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朝堂,群臣議論的依舊還是昨日趙吉私自提高御街賦稅一事,雖然御街的賦稅昨日就已經重新降了下來,但是群臣卻沒有停止彈劾趙吉的意思。
趙吉一臉的黑線,他有些惱怒,這幫人怎麼還揪住不放了,自己昨日錯也認了,俸祿也罰了,他們還覺得不夠,今日早朝一開就開始沒完沒了地彈劾。再瞥了一眼丁謂,也不知這老東西最近是犯什麼病了,居然一聲不吭,任憑那些老頑固把自己批得體無完膚。
丁謂其實心內得意得很,今日彈劾趙吉的許多大臣其實就是出自他的屬意,比如說大理寺卿姜宗仁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丁謂為何要這麼做?前幾日上朝總有大臣因為丁玘冒犯聖駕之事彈劾他,偏偏這事確實是丁謂理虧,每次丁謂都只有低頭挨訓的份。
但從昨日開始,趙吉突然扛着靶子冒了出來,昔日裏那些彈劾丁謂的大臣紛紛把目標對準了趙吉,丁謂難得脫身,他怎會讓趙吉這個靶子輕易倒下去,所以早就安排了人彈劾趙吉,逼着他再抗一段時間的靶子。
太后劉娥今日臨朝,她昨日就聽說了趙吉遭到百官彈劾的事情,今日一上朝果然還是有人彈劾他,劉娥的政治經驗可比趙禎豐富得多,百官如此反常地公然反對小元王趙吉,這很不正常,若說身為宰相的丁謂不知道,那可就讓人笑掉大牙了。
劉娥看了一眼老僧入定般的丁謂,身為宰相卻一言不發,此事若是與你無關那倒是奇怪了!劉娥剛要開口質問丁謂,話到嘴邊,想起丁謂最近的孝心,卻又改了口,只聽她問道:「宰相大人,覺得此事改如何解決?」
丁謂一聽劉娥直接點名要自己回答,馬上就領悟了太后的意思,他忙躬身出列道:「賦稅一事,關乎國運,確實不能兒戲,小元王身為開封府府尹卻私自提高御街之賦稅,此舉確不足以服眾,這也是此次罷市的起因。」丁謂並沒有隻說該怎麼解決,而是上來就把趙吉給批評了一頓。
趙吉氣得瞪着丁謂,這個老東西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倒是跟趙禎穿一條褲子了,他倆一向不是不和嗎?
丁謂無視趙吉的目光,繼續道:「不過既然小元王已經知錯了,御街的一切也已恢復正常,況且陛下昨日也懲戒了小元王,罰了他一年的俸祿。依老臣之見,此事也該就此作罷了,大宋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需要解決,不用在此浪費太多時間。」
趙吉冷哼了一聲,猶自有些不忿。
劉娥點了點頭道:「諸位愛卿,你們以為呢?」
丁謂已經率先表了態,群臣大多數也紛紛表示附和,剩下的幾位大臣見大勢已去,只得偃旗息鼓,默認同意。
趙禎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暗嘆了一口氣,太后還是這麼寵信趙吉……
一陣沉默後,禮部員外郎馮開濟出身道:「啟奏太后、陛下,前些時日大雨沖開了汴梁河,皇陵的的東側被河水沖灌,隱隱已有滲水的跡象,臣請求修葺皇陵。」
馮開濟這麼一說,群臣譁然,皇陵若是滲水那是會影響龍脈的,這可不是小事!一時之間朝堂之上像炸開了鍋,眾大臣紛紛低頭議論開來。
劉娥、趙禎臉色大變,趙禎急道:「馮大人可派人查看過了?皇陵現在沒有滲水吧?」
馮開濟道:「稟陛下,微臣早已派人仔仔細細查看過了,眼下還沒有滲水,不過若是在過些時日,可就難說了。」
丁謂心下一驚,如此大事,自己居然不知,這幾日被群臣彈劾地頭暈腦脹,竟然忽略了如此大事!
劉娥道:「呂大人,修葺皇陵需要花費多少銀兩?」
北宋財政歸三司使管理,這一屆的三司使由副宰相呂夷簡擔任,所以劉娥會問他。
呂夷簡五十多歲,前期為政頗多建樹,在朝中還有些風評,他聽聞太后詢問,出身道;「上次修建皇陵共計耗銀一千萬兩,三年前的一次修補耗銀二百萬兩。」
眾大臣一聽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修補一次就二百萬兩?現如今大宋一年的歲入還不夠一萬萬兩,修補一次皇陵就要花去近一百個州郡的賦稅收入!
眾大臣中是有知道如今大宋的國庫中所剩銀兩已經不多了,不由紛紛開始擔憂起來,這個銀子要從哪裏出。
趙禎問道:「那庫房中還剩多少銀兩?」
呂夷簡猶豫道:「所剩不足一千萬兩。」
趙禎不瞞道:「不足一千萬是多少?」
呂夷簡只好道:「所剩銀錢,約有七百萬兩。」
趙禎一下子站起來道:「就剩這麼點了?」
呂夷簡點了點頭。
眾大臣這才知道財政居然拮据到了這種程度,七百萬兩對一個大宋朝來說,那可真是窮到姥姥家了,去年一年的財政收入約有一萬萬兩,沒想到這一年剛過了八個月,居然快花完了!
趙禎惱怒道:「朕知道國庫緊張,可卻沒想到居然緊張到了如此程度?那九千萬兩銀子,你都花哪裏去了!」
呂夷簡有苦說不出,他這個計相只管記賬,具體怎麼花費他哪說了算啊,而且陛下這麼一說,群臣也在等着自己作答,看他們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倒朕好像是自己這個計相把銀子亂花了。
呂夷簡只好皺眉道:「軍費支出四千萬兩,賑災支出共計八百萬兩,眾大臣俸祿、各種賞賜支出二千萬兩,宮內各項支出……」
趙禎呆呆地聽着,這才兩三項開支就已經沒了七千萬兩,照這個花法,別說是九千萬兩了,就是再多也不夠花啊,他一揮手打斷呂夷簡道:「不管庫房中還剩多少銀子,父皇的皇陵是一定要修繕的!「
中國自古以來講究以孝治天下,自家老子的陵墓眼看要被大水沖了,換了哪個兒子也會坐不住的,何況趙禎還是一個極為孝順的孩子。
眾大臣即便有心勸諫也開不了口,就如范諷一類的大嘴巴此時都選擇了閉口不言,誰要是阻攔那就是阻止陛下行孝道,往大了說就是陷陛下於不忠不孝,而且那幾乎是與大宋的整個倫理道德唱反調,即便他是為朝廷為百姓着想,恐怕也沒人會記他的好,相反光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無奈的群臣只好附和道:「陛下聖明。」
宰相丁謂道:「啟稟太后、陛下,皇陵既然已經有滲水的跡象,那修補一事便宜早不宜遲,臣建議讓內侍省雷公公主持這次修補事宜,當初建造永定陵時,老臣為山陵使,雷公公就曾協助老臣處理各種事務,因此他對皇陵的情況也比較了解,處理起來也會更快一些。」
劉娥道:「就依宰相所言。」
張士遜、陳堯佐等人紛紛暗罵丁謂老狐狸,修陵使那是無上光榮的一個職位,通常修完陵回來肯定就會有較大的提拔,丁謂的黨羽已經佈滿朝堂了,他自然不需要這個職位了。可他為了阻止張、陳一派的人上位,居然建議一個宦官來擔任修陵使,真是夠絕,這樣一來不禁壓制了張、陳等反對勢力,又拉攏了內侍省宦官,一舉兩得。
不光是張、陳等大臣在暗罵丁謂,趙吉更是恨不得上去抽這老狗。剛才馮開濟一提修補皇陵一事,他就暗暗上了心,想一會把這個美差爭取過來,丁謂一向與自己交好,若是自己開口他一定會聲援自己。
沒想到這老狗只是嘴上說支持自己,關鍵時候竟玩了這麼一手,實實在在地坑了自己一把,而且這老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坑自己了,這老東西屢屢坑自己,分明就是瞧不上自己這個小王爺!
丁謂之所以不讓給趙吉,也是害怕他勢力做大,無端為自己樹立一個對手。太后本就極為偏心趙吉了,若是再讓他得了修陵使的差事,那豈不是更助長了他的威望,這小子雖然明面上說追隨自己,可他心裏的花花腸子丁謂卻是一清二楚,若是有一天他的勢力超過了自己,這小子絕對會毫不留情地一腳把自己踢開。
趙吉狠狠瞪了一眼丁謂,丁老頭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他給太后又是獻駐顏丹又是引薦女道長,哄得太后極為歡心,這老東西現在重得太后信任,就一腳把自己踢開了,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小王無義了!
趙吉冷笑一聲道:「宰相大人既然知道自己是山陵使,何以先皇陛下的永定陵修了才十幾年,就開始滲水了?你這個山陵使是怎麼當的!」
丁謂訝然,沒想到趙吉會突然發難,看來這小子也有些急了。
丁謂這等老狐狸,豈會被他難道,他微微一笑道:「永定陵修建之時,老臣曾認真勘察過周邊地貌,確保沒有隱患……」
趙吉打斷道:「可現在不是已經有了隱患了嗎?」
陳堯佐等人暗暗搖頭,看丁謂這有恃無恐的樣子,就知道他早已有了對策,這一輪交鋒看來小元王要敗啊,這二人從來都是狼狽為奸,想不到今日居然為了這個修陵使的位子而翻了臉,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卻是件好事。
丁謂道:「小元王且聽老夫說完,修建皇陵之時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隱患,可是這次皇陵面臨滲水危險,是因為雨水暴漲導致汴梁河突然決口改道,這才使得皇陵東側角落被河水侵沒。」
丁謂的意思說的很明白,這是天災,外全是意外,河流決口改道的事怎麼能算到老夫頭上?
趙吉無話可說,只得重重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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