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廣大,無邊無沿,法船在空中行駛了約莫一天一夜,還沒有抵達。
冥土世界不存在外界的太陽月亮,永遠都是昏昏沉沉。
對應陽世的晝夜,陰世冥土也會有晝夜之分。
「陰世之中,居民判斷晝夜是依靠天光的明暗,還有天際的極光。每當陽世處於白晝時,天色會稍稍明亮些許,白晝降臨時會有極光在地平線上出現。」
「你瞧,這就是極光了。」
站在高空中,可以清晰地瞧見極光,如同一條條蜿蜒漂浮的綵帶,一條條的,掛在天際。
極光綵帶,有藍色的,紅色的,紫色的,還有一些雜色的。
他們所在的高空,已經極為接近陰世罡氣密佈的天風層,距離極光層已經很近,看起來就好像極光就在他們的上方不遠處。
「好近啊,真想摘下一條,做成圍脖,掛在哥哥身上一定好看······」
雪落拍着手,欣羨地仰着小臉,望着四面八方包圍着他們的各種彩色光帶。
這些光帶看着就像在身前數尺,雪落跳起來幾步,伸手去撈,然而次次都落空。
周迅上前撫摸着她的頭,笑着將她花了半個時辰梳理好的髮髻揉散,惹來小丫頭一個可愛的白眼。
「我們在天風層下方,極光層還在其上,看着近在咫尺,其實是你眼中的錯覺,不定相隔上萬丈呢!」
「這樣,回頭我捉住幾條,放到琉璃盒子裏,給你帶回去擺在床頭照明用,好不好?」
周迅哄着她。
「好,拉鈎!做不到的人就······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丫頭目光閃動,帶着一點少女的狡黠,伸出右手,勾起小指。
周迅笑了笑,也伸出手來。
兩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拉鈎定約。
「拉鈎上吊,千萬年不許變!」
「怎麼不是一百年?」
「哥哥可是仙人,以後活上幾千歲不是很輕易,我要你千年、萬年都不許忘記我。」
說到後面,聲音已經低不可聞。
·······
鬼城,念葵。
這是光譽公治下的陰司直屬鬼城。
「放我出去!」
十五歲的少女氣惱地對着門外的陰兵喊着。
然而沒有鬼理會她。
兩個陰兵身着青銅色盔甲,腰間配着短劍,手裏持着長戈,像個雕塑似的矗立在門外,一左一右,跟個門神似的。
不管少女出聲說什麼,哪怕是破口大罵,他們也不聞不問,全當那是一陣過路的陰風。
但是,每當少女打算越過門檻,就會被兩件長戈架起,叉到門內。
自從宮琉璃那天闖到陰司內衙之中,被陽判許靖遠當場拿下,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軟禁了。
垂頭喪氣的宮琉璃,觀察了好幾天,終於從往來的宮娥談話之中,大致判斷自己處在某處宮殿的偏殿之中。
然而,她的活動範圍,就被禁錮在這裏,半步都不許出去。
隨身的承影劍被奪走,至今不知下落,宮琉璃一身本事大半都在劍上,失落此劍以後再也沒有能力硬闖出去。
氣悶的少女恨恨地跑回臥室,一頭把自己埋在酥軟的繡床上。
「早知道,就聽古月大叔的話,修習五靈仙術了。現在什麼都沒啦,承影劍也丟了,逃都逃不掉!」
「嗚嗚嗚·······大叔,你在哪裏,快來救我啊!我再也不闖禍啦!」
宮琉璃默默抹着眼淚,隨手一抓,是個繡着花朵的枕頭,就丟出去。
外面進來兩個宮娥嗎,默默地撿起來,又收拾好外面打碎的花瓶、撕碎的畫卷,泡成漿糊的書冊,隨後又輕輕地離去。
等到宮娥走遠之後,琉璃爬起身,慢慢走到案前。
這裏已經放下了一個食盒,按照慣例,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
儘管處於被軟禁的狀態,這裏的主人也並未苛刻她。
給她安置的偏殿佈置得很是溫馨,掛着她看不出來歷的裝飾,給她的新衣用的料子都是人間罕見的珍品,準備的三餐也都是可着她的口味來,但凡她叫出的菜名最遲次日必定送上·········然而越是這樣,琉璃越是覺得惶恐不安。
無形之中,似乎有着獵人,張開一張大網,要網住這隻少女。
這種不安感,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得清晰。
到了今天,這種感覺到達了極致,沉重而濃郁的壓力,迫在眉睫的危機感,使得她坐立不安。
琉璃不是傻子,不然不能在這個年齡,修成劍心通明之境。
「修行中人,靈感遠超常人,任何感應都有其因。大叔說過,有時遇到關係到自己的大事發生前,會有明顯的感應,其中常見的就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心血來潮,還有種種細微的預兆之事,會在隨身事物上發生。」
「大叔還說過,有道行的人,能通過身邊的種種細微之事察微杜漸,預知禍福之事,做到不問不見,覺險而避。」
少女靜坐了一會兒,走到殿中無人處,悄悄摘下幾根桃枝,收在袖子裏,帶回臥室。
宮殿不算小,然而到處都是宮娥,只有臥室是屬於她的自由之地。
「三支桃枝,勉強也能用了········」
琉璃在臥室里翻找了一陣,想着找到把剪刀,奈何早在她第一次拿着剪刀企圖強闖出去之後,整個宮殿內的尖銳物件都被收走了。
沒有剪刀,只好拿着旁的東西替代。
屋中角落裏,擺放着幾叢半人高的紅珊瑚樹,是千金難尋的寶物。
少女毫不吝惜,上前就是一腳踢翻,接着用力砸爛這盆景。
好好的珊瑚樹被她砸成一塊塊細小的碎片,撒了一地。
蹲下身子,撩起礙事的襦裙,琉璃在廢墟里翻找着,都不是很滿意。
最後,找出一個邊緣相對鋒利的碎片,她當成小刀,將三支桃樹枝削掉樹皮,露出青色,這才滿意的站起身來。
蹲坐得久了,腿腳有些麻了,琉璃坐在繡墩上,慢慢地給自己揉着。
今天的她,換上了一件素白色的襦裙,腰間配着一溜兒粉色的花紋,又描了眉毛,含了唇紅,當真是美得跟畫上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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