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寬闊的永安街。
一對男女分外惹人注目,兩人同騎一匹青色的高頭大馬,白衣少年擁着一個紅袍女子,男的劍眉星目,俊秀儒雅,女的五官精緻,氣質如蘭。
馬背上的男子雙手環在女子腰間,手裏握着韁繩,女子似乎有些嬌羞,臉色有些紅潤,神態有些扭捏。
「快放奴家下來吧,這麼多人看着呢。」女子低着頭小聲道。
「怕什麼,我就是要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女人。」男子故意逗她道。
「哎呀,你這人好不正經……」女子氣得在他手臂上一掐。
「哈哈……」男子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噠噠向前輕跑去。
他們兩人一過去,後面緊跟上百十騎宋兵,全是清一色的甲冑,這隊騎兵一直與前方二人保持着三丈的距離,既不太近,也不太遠。
這一隊人馬過去後,惹得沿街的行人,紛紛側目。
「好一對金童玉女。」
「這……這姑娘穿得是喜袍啊?」旁邊一個賣字畫的老學究驚訝道。
「對了,我想起來了,今早城南馬員外娶了一房小妾,我聽說城東頭於家的,好像那於員外還不願意,馬員外強搶的呢。」一個正買字畫的人小聲道。
他這一說,旁邊幾人紛紛聚了過來,打探消息。
「有這等事?」有人插嘴道。
「哼,那馬家財大勢粗,橫行霸道慣了,這有什麼稀奇。」先前說的那人很不屑道。
「可是這官兵又是怎麼回事?」又有人疑惑道。
眾人均是搖搖頭,表示不知。
就在眾人散去時,一個短褐打扮的漢子跑來氣喘吁吁道:「你們知道嗎?那馬家,就城南那馬員外家被洗劫了!」
「什麼?!」本來要走的眾人一下子又被吸引了回來。
「我今天像往常一樣去給馬家送柴,結果,你們猜怎麼着?」短褐漢子故意賣個關子。
「怎麼着?」眾人被他吸引,紛紛問道。
「哎呀,那叫一個慘啊,家裏被砸得不像樣子,那馬員外和馬公子,更是被揍的沒有人樣了都!我本來是去送柴的,今天他家辦喜事,燒火多,所以我多加了一趟,結果上午去還熱熱鬧鬧的,現在就成這樣了,慘啊,你們是不知道,家裏沒一個還能站着的,一個個鼻青臉腫的……」短褐漢子撇撇嘴,一陣唏噓。
眾人聽他說完,都是一臉的驚訝,大家不自覺得朝剛才那隊騎兵的背影望去……
那馬上的二人自然便是李策和於仙兒。
眼看就快要道於家了,仙兒又道:「哎呀,你快放奴家下來吧,待會讓下人看到了不好,爹爹……」說道這她突然住口不說。於傳義反對仙兒嫁給李策,自古兒女大事父母做主,於傳義不答應,仙兒便不能嫁給李策,一想到這,仙兒心中就一陣苦悶。
李策本想再逗一逗她,卻有一個親兵,快步上前道:「大人,陳將軍命你趕快回去。」
李策眉頭一皺,怎麼回事,遼軍不是已經退了嗎?何時如此緊急,難道說遼軍去而復返?
「仙兒,軍中有要事,我得立馬趕回去,前面就是你家了,今天我就不進去了,改日再來拜訪。」李策輕輕把於仙兒抱下馬。
「嗯,沒事,奴家自己可以回去。」於仙兒水靈靈的大眼看着李策道。
「你們幾個,護送她回家,待到一切穩定後再回營,不必着急回來。」李策差人護送仙兒回去,他瞧先前於家那樣,有些擔心。
李策翻身上馬,剛調轉馬頭,仙兒叫道:「今日……今日多虧了你。」說完低頭絞着衣角。
李策哈哈大笑道:「你這妮子,今日這是怎麼了,平日裏可沒見你這般聽話。」他見於仙兒那神情分明就是捨不得自己,可卻又害羞不肯明說,那欲蓋彌彰的樣子,實在是惹人憐愛。
「哎呀,你這壞人!」於仙兒被他說中心事,更是大羞,她一跺腳道:「不理你了」。說完紅着臉急忙忙轉身離去,一隊士兵忙緊跟在後面。
真定城經略府。
李策進來後,劉廷柱就急匆匆而來,「大人,你怎麼才回來,陳帥等你半天了。
李策點點頭,邁步進了經略府。
一進大廳,才發現軍中大小首領都來了,不過卻都是都指揮使級別的將領,指揮使的話卻是只有他一人。
一眾將領均是站着,上首處坐着三人,一人是陳堯佐,另一人是何福存,還有一人坐在陳堯佐右側。此人四旬左右,一身紫色官服,臉色白淨,略有些發胖,眼睛有些小,一笑就顯得更小了,此時他正笑吟吟的看着眾人。
「策兒來了,來,這位是何大人,京中來接替我職務的。」陳堯佐介紹道。
李策忙拱手道:「見過何大人。」
那被稱作何大人的略一頷首,點了點頭,卻並沒說話。
此人名叫何瑞年,乃是朝廷二品大員,此次前來是接替陳堯佐職務的。
陳堯佐一笑繼續道,朝廷下了調令,命我務必在七月初八之前趕回京城,時間如此緊迫,我明日就要動身,今天把你們都叫來,就是交接一下事務。
「怎的如此急迫,七月初八如何能趕得回去?」一個將領質疑道。
「哎,太后如此急招,定是有要事,這個你們就不要多問了。」陳堯佐一皺眉,並不打算細說。
接下來就是一系列的人員交接,李策也不關心,只是站在一邊聽着,心裏卻在想着於仙兒怎麼樣了。
「還有一事,就是易州水患,這次水患總算搶救及時,尚未造成太大損失,這易州水患不如就交給李策去負責吧。」陳堯佐對那個何大人說道。
那何大人似乎有些不滿,他一皺眉道:「一個小指揮使怎行?水患不是兒戲,稍不注意就會釀成大禍,還是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去吧。我手下有一人,名叫徐山,是個都指揮使,不如就派他去吧。「
陳堯佐微微笑笑,擺擺手道:「不妥,不妥,徐山初來乍到,對易州事務知之甚少,恐怕一時適應不了,水患問題可是刻不容緩啊。而李策先前已隨我在易州共同治理過水患,而且出謀劃策不少,對易州大小事務都很了解,雖然只是個指揮使,但事急從權,完全可以讓他暫領易州事務嘛。」陳堯佐很快否了何大人的建議,再一次提出讓李策負責易州水患。
李策在一旁不好插話,他不懂為何陳堯佐別的都不與何大人計較,唯獨這易州水患非要派自己前去呢。
何大人,面露難色,沉吟不決。
李策身子一動想站出來說話,卻被身邊一人拽住了衣角,他一愣,悄悄一回頭,發現拽住自己的是官一奇。
官一奇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李策不要說話,李策雖不明白官一奇用意,卻知道自己師父絕不會害自己,便又輕輕退了回來。
何大人沉吟了一陣,終於又開口道:「呵呵……既然陳大人堅持,你看不如這樣可好,就讓他倆一起去易州,共同治理水患,如何?「
陳堯佐聽後也是一愣,他沒料到何瑞年居然提出這樣一個建議,他這麼一說,自己還真不好再反對,所以陳堯佐也只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眾人都已離去,陳堯佐單獨留下了李策。
「來,策兒,此間沒有外人,坐。」陳堯佐示意李策不必站着,他看得很出,李策早就想坐下了,只是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大家都站着,他就是再隨性,也不敢堂而皇之坐下。
「你可知今日為師為何一定要與何大人爭易州之事?」陳堯佐突然道。
「弟子不知。」這也正是李策想問的。
「呵呵……於政治一途,你要學的還很多啊。」陳堯佐先是一嘆氣,然後說道:朝廷歷來重視天災,每次天災必是派得力大臣前去賑撫,而每次賑災歸來,前去賑災的大臣只要有功必定提升,這就是晉身之本。」陳堯佐說到這裏,略略一停,目光凝視着李策。
李策恍然大悟,「噢」的一聲,點了點頭。
「而此次易州水患可以說是治理及時,後期基本沒有釀成大禍,只要善加處理,按時完工,就是大功一件。那姓何的初來,就像把此功勞攬來給自己的心腹,他想得倒美。」陳堯佐不屑的冷笑一聲。
「不過,何瑞年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居然想出共治一法,如此一來為師還真無法再拒絕他,畢竟為師就要調離此地,他是你的直接上司,如若今日我逼他太甚,恐怕日後他會刁難與你。」陳堯佐有些嘆氣,本來想藉此來給李策脫去武人之職,讓他憑此功勞晉身,卻不想半路出了叉子。
「多謝師父,有勞師父為徒兒掛心了。」李策終於明白陳堯佐的良苦用心了,他有些感動,自己遇到陳堯佐真是三生有幸,恩師即便要走了也盡最大努力,為自己謀劃。
「還有一事,唉……何瑞年,昔年與官一奇有隙,你多勸他注意。」陳堯佐皺着眉頭,深深嘆了口氣。
「哦,老官與這何大人有仇?」李策有些吃驚。
「此事我先前已與你說過了,你多勸勸他就是了,何瑞年此人睚眥必報,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陳堯佐一擺手打斷李策,他明日便要啟程,實在沒有過多時間給他再去解釋陳年舊事。
「為師還有幾個老友要去道別,你小子看起來也心不在此,去吧,去忙你的事情吧。」陳堯佐大手一揮,李策忙起身笑嘻嘻道:「那我先去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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