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弦月半隱半現,偶有些許清風掠過,帶着絲絲涼意。
亂葬崗屍橫遍野,杜鵑哀啼,伴着風聲似有若無地帶着嗚咽,說不出的蕭索與淒涼。
明玉雙手抱環不停地搓着肩膀,只覺得周圍冷的讓她從心底發顫。
「我們……還是回去吧。」她害怕地緊緊拽着鄭少衡的肩膀,腳下的屍體一個接着一個,她閉緊了雙眼不敢去看。
正說着,她腳下一個不穩,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住,險些要摔倒在地。
她嚇得驚叫一聲,心都要從嗓子眼兒冒出來了。她可不想和地上那麼多的屍體有過多接觸,萬一再來個擁抱,那她可不活了。
不過幸好鄭少衡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撈了起來,解決了她的危機。
明玉嚇得躲在鄭少衡的懷裏不敢再動:「這裏怎麼死這麼多人啊,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好可怕。」
鄭少衡道:「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然要死不少人,而且絕大多數還都是冤死鬼。你爭我奪的深宮六院,看得是誰比誰爬的更遠,踩下去的屍體更多。后妃們如此,宮女太監們也不例外。」
他說完,轉而看向明玉:「像你這種自幼不在宮廷長大的公主,有很多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明白的。所以呢,你也適合早早嫁人,脫離那你死我活的陰暗之中。」
提起嫁人,明玉這才驚覺自己還一直被鄭少衡緊緊摟在懷裏呢,頓覺臉上一熱,蹭地便起了身,別彆扭扭地看向四周:「這裏這麼黑,我們到哪裏去找銀畫的屍體呢?」
鄭少衡笑着從懷裏取出火摺子在明玉眼前晃了晃:「當然要用這個找了。」
明玉嚇得再次抓住鄭少衡的胳膊:「啊?還要一個一個看啊。」這裏的屍體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臉肯定都有了變化,她不敢看,真的不敢!
「那要不,我跟着你,你找找看?」她已經害怕的閉緊了雙眼。
鄭少衡笑着搖搖頭,他知道這丫頭沒那麼大膽子。
「好吧,那你可抓緊我,別再不看路給絆上一腳。」
明玉忙不迭點頭:「好,我抓緊着呢。」她說着,已經死死抓住鄭少衡的衣袖,讓自己再無摔倒的可能。
鄭少衡舉着火摺子仔細辨別着屍體的身份,冷冷的風一陣陣吹拂着,帶着一絲詭異。
明玉嚇得從後面抱住他,生怕他走的太快把她給落下了。
「找到了!」鄭少衡驚喜地立在原地。
明玉還不太敢看下面,只閉着眼睛問:「確定是銀畫嗎?」
「沒錯了,是她,我們倆努力把她手裏的娟帕給取出來。」
「可是……我不敢……」死人的東西啊,她可沒那膽子。能陪鄭少衡過來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鄭少衡扭頭看她死死閉着眼睛不由想笑:「不想救殷王殿下了?」
「想,可是……」明玉嚇得雙唇發抖,臉色都變了。
鄭少衡知道讓她幹這個實在有些過了,便也不強求:「好吧,那你跟着我,我來取。」
明玉點點頭,見鄭少衡蹲下去也忙跟着蹲下,但眼睛無論如何都不願睜開。
「怎麼樣,取出來沒有?」
「還沒呢,來,你把火摺子拿上。」
「哦。」明玉應了聲接過火摺子,繼續閉着眼。
「出來了出來了!」鄭少衡驚喜地叫道,順手打開娟帕去看,卻不由蹙緊了眉頭,「怎麼什麼也沒有?」
「沒有嗎?」明玉漸漸將眼睛打開一條縫隙看了看,眼睛頓時睜的老大。
她一把將鄭少衡手裏的娟帕奪過來仔細看,卻當真是什麼字跡都沒有。
她不由有些泄氣:「還以為會是她寫的血書或者有力的證物什麼的,結果只是個尋常無奇的鴛鴦繡帕,除此以外什麼都沒。」
鄭少衡也沒想到是這樣:「白費了這麼大個功夫,即便真是想通過這個告訴我們什麼,這一個字也不寫的我們如何能猜着?」
他說着,作勢要將那繡帕給丟掉。
「等等!」明玉急忙攔下來,「算一時找不到線索你也別扔啊,萬一真的有用呢?」
「能有什麼用啊,難道給你一張白紙你還能知道她上面想說什麼?」
明玉奪過那娟帕小心翼翼的疊好:「我是不知道,但我嫂嫂那麼聰慧,萬一她能看明白什麼呢?」
鄭少衡明顯不信:「這麼一個手帕,除非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否則誰知道什麼意思?」
明玉睇他一眼:「不管怎樣也是好不容易得來的,這麼扔了多不好,萬一……萬一有用呢?」
鄭少衡雙手抱環調笑地看着她:「這可是死人的東西,你不嫌晦氣?」
明玉聽得心裏一顫,這才想起自己還在亂葬崗待着呢,頓覺脊背一陣涼颼颼的冷風吹過,嚇得拿着繡帕的手一抖,繡帕險些要掉落在地上。
她急急將繡帕塞外鄭少衡懷裏:「你……你拿着。」
鄭少衡好笑地看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促狹:「膽小鬼!」
明玉見他說完調頭要走,趕緊追過去扯着他的胳膊,生怕自己被丟在這裏。
~
回到殷王府,兩個人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去,直接便去了璟瑞居找蘭陵。
此時夜已深沉,蘭陵卻心繫沈銘堯安危無法安眠,便去了佛堂抄寫佛經。
平日裏,她並不怎麼信佛,但如今沈銘堯還在獄中,她只覺整顆心都亂糟糟的。只有靜靜抄寫佛經的時候,一顆心才能夠平靜下來。
當雲芷來稟報說明玉有重要的事情找她的時候,她直覺的認為和沈銘堯的事有關,頓時也耽擱不得,直接去了璟瑞居的前廳。
「嫂嫂!」明玉看到蘭陵直接便撲了上去,見她臉色蒼白心中擔憂,「哥哥不在,嫂嫂怎麼也不好好照顧自己。你如今這樣,待哥哥出獄了定是要心疼的。還要責怪明玉不懂得照顧嫂嫂的身子。」
蘭陵此時哪裏有什麼閒心與她寒暄這個,只急急轉了話題:「我聽雲芷說你有重要的事找我,可是你哥哥的事有了什麼線索?」
明玉抿了抿唇:「那個銀畫莫名其妙的死了,太監們抬她出去的時候恰好被我和鄭少衡撞見。我們發現銀畫死的時候攥着什麼東西,今夜便去了亂葬崗去取。結果……卻只是一方手帕。」
她說完示意鄭少衡將繡帕遞了過去:「這只是一塊尋常的鴛鴦帕子,並沒見什麼不同之處。但我想她死前緊緊攥着這個,或許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我和鄭少衡猜不透,來找嫂嫂了。」
蘭陵伸手接過來,那是一方海棠紅的鴛鴦繡帕,做工精細,上面的鴛鴦戲水圖案繡的栩栩如生。且質地柔軟,材料也算得上是上品。
蘭陵心中疑惑,銀畫一直在皇后身邊伺候,沒聽說她會如此精細的刺繡絕活,那麼……這繡帕又是哪裏得來的呢?
臨死之前也要緊緊地攥在手裏,這繡帕應當對她來說很重要。那麼,到底是誰給她的呢?
蘭陵默不作聲地低頭看着手裏的繡帕,大拇指肚輕輕撫摸着上面的鴛鴦圖案,口中不由呢喃:「鴛鴦,誰會送她鴛鴦繡帕呢?」
腦中一個念頭閃出來,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宮裏可有會做刺繡的太監或者侍衛?」
「啊?沒有吧……」明玉一臉吃驚,嫂嫂怎麼會這麼想呢?刺繡這種東西男人怎麼會呢?
鄭少衡卻突然道:「對了,還真有一個!」
「是誰?」蘭陵忙問。
鄭少衡道:「御藥房裏的一個打雜的小太監,叫元廳的,他會做刺繡,而且比許多繡娘的繡工還要好。」
明玉有些驚訝:「男的也會做刺繡?」
鄭少衡道:「聽說他母親原是個繡娘,他也跟着學過。後來母親重病無錢醫治,只好進宮做了太監。不過宮裏不少人知道他會刺繡這件事。」
蘭陵瞭然地點頭,轉而又道:「你倆明日去宮裏,想辦法放出風聲給御藥房說銀畫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說不定是被人構陷。」
鄭少衡問:「王妃是想要試探那元廳和銀畫的關係嗎?」
蘭陵點頭:「這個銀畫如此在意這繡帕,其中必有□□。既然這元廳會刺繡,不妨從他身上查查看。」
她說着,低頭聞了聞手上的繡帕,一股淡淡的藥香傳來,她越發篤定兩人關係非比尋常了。
元廳,或許當真是尋找證據的關鍵人物。
只希望,一切都可以儘快地大白於天下。而沈銘堯,也能夠快些被放出來。
望着外面毫無邊際的黑夜,她攥了攥拳頭,幽幽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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