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撤回了城,城門再次關閉。
李策瞥一眼何瑞年,猶豫了一下,暗嘆一口氣帶着石老三幾名親兵匆匆下了城樓。
「你們幾個馬上離開軍營,什麼東西也不要收拾,現在就走,姓何的事後必會找你們算賬,再遲恐怕就走不了了,去豐樓找一個姓於的姑娘,領一些銀子。是我連累了你們,只要我李策今日不死,他日發跡,定然厚報!」李策一邊疾走,一邊低聲與那六名親兵說道。
「大人,我們走了你怎麼辦?不如一塊走吧!留在此地必然是凶多吉少啊。」石老三苦心勸道。
「我是走不了了……不要婆婆媽媽了,趕快走!」李策眼睛一瞪,急急催促他們離開。
「大人,保重!」六名親兵知道,官一奇、官震在,李策定然不會獨自逃命,他今日之所以如此也是要救官一奇,所以只好含淚拜別了自家大人。
李策見幾人匆忙離去,鬆了口氣,轉身急忙朝後方軍營奔去,不知官一奇到底怎麼樣了……
「老官怎麼會傷成這樣,是誰他媽派他去打探情報的?他奶奶的!」李策還沒到,就聽見宋金剛的怒吼聲了。
前面營帳處圍了好多人,李策匆匆分開眾人,擠了進去,就見一旁站着狄安,官震跪在地上,臉上還掛着淚,在他眼前是官一奇,他單膝着地,一隻手撐着地,背上一根羽箭,猶自顫抖,極為醒目!
李策輕輕叫了聲:「老官!」慢慢蹲下身來。
官一奇緊咬鋼牙,一抬頭,李策一驚,這才發現官一奇臉色紅紫,而且充血嚴重,額頭青筋虬曲凸起,血管也是膨脹得嚇人,樣子看起來極為猙獰,他這是乾坤心法運轉過度的表現!
官一奇擺擺手艱難說道:「死不了……」
李策聽他這麼一說不由鬆了口氣,看那一箭扎得雖深,可是以官一奇的功力,料想也無甚大事,他伸手拍了拍官震,示意他不要着急。
突然官一奇「哇」地一聲,竟吐了一口血,而且吐出的血顏色呈現暗紅色!
李策大驚,這……
官一奇眉頭一皺,他使勁壓下繼續吐血的衝動,低吼道:「箭上有毒!」
李策猜得果然沒錯,先前看他臉色就有些不對勁,還以為是乾坤心法運轉過度,原來是中了毒!
「快找軍醫!」李策回頭大喊道。
突然一隻大手拉住了他——是官一奇,他用力握緊李策胳膊,慘笑一聲道:「沒用了,運勁過度,毒已攻心……」
「不,老官,你不要瞎說,沒事的,會沒事的!」李策幾乎嘶吼得對他說道。
官震大急,一下子抓住官一奇的胳膊,大吼道:「義父,我帶你去找軍醫!」
官一奇按住官震的手,搖了搖頭,他輕輕摩挲着官震的臉,官震的眼淚低落在他的大手上,血和淚摻雜在一起,尤為刺眼!
「師父?」李策撲通一聲跪倒,眼看官一奇臉色越來越差,他忍不住泫然流下淚來。
眨眼的功夫,官一奇已經面如金紙,他金碧眼睛,一手撐地,保持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
李策心中悲痛萬分,他惱恨自己此時無能為力,只能眼看着官一奇越來越衰弱!
官一奇微微睜了睜眼,手抬了抬,指了指李策,嘴唇動了動,李策忙俯下身子,把耳朵湊過去。
「快……快帶……震兒走!」官一奇氣若遊絲,斷斷續續說道。
「師父……」李策強忍悲痛又喊了一聲師父,他以前總喊他老官,官一奇也不介意,現在李策只想多叫他幾聲師父。看到官一奇虛弱的樣子,而且血依然在止不住地滴着,就連滴出的血也是黑紫色了……
他想起老官平日教自己練功時的時光,那時的官一奇是怎樣的一條錚錚鐵漢!今日居然淪落到這步田地,老天真是不公!為什麼好人總是活不長,小人卻總是長命百歲!他有一股向天大聲吶喊的衝動。
李策使勁攥緊了拳頭,他拼命忍住淚,俯身在官一奇耳邊痛聲道:「師父,遼軍那弓箭手已經被我射殺。」他想或許老官聽了這會好受些。
官一奇好像嘴角笑了笑,他斷斷續續續低聲囈道:「震兒以後就靠你了……你是他師兄……」
李策知他放心不下官震,忙連聲答應道:「師父您放心吧,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會有官震一口,只要我在我定護他周全!」
官一奇嘴角笑了笑,眼神一瞥官震,官震忙把頭伸過來,李策扶着官一奇,官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官一奇看着他,斷續道:「以後……凡事要……聽你師兄的話……」他剛一說完,一陣咳嗽,又吐了一口血。
官震看着官一奇痛苦的樣子,痛哭道:「震兒明白,震兒以後不會再魯莽了,義父……」他也看出了官一奇毒已攻心,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師父,您放心,我有法子逃出,我會帶官震去京師找陳師,有朝一日我定要姓何的血債血償!」李策俯在他耳邊咬牙說道,然後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官一奇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似乎緩緩點了點頭。突然他大手抓過李策,右手駢指如梭在他胸前急點幾下,李策突然感到身子一陣麻木,他正吃驚老官這是要幹什麼,身子一轉就感覺後背被一雙大手抵住,一股熱流從後背的大手處傳入,然後四散開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全身經脈的暴脹,最要命的是丹田處,突然一陣絞痛,仿佛要炸開一般!再然後眼前突然一黑,差點暈過去。
李策心內大急,他只感覺到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他不明白為何突然會這樣,想要動一下,卻發現身子似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這時突然又是一陣喧譁怒罵聲傳來,李策也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麼,就感到後背的手似乎抖了兩下,而這一抖,一股巨大的洪流瞬間湧入,震得他再撐不住終於一口鮮血噴出!
「無量壽佛!」就在他極度難受,欲要爆裂的時候,耳畔卻隱約傳來一聲道號,這一喝讓他靈台似乎清醒了一些。
恍惚中另一隻手抵住了自己胸膛,隨即一股暖流湧入,暖流包裹着他經脈內四處亂竄的氣勁,漸漸引導它們流向丹田,李策的痛楚也漸漸消減了許多……
又過了一會,他感覺後背處湧入的氣流終於減弱了,身體也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了,他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副熟悉的慈祥面孔,竟然是——虛機!
虛機道長見他醒來,微笑着向他點了點頭,這時後背的手終於撤了下去,李策猛地回過頭來,卻發現官一奇努力坐起的身子正搖搖欲墜!
「師父!師父!」李策一下子抱住官一奇,使勁搖着他哭喊道。
官一奇瞬間蒼老了許多,眼裏已經沒有了神采,臉色也發黑起來,他微弱地小聲道:「為師一直……沒有好好……教你武功,這一身功力給了你,以後也能……防身,幸虧虛機……也是天意,天意……」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頭一歪,垂了下去……
「師父!」
「義父!」
兩聲震天得痛吼聲響起……
「無量壽佛,官施主已經走了。」虛機一掃拂塵,輕輕搖了搖頭。
李策官震二人卻依舊在抱着官一奇的身子痛哭流涕。
眾人眼見官一奇咽了氣,也不由深深嘆了口氣,臉色也是一片默哀,河北西路最驍勇的一員戰將居然就這麼隕落了……
「該死的遼狗!」宋金剛怒吼一聲,使勁握着拳頭大罵道,他想起上次還與官一奇比武,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次!
孫值與王佑才對望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悲哀,三人同是都指揮使,而且屬官一奇資歷最老,功勞最大,可何瑞年剛一上台就把他迫害致死,二人禁不住擔憂起自己日後的命運來……
「把他們全部抓起來!」眾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卻被一聲大喊打破,喊話的是徐山,後面站着的是鐵青着臉的何瑞年,還有何福存。何福存這個監軍自從上次遼人入侵,在城樓上被陳堯佐嚇破了膽,就再也不敢上城樓了,這次直到聽說了遼軍已退,這才敢出來露面。
眾人一愣,急忙後退開來,就見嘩啦啦上來一隊士兵,舉着長槍把李策幾人團團圍了起來。
徐山在一旁怒氣衝天,何瑞年鐵青着臉環視一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官一奇身上,他眼見官一奇已死,不由一陣冷笑,心內竟是暢快無比,你官一奇就是再有能耐最後還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而且我還是借遼人的手殺了你,就算朝中有人非議,也賴不到本官頭上。
李策抬起頭,血紅的雙眼直視何瑞年,直恨不得立時就上去一刀劈了他。一股怒氣直衝腦海,他剛要起身,卻突然腹內一陣絞痛,直痛得他冷汗直流!
虛機站在一旁,一見李策症狀,臉色大變,他一個疾步來到李策身後,右掌挽一個道號抵在李策背後,緩緩注入一股真氣,替他平復體內亂竄的真氣。
何瑞年瞧見李策怨毒的目光,想起他先前竟敢挾持自己,怒從心起,他戳手一直李策罵道:「還愣着幹什麼?!給我拿下,敢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官兵們一聽很快就有人上前緝拿李策,虛機一隻手抵在李策背後,餘光瞧見一群官兵已經到了自己背後,他面色一冷,左手拂塵朝後一掃,一股罡氣砰然爆發!最靠近他的四名宋兵,瞬間被擊飛了出去!
何瑞年大怒,這道士好大的膽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1s 3.955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