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老孫來也!」
一道桀驁不羈的聲音傳來,倒在地上的張偉只見一根粗壯的金柱,似乎是從無窮遠的地方延伸而來,越過他的上空,氣貫長虹一般,直接搗向了那道代表着命運的、滿是「符文」的牆!
「咚!!!!」
撞擊的點上,爆發出一道光,充盈了視野,俄頃又變得如同恆星爆炸,刺目異常,張偉算閉起眼睛,用手遮擋,也依舊灼目難耐,仿佛這世間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那強光混合着那恢弘無比的聲音,如同是「末日的宣告」,世界的終焉。
對於凡人來說,所謂的「世界的意志」本來是想像中的、非現實的存在,那麼,也只有用別的「非現實」的手段來對付了。
比如,召喚大聖!
強光逐漸消散,張偉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根粗壯的金棒,以及一道被它搗穿的「符文牆」。
棒頭是一圈造型古樸的金箍,被搗穿的「符文牆」中無數符文衍動,似乎是想將棒身排擠出去,一個個玄奧的符文朝着金箍涌去,不停地發出清脆的金屬般的撞擊聲,可惜這棒子如同山嶽橫亘,紋絲不動。
金箍下面,是一行泛着金光的古體字:
「如意金箍棒」!
順着那根金棒往後看,只見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從手臂到全身,都披覆着金光炫目的黃金鎖子甲,背後一道火紅色的披風飛揚,頭戴紫金鳳翅冠,足踏烏雲靴,毛臉雷公嘴威風凜凜,目蘊金光抖擻精神,如此神威,不是大聖又是誰?
這真是:
金猴奮起千鈞棒,
宇內澄清萬里埃。
今日召喚孫大聖,
只緣妖霧又重來。
「此地鬼氣森森如那酆都,卻不見十殿閻羅、牛頭馬面,卻是為何?」好個大聖,講起話來聲若雷霆,威風煊赫。
漩渦里還在不斷地噴涌着冤魂,只不過凡是從漩渦出來的鬼魂,全部擠在一起瑟瑟發抖,一個敢嚎的鬼都沒有,數以萬計的鬼魂,相互重疊着縮成一團。
「大……大聖,還請救救我姐!」張偉虛弱地說道。
大聖低頭朝着張偉看去,目中金光一閃:「不必客氣,俺乃是你心中所生,早知你心意!」
話音未落,見金箍棒的棒頭突然伸長,像打桌球一樣,準確地擊中了關着張姐的玻璃柱,然後像虛影一樣,穿過了玻璃外壁,棒頭印在了張姐的額頭上。
張姐頭頂上懸着的生命倒計時,正好在這一刻幾乎歸零,並且停了下來:
「張曼琳,4歲,1級生命體,0.0秒。」
她喉前的尖刺,與她的喉嚨之間,僅剩下不到1毫米的距離,差一點,她自殺成功了。
張姐的頭顱猛然後仰,然後暈了過去。
如此輕描淡寫地,張姐獲救了。
「符文牆」顯然暴怒了,它如何容許世間發生這樣的事情呢?於是在張偉的眼中,無數的符文爆發出耀眼的光華,像一片片世間最鋒銳的刀片一樣,卷向金箍棒。
「哼!」
大聖冷哼一聲,提着金箍棒輕輕一挑,整個「符文牆」像草紙一般,直接被撕裂了!
破裂的「符文牆」上,「符文」們奈何不了金箍棒,轉而如同飛刀一樣射向握着金箍棒的孫大聖,它們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抹殺一切「逆天之人、逆天之物」。
當然了,似乎知道追根究底,一切的根源都是躺在地上的張偉,所以潮水一樣的「符文飛刀」也分流了一部分朝着張偉飈射而去。
此時,若是大聖收回金箍棒來擋,那麼「符文牆」會瞬間「自愈」,然後張姐還是難逃一死;如果大聖不收回,那麼他似乎只能自保,而無法護得張偉周全——符文太多了,鋪天蓋地。
「如此,倒是還有幾分意思。」大聖笑了起來,聲音太大,震得所有飛行中的符文都一陣顫抖。
也不知道哪裏吹來一陣風,張偉只見大聖披風揚起,然後他看見了大聖身穿的金甲後面,冒出一條毛茸茸的粗尾巴,這尾巴團起,猛地一掃,見無數猴毛飛起,一個個在空中化作悟空的模樣,每個「大聖」手裏都擎着一根金箍棒,只不過都只有巴掌大小,和那些符文差不多。
張偉聽過大聖拔猴毛變分身的本事,但是親眼所見,卻是比書中描述的誇張太多——不是一根猴毛變一隻小猴子,而是一根猴毛變成千上萬個,而剛才那一甩尾巴,飛出來的猴毛恐怕也有數萬根了。
於是,潮水一般的「符文」和海嘯一般的「猴群」相撞了。
如同溝渠之水,不自量力地挑戰滔天汪洋。
只一個照面,「符文」被猴群淹沒了,這些小猴兒們太過恐怖,一棒將符文打得碎裂,然後扯下背後的披風兜住,懸在空中往嘴裏塞,大快朵頤。
它們在吃「符文」!
…………
不止張偉看得目瞪口呆,不遠處的那個日和女孩賀茂希子也看得心驚膽戰。
之前張偉踏碎高台,她當時被張偉身上的「魔氣」壓得趴在地上不能動彈,隨着高台的碎裂,她被活埋了,身上多處骨折,但她還是掙扎着爬出來了。
她生命等級太低,看不到那些「天道符文」,只能看到張偉像瘋了一樣朝着半空中的空氣出拳攻擊,然後還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手打折了。
再然後,她看到張偉喊了一聲她聽不懂的話,然後軟倒在地,她拔出和服中的匕首,剛準備趁機殺掉張偉,誰知道下一刻看到了威風凜凜的齊天大聖。
她雖然是日和人,但也聽過「齊天大聖」的威名。
那「齊天大聖」和「空氣」也是一通亂打,然後她看到了「猴子海嘯」,那恐怖的數量讓她感到窒息。
「豈可修!」賀茂希子嘴裏罵了一聲,看着坍塌的高台和已經枯萎了的「彼岸花」,咬了咬牙,又從懷裏掏出一把造型怪異的鏡子,看樣子有了些年頭了。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才準備的「國寶神器」——八咫鏡。
她將鏡子放在地上,然後用匕首劃破手掌,殷紅的鮮血滴落在了鏡面上。
嘴裏低聲念誦着一段咒語,鏡面把她的鮮血吸收了。
賀茂希子面色一喜,跪着將鏡子舉起,高過頭頂,鏡面朝天。
一陣幽暗的黑氣從鏡子中鑽出,投入到了枯萎的彼岸花中,接着,像噴泉一樣,如同膿水一般腥臭的液體從彼岸花下面涌了上來。
賀茂希子興奮異常,一邊舉着鏡子一邊磕着頭,嘴裏嘰哩哇啦地說着日語,終於,一隻巨大的木乃伊一般的爪子從膿液中伸出,接着是巨大的骷髏頭部,只不過這骷髏頭上還長着茂盛的黑色長髮,骷髏眼裏有手臂粗的蛆蟲爬進爬出。
這是日和的「黃泉神」——伊邪那美。
…………
「咦?不見閻王地府,反倒是來了個東夷陰神?」大聖這會兒已經變出一張虎皮大椅,優哉游哉地懸坐在半空中,看着那怪物一樣的「黃泉神」冒頭。
猴兒們將「符文牆」徹底撕碎了,一片片地像披薩一樣供奉給美猴王。
大聖津津有味地啃咬着手裏的「披薩」,咯嘣脆,看得張偉都想吃兩口了。
「哦!原來如此麼?」大聖吃了兩口,他那雙金光大眼中也有符文閃過——他正在消化這方天地的「天道信息」!
「俺道是閻王偷懶,或是小鬼耍滑,才讓這人間恁多冤魂野鬼,原來這華夏茂土,已無神明了?」大聖皺着眉頭,「中華九州無神明,外域倒是有一些,為何?」
又吃了兩塊「披薩」,大聖再度恍然大悟,「這方世界的神明,都靠着人類信仰存在的?嘖!華夏子民不信本土神明,卻篤信外來的蠻夷,所以千神隕落,萬佛皆死?」
「怪不得,這裏還有這麼多陳年的老鬼,積年的冤魂。」大聖看着還在不斷翻湧的漩渦,七十多年前被炸死的冤魂們還是在不斷匯集。
若這片土地還有陰曹地府、牛頭馬面,那這些冤魂早該投胎去了。
若這片土地還有天庭玉帝、神仙修士,哪裏還容得一個區區番神來此作孽?
「嗷!!!」
伊邪那美的上半身已經全部出來了,發出了尖銳的嘯聲,她看到了端坐在半空中的大聖,似乎有些忌憚,但又忍不住自己的**,一雙骨爪伸得老長,往冤魂匯集的漩渦抓去——她要吞吃魂魄。
大聖從他的「猴王寶座」上站了起來,提起自己的金箍棒準備下手,突然僵了一下。
「嘖!時間到了嗎?俺這筋骨還沒運開呢!」
大聖有些遺憾地看着張偉:「好小子,那個女娃娃俺已經救下了,俺的時間到了,再繼續,俺怕你的身體承受不住,接下來看你自己的了!」
說完,大聖一個抖擻,周圍無數的小猴子們又化作猴毛,長回了他的身上。
「原來猴毛還能收回去的啊?」張偉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後又用力搖了搖頭:「不是,這不是重點,大聖,別啊!你看我現在虛弱成這樣,你再看看那邊,你走了,我不還是死定了?」
「哈哈哈!你個天生魔種,不敵天道俺倒是不稀奇,可那邊的邪神,哪還需要俺幫你處理?」大聖大笑着化作一道金光,射入了張偉的胸口,在那黑色的「卍」字旁邊,出現了一個「迷你金箍棒」的紋印。
「天生魔種?什麼意思?」張偉有些迷惑,摸了摸胸口的「新紋身」,這什麼意思?以後方便再次召喚?
上次召喚佛陀留下了「卍」字,這次召喚大聖留下了「金箍棒」紋章,難道每召喚一次,身上都會留下印記?
「呃……」一道暖流從「金箍棒紋身」一路傳到了張偉的腦海,他發現自己腦子裏多了點東西,有些像之前看到的「天道符紋」,又有些似是而非。
幾乎在一瞬間之後,他知道了很多了不得的信息——這些信息,都是剛才孫大聖吃掉了「天道符紋」之後知道的東西,現在被全部傳給張偉了。
不管是佛陀也好,還是大聖也罷,全都是那句話:「造化由心」,全都是張偉心中所生,大聖知道了的訊息,張偉自然也會知道。
原來,華國這邊信仰匱乏到這種程度。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僅有鬼魂,而且有神明,只不過華國的神明都因為信仰枯竭,全死了,像池塘乾涸後,死掉的魚蝦。
原來,華國大地上,沒有陰曹,沒有地府,魂無所歸,只有被番外邪神吞噬的份兒。
只不過,這些所謂的神明,其實都做不到對現實世界的過度干涉——看看那些日和人,為了能做成大腦移植手術,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才請來這麼一尊「黃泉神」,只為了增加手術的成功率……
或許,這也正是華國神死佛滅的原因吧——現代社會太過功利,大家都知道求神拜佛沒用,對自己的事業、生活沒啥實際意義上的幫助,那還拜個屁?
拜個財神,把頭磕破了,也不會兒從神像上掉下一個鋼鏰兒;
拜個月老,殺羊宰牛砍豬頭供奉,單生狗的老婆還是自己的左手,委屈死了;
拜個壽星,得了癌症的老漢還是停止化療會嗝屁;
拜個三清,修成正果、羽化飛仙還是只能停留在夢裏。
……
對平常人來說,算此刻這地下的邪教祭壇被發現了,新聞大肆報道,人們也只會關注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命,而絕對會對所謂的「冤魂」和日和的「黃泉神」嗤之以鼻——封建迷信,誰信誰傻b。
今天這事兒,關係到張偉他姐,他本不打算善了。
張姐在最後關頭選擇了自殺,為了不再讓無辜的人卷進來,她選擇犧牲自己。
在那一刻,張偉的心受到了震動,不是被張姐的這種偉大的善良感動了,而是被賀茂希子能給出那樣的「選擇題」,並且算準了張姐會選擇自殺而震動了。
原來邪惡,是可以這樣踐踏正義與善良的。
「邪不壓正」這個詞,簡直是個笑話,「人善被人欺」才是真理。
張姐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張偉,什麼叫做「犧牲」,什麼叫做「英雄」。
可張偉並沒有被這「榜樣的力量」感動,反而更加偏執了。
他見識到了「正義」的弱小,因為「邪惡」沒有底線,「正義」卻處處掣肘;「邪惡」沒有軟肋,而「正義」卻要兼顧四方,為了「兼他人」,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他非常敬佩和戴張姐的人品,但他不想做張姐這樣的人,因為這樣人有個詞很適合來形容,叫做「英雄氣短」。
他同樣也不想做賀茂希子這樣喪心病狂的邪魔,因為他覺得,依靠自己的強大力量,去欺侮無力抵抗的無辜者,這麼做的人不是強者,而是弱者,因為這樣做一點成感都沒有——像一個人用力踩死了一隻螞蟻,然後在那裏一臉自嗨,得意非常,這樣的人不是弱者,是什麼?
欺軟怕硬,只能踩螞蟻安慰自己自卑的心靈,自欺欺人地宣示自己的「強大」,不是弱者,是什麼?
所以,經歷過這次事件,他張偉想成為的,是一個想想都非常過癮的事兒——他要做惡魔們心中的惡魔,他要折磨那些自認為強大的邪徒惡棍,捏碎他們的骨頭,掏出他們的心肝,拉出他們的腸子,然後看着他們哭泣,聽着他們慘嚎。
啊!多麼動聽的聲音,多麼美妙的未來啊!
因吹斯聽!
張偉想着想着,胸口的「卍」字又開始流出漆黑的「石油」,身上的「魔紋」又開始蔓延開來,嘴角咧開,笑得非常開心。
………………
「哈哈哈哈哈!」一陣尖銳的笑聲打斷了張偉的思緒——賀茂希子見齊天大聖消失了,得意地狂笑起來。
在她看來,這大聖的出現很容易理解,應該是張偉也和她召喚「黃泉神」一樣,用某種方式召喚出來的「式神」。
現在對方的「式神」消散了,終於輪到她主場了。
她想不到這次行動會如此一波三折,但是幸好,現在一切又都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
現在黃泉神也出來了,等她吃飽那些冤魂,能許願了。
「嗡!」
狂笑中的賀茂希子再次口吐鮮血,和之前一樣,又是一股巨大的壓力將她壓趴在了地上。
只不過這一回,一種邪惡到了骨子裏的寒氣,像瘋狗一樣舔舐着她的臉。
她看到不遠處的張偉依舊躺在地上。
可是那個傢伙的胸口,如同剛打通的石油井一般,翻湧着墨色的黏漿。
一個黑到了極點的小小人影從「石油」中冒出,看上去像一尊被染黑的佛像!
沒錯,這是當初張偉召喚出來,捨身飼魔的那尊佛陀。
只不過,此刻這黑色的「佛陀」,盤坐在自己的黑蓮上,雙目緊閉。
不多時,張偉胸口噴發的「石油」,將整個陷下去的台面淹沒了,像一面小小的「黑湖」。
很快,「黑湖」擴散到了不能動彈的小女孩,以及她身後的「黃泉神」身邊,兩者很快被「包圍」了。
「阿彌陀佛!」
黑佛睜開了眼睛,可眼眸卻是血紅色的。
「嗖嗖嗖!」
無數漆黑的鬼爪從「黑湖」中伸出,拖拽着「黃泉神」往「黑湖」中沉去,「黃泉神」奮力掙扎着,可很快掙扎不動了,因為她的骷髏頭上,嘴裏、眼窩、耳洞、鼻洞裏,都「長」出了無數的黑爪,她腐爛的身軀每個地方都被鉗制着往下拖。
而賀茂希子更慘,直接被幾十條鬼爪伸入額頭上的傷疤和她的七竅,然後從她體內生生將魂魄拉了出來!
她的靈魂,是一個畸形的老嫗。
「轟!」
仿佛乾坤倒轉,賀茂希子的靈魂和「黃泉神」從一片飄在天空的「黑海」上落下,落入一個猩紅色的空間。
下方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獄。
「從今日起,吾即是地獄!」黑佛閉上了自己的血眼,緩緩沉入張偉的胸膛。
「地獄不滿,誓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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