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傳人?」
老人聞言愣住。
就連陳艾陽和陳彬兩人,也都十分驚訝,被王超這句話唬的一陣一陣的,忍不住回頭看他。
「年輕人,你有何憑證?」
薛連信原本的笑容漸漸收住,上下打量起王超,眼神如鷹般銳利。
他白稀毛髮豎立,雙手筆直垂下,似乎若是王超不說出個所以然,就要上前開打。
自古武術家對名聲都無比在意,師門傳承上十分嚴謹,多番考驗,觀察合格才會收入門牆,所以徒弟一般少而精。
師徒之間朝夕相處,情感深厚,自然竭力維護師者的尊嚴,名聲。
薛連信是薛顛從本族侄子輩里挑出來的,作為親傳弟子十幾年裏常伴身邊,親自傳授拳術,悉心教導,情義同父子。
薛顛是一代宗師,而薛連信作為其唯一的傳人,更是義不容辭,容不得別人對恩師有半點褻瀆。
這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會動手。
他性子直,繼承先輩遺風,是妥妥的實戰派,雖然已經年近百歲,依舊有一肩挑跨的大氣魄。
他眼裏含不了沙。
關乎師門榮辱,不出手則已,一旦動起手來就是不死不休!
王超見氣氛不對。
「憑證?自然是有的,前輩請看!」
說着就伸手往衣服內夾口袋裏掏去,實際這只是個掩飾。
意念一動,下一刻,九鼎空間中的古書就被移到了手中。
「給!」
王超雙手奉上。
這殘籍兩年裏,已經被王超翻了個爛,原本破爛的書籍表面,此刻被重新粘上了一套羊皮外殼,保護的嚴嚴實實。
羊皮通過秘制,防水防潮,中世紀的歐洲人用來寫聖經,是王超執行任務時搜羅過來的。
「這是……」薛連信接過來。
小心捧在手裏。
「形意拳者,取諸於身內,用之於外,學者於此用心至誠無息,可以至無聲無息之極端矣。先賢雲,拳若練至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始達其境矣………」
翻開一頁,一眼就見到上面的文字,忽然眼睛瞪大,手上動作一顫。
「這,這是老師的手書啊……」他輕撫書頁,眼神有些複雜。
薛連信很早就拜在薛顛門下,日夜跟隨,對於薛的字跡自然十分清楚,熟悉。
薛連信頓時老眼濕潤,陷入了往事回憶。
「我那時還是小孩子,跟薛師是本族……老師非常愛面子,他高瘦,身材有一米八幾,骨架大眼睛大,一雙龍眼盼顧生神,迥異常人。」
「薛師神采非凡,氣質文靜,平時很像教書先生。說話卻土裏土氣的,有濃重的河北口音。」
「他就是喜歡武術,沒旁的嗜好,我沒見過他喝酒,也不抽煙,他教人拳自己也過癮,一教就粘上了,你練的都沒耐心了,他還沒完沒了……」
「他愛說:『擱對地方。』他一張口,我就想笑……」
老人就這麼坐在石凳子上,捧着書,似乎陷入了回憶,旁若無人的說些當年的往事,自言自語。
王超三人也不插嘴,只是一旁靜靜聽。
縱然是鐵打的漢子,時隔半個世紀,再次目睹當年恩師的親筆書寫,回想起當年滴滴點點,再也忍不住情感,老淚縱橫。
「這薛老也是性情中人。」王超暗地想着。
說着說着。
薛連信突然嘆了一口氣,聲音有點悠遠:「可惜了我的老師,當年解放軍過江,他執意留在南京不肯走,最後沒能得到善終,真是造化弄人……」
但是他也沒多說什麼,也沒有埋怨誰,只是表情里多了一絲緬懷。
許久,他一邊翻完了古書,另一邊也停止了回憶。
抬起頭。
直直看着王超。
「你打一套拳,我看看。」
「好。」王超點點頭,站到一旁空地,拉開個架勢。
前後演招,他的動作一來一去,從左晃到右,從右晃到左,就好像是流水一樣自然。
小亭子旁邊有幾棵柳樹,陽光從天際灑下來,在他身上留下了斑駁的亮點。
隨着他身體晃動,王超好像披着鱗甲的蟲豸獅虎,全身上下勁力鼓動着,腳部平擦着地面,不斷騰挪轉身。
手姿勢的一探一回,猶如人的一呼一吸,或撕扯,或探爪,氣息越來越綿長,越來越深遠,精力充沛。
「好!」陳艾陽在一旁喝彩。
這的確是真功夫,得了真傳。
等到王超一趟拳打完,做運氣收勢狀,全身上下筋骨齊鳴,噼里啪啦的像糖炒豆子一樣。
啪啪啪!
薛連信看完,在一旁拍手。
「後生可畏。」他輕聲嘆了口氣,「王師弟,你過來坐吧。」
這等於承認了王超的身份。
不過他也沒問這本秘籍是從哪裏的,怎麼得到的諸多細節問題,他既然不提,王超也沒說什麼。
一個人武術大家的拳術真傳被別人得了,要不就殺死,要不拜入師門。
要的更多是一個名分。
三人在亭子裏,安然坐下,侍者奉上幾杯酒水放置在身前。
「薛師兄,請多多指教!實不相瞞,我現在這一身功夫,都是自個揣摩這本拳經上得來的!」
王超靜靜看着他,坦白相告。
這樣也行?陳彬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
薛連信想沉默了許久,最後緩緩道:「你是天才,老師的東西,你已經有了。」
陳艾陽也點點頭,他眼裏清晰的看到王超一套虎形拳下來,儼然把勁力已經練到了筋骨皮膜里。
全身一抖,就像是釋迦擲象,大力一浪比一浪高!
這還是自學練成的,就算是他,也覺得十分荒誕,白天活見鬼。
不過王超所打的拳一招一式里,都是薛派形意的味道,的確是挑不出毛病。
這時候,薛連信繼續開口。
「不過,清末民初的國術大家李存義曾說,勁分四種。為明剛,暗剛,明柔,暗柔。若是四者兼備,就能入化境。」
「我觀你打拳,一身明勁,水火交融,已經練到了剛柔相濟地地步。」
「但是暗勁里,剛、柔兩式中的暗柔,你還沒感悟,如今你是出手應該是暗勁噴射如針,能留跡鋼板,對吧?」
他一陣比劃。
王超眼睛一亮,心知這是要指點自己了!
「但是須知剛過易折,與人比試,這全身的暗剛之勁噴發攢射過後,身子便要虛脫開來,這時候,如果還沒有殺死敵人,死的就是自己了。」
「而這暗中的柔勁,一經勃發,能尋蛇***打人穴道,可深可淺,可重可輕。和人交手,真叫一個殺人於無形之中!」
王超聞言凜然。
的確。
自己雖然僥倖摸到了暗勁的門檻,或許是因為殘缺的原因,拳譜中對於這些內家秘辛的表述,並不見多。
如今一看,有一個真正師承的人,的確佔有了太多的優勢,在武者這條道路上走的更為平坦。
真傳一句話,假傳千萬經。
師傅手把手教導,言傳身教,比起王超自己瞎琢磨,瞎摸索要好的多。
「古時候,常有仇家比試,當場只是受傷,回到家中休養數天後卻突然暴斃,查不出原因。」
「實際上這是被高手用暗勁打**位,深藏在體內,隔上一段時間才發作,要人性命。」
說着,老人合上書籍,站起來。
「看好。」
背後是小湖,庭落,遠處山林輝映,老人就這麼站着,肩部微抖,腳下一踏,落在了亭子外面。
轟隆隆!
瞬間眼前有一種錯覺,地動天晃。
天人交會,王超只感覺老人化作了一頭巨象,仿佛在水邊飲水,踏足,仰天長嘶,震的整個湖面,大地隆隆作響!
「你且看我這架子,明剛,明柔,暗剛,暗柔,四種勁擰成一股,就是通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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