公室的門被人踢了一腳,聲音悶悶的,最靠近門邊的程鑫開了門,看見謝世傑捧着一個大紙箱進來了:「大家都在啊,來,見者有份,吃個蘋果,保佑大家來年都平平安安的。」他第一個將箱子送到程鑫面前。
程鑫看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你哪來這麼多蘋果?」說着伸手拿了一個出來,外面還包着白色的泡沫袋。
謝世傑笑嘻嘻地說:「提前批發的,是等着這天派上用場的。要不然按照今天的價格,我不得破產去?大家都來拿吧。」說着將紙箱放到了辦公桌上,轉過臉跟程鑫說話去了。
大家都過去拿蘋果,紛紛稱讚謝世傑想得周到。陳昕沒有動,他看了看謝世傑和程鑫,那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全都笑意盎然,陳昕明明沒吃蘋果,卻覺得嘴裏酸酸的,連帶心裏也酸澀起來,趕緊扭過臉去不再看。
程鑫一回頭,看見陳昕獨自站在一旁看手裏的台本,便拿了個蘋果在手裏,朝他走來:「誒,你怎麼不拿蘋果?我給你挑了個大的。」說着將蘋果遞到陳昕面前。
陳昕抬眼看着他,並不接蘋果:「我、我不喜歡吃。」其實他並不挑食,他的家境容不得他去選擇食物,通常是有什麼吃什麼,說不喜歡吃,只是不喜歡吃謝世傑買的而已。
程鑫笑着說:「是應個景而已,我也不吃蘋果,總覺得沒啥味兒。」
謝世傑的腦袋突然從後面探進兩人中間:「鑫哥你這麼說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我辛辛苦苦送蘋果來給你吃,你居然說不好吃!你對得起我這份心嗎?」
程鑫抬手用手裏的蘋果砸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怎麼跟個幽靈似的神出鬼沒,別在這兒肉麻了。滾一邊兒去,我們要排練了。」
陳昕這一刻的情緒差點要崩潰,他只覺得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像海嘯一樣席捲了他的腦海,強烈得他差點要奪門而出,他實在忍受不了程鑫和謝世傑之間毫不掩飾的熟稔和親昵,他猛地往後退了幾步,轉過身背對程鑫,眼圈忍不住有點發酸。他此刻後悔得想撞牆,為什麼當初慫恿他去打籃球啊,如果不打籃球,不跟謝世傑沒有任何交集了嗎?
徐俊賞擊掌說:「好了,大家都過來了,最後再排一次,明天下午綵排,晚上能正式表演了。陳昕,你在幹嘛呢?趕緊過來啊。」
陳昕知道自己此刻情緒不對勁,完全沒有心思排練,但他不能耽誤大家的事,所以還是留了下來。排練過程中,陳昕漏洞百出,台詞說得亂七八糟的,更別提帶感情表演了。程鑫趕緊來救場,幫他提醒台詞,陳昕一看到程鑫更加心浮氣躁,說得更糟糕了。這是個惡性循環,表演得也越發糟糕了。
徐俊賞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陳昕,陳昕有着超人的記憶力,他的台詞雖然念得不流利,但是從沒出過錯,他今天的表現比他第一次排練的時候還要糟糕,這意味着陳昕此刻哪裏不對勁,但也沒有明說,只是非常有耐心地引導他,終於將他的部分過了。
後面的人接着表演,站在陳昕旁邊的程鑫看着他,小聲地問:「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陳昕抿緊了嘴不說話,一來他並不是個喜歡把感情表達出來的人,二來他怕一開口,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因為他尷尬得想哭,所以選擇了緘默,任憑程鑫怎麼勸,他都不開口。程鑫很久沒見陳昕這樣過了,他覺得自己仿佛又看到了當初剛認識他的那個樣子,沉默寡言,整體悶頭悶腦不出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樣的陳昕讓他莫名有些不安。
排練完了之後,大家又吵嚷嚷着要去吃夜宵。程鑫伸手摟住陳昕的肩:「你今天怎麼了?我看你好像有點不在狀態,哪裏不舒服嗎?」
陳昕將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下去,從齒縫間冒出兩個字:「沒事。」他不想去吃宵夜,獨自往宿舍方向走去。
程鑫追上去:「你有話說啊,這麼悶不吭聲的,誰知道你想什麼?」自打出了高三那對同性情侶的事後,陳昕跟他保持了距離,不像從前那麼親密無間了,交流自然也跟着下降,兩人不再像從前那樣暢所欲言,也失去了往日的默契,弄不清對方的想法,所以此刻他見到有點超出認知的陳昕,便有些心急,說話語氣也有點重。程鑫覺得,有什麼話該說啊,你不說,誰知道你怎麼想呢。
陳昕怎麼可能會把自己心裏想的事情告訴程鑫,他寧願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念頭,所以只能拼命壓制着不說出口,低着頭沉默以對程鑫的追問。
程鑫伸出手抓緊了陳昕的胳膊:「你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別這個樣子好不好?」
陳昕低着頭還是一言不發,也不看程鑫。
謝世傑在後面叫:「鑫哥,你還去吃夜宵嗎?」
程鑫看陳昕情緒那麼低落,也沒了吃夜宵的心情,正想說不去了,徐俊賞過來了:「鑫哥,陳昕好像有些不高興,要不我跟他聊聊?」
程鑫點頭:「好。」
「那你們去吃宵夜吧。」徐俊賞說,「給我們帶點回來好。」
程鑫想起自己還有事要去做,鬆開了陳昕的胳膊,擔憂地看看他,又看看俊賞,點了點頭。
陳昕得了自由,轉身走。徐俊賞追上陳昕:「陳昕,等等我。」
陳昕也沒停下腳步,而是埋頭疾走,夜風很冷,寒氣襲人,吹得人有種透心涼的感覺,不過這種冰冷也恰好冷卻了陳昕心頭的躁亂。走了一段距離,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了,這才放慢腳步。徐俊賞一直一言不發地跟着他,等他腳步慢了,這才開口:「你怎麼了,陳昕?」
「沒、沒事,、是累。」陳昕緩緩搖了搖頭,這種事他怎麼說得出口,他討厭程鑫和謝世傑走得那麼近,如果說出來,徐俊賞會怎麼看他?會覺得他很狹隘很自私吧。這已經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了,他對程鑫的感情已經不那麼單純了,這種事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的,所以只能任它爛在自己肚子裏。
徐俊賞知道他沒說實話,但也不好追問,說:「如果是因為演出的壓力太大,那你盡可以放鬆一點,沒關係的,隨意發揮好了。」
陳昕一想到明天還要演出,頓時覺得頭大,這個時間說退出已經太遲了吧:「我、我盡力。」
徐俊賞拍拍他的肩:「這對了,反正都是自娛自樂,不用太較真。」
過了一會兒,徐俊賞又說:「最近是挺心煩的,又是匯演又是月考,很快又要期末考試了,半點都不能放鬆,你要學會調節自己啊。」
「嗯。」陳昕感激地點頭,他知道俊賞人特別好,但他還是不能竹筒倒豆子地把自己的煩惱傾訴給他,算俊賞會替他保密,這種事也難以啟齒。他知道俊賞說的對,要學會調節自己,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帶到別的事情上來,尤其是演出和學習。
徐俊賞說:「要是心裏煩悶,心情不好,可以跟我們說說,發泄一下總是好的,也許還能出謀劃策呢。別鑽牛角尖。」
「嗯,謝謝!」陳昕再次表示感謝。
回去之後,他沒等程鑫的宵夜,直接洗漱**睡了。
程鑫回來,看見陳昕已經裹得跟個蠶繭似的睡了,便跑到徐俊賞宿舍去問情況,徐俊賞搖頭:「他不肯說是為什麼。」
程鑫嘆了口氣:「這傢伙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了,真叫人難以捉摸。」
徐俊賞沒說話,每個人性格不同,有人心裏有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比如曹繼那樣的,有人心裏有事,只會自己慢慢琢磨,比如陳昕這樣的:「鑫哥你多陪陪他,多開導開導他,沒準好了。」
程鑫只得點頭,他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根本不知道陳昕突然不高興的原因啊。
第二天早上,陳昕在自己的桌斗里看到了一封信,沒有任何花紋的淺橘色信封,上面寫着 「陳昕啟」三個正楷字。陳昕很久不收情書了,也不是沒人給他寫過,都被他拒收了,如今看到這封信,突然想起了愚人節那天收到的情詩,這手法跟上次那個如出一轍,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寫的?陳昕悄悄看了程鑫一眼,發現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將信封推了回去,用一本書蓋在了上頭。
陳昕昨晚並沒睡好,程鑫進來又出去,什麼時候睡的他都知道。他在床上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並在心裏逐一分析,程鑫對他很好,也幫了他很多,兩人朝夕相處,感情比一般人親密,這很正常,但認為程鑫只能對自己好,這不正常了,這是自私的表現,這樣是不對的。以後他一定要冷靜處理和程鑫的關係,不能什麼事都依賴程鑫,生活也不能總圍着程鑫一個人打轉,他還有太多的事要做,首先要做的,是儘量保持距離,少圍着程鑫打轉。他想好了這一切,如釋重負,才迷迷糊糊睡去。
然而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要保持距離並不容易,比如一大早程鑫在問自己英語題,他不能不理他。他想到,昨晚想好的等月考完了之後換座位不再和程鑫同桌也行不通,他換走之後,程鑫的學習怎麼辦?誰來給他講題?下課吃飯的時候,兩人分工合作去打飯菜。陳昕想到,如果他說兩人以後別一起吃了,程鑫會怎麼想?自己嫌棄他了?大家會怎麼想,自己跟程鑫吵架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讓程鑫難堪尷尬。
作者有話要說: 停電了,用手機更的,碼得很少,多多包涵。(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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