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語句急促而又有力,刻意地不讓永志插嘴一般。其實這毫無必要,或許是雲風高估了永志此時的意志,也許是他低估了自己在永志心中的分量。
不管怎樣,時間依舊流逝。
「你不是你所知的父母生下來的孩子,你真正的來歷連我都不清楚。」
第一句話,就讓永志的腦子仿佛爆炸一般,所有的思路都混亂不堪。
「在你的身體裏流着的,是極度罕見的掠奪者純血。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有如此純粹的掠奪者之血,是因為你是從零開始的嗎?可是他們沒有道理會製造一個幼兒期的掠奪者。」
第二句話緊接着上一句,而永志找回了自己的五感,跪倒在堅硬的地面之上,泣不成聲。
「我明白,之前的十幾年你過得很不如意。若是要恨你的父母的話,那就連我也一起憎恨吧,是我干涉了你的命運。當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想到的就是將你徹底滅殺。也許你還不清楚你身上的這種血代表的意義,稍後我會告訴你的。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都不應該讓你繼續留在這世上……」
「不,別說了,」永志無助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試圖把這聲音阻隔在外。但是沒有用,因為這聲音是直接傳遞到他的內心深處的,相當於在他耳邊響起。此時的他不再是一個身負特殊血統的強大獵魔者,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覺得自己所依賴的一切,都在漸漸地消融着。他感到恐懼,因為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支撐消失之後自己會去向何方。
「住嘴啊!」永志發狂般地大吼出聲。
然而雲風仍然繼續着他殘酷的邏輯,「可是,可是就在我舉起你的時候,你對我笑了。當時我就想,你也是一個從零開始的生命,你的道路不應該早早地就被決定。於是我決定留下你,我對我的戰友們說了謊,一個接一個的謊,只為了保留住你的性命。擁有着這樣血統的你註定不會一生蟄伏,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決定親自撫養你,想讓你走上一條尋常的道路。為此,我特意把你放在時間膠囊之中,讓你的時間停止了數十年。」
「大概十幾年前的時候吧,」雲風說,「我覺得世界已經足夠平靜,這樣的世界,可以讓你好好地生活。可是我沒想到,我會錯的這樣徹底。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自欺欺人罷了。」
永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任乾涸的眼眶再度泛濫。
「掠奪者是為了完成某個殺戮任務而被製造出來的武器,他們不能算是人類,卻也不能完全與人類劃開關係。因為在那最初的時候,他們也只是人類之中普通的一員。改變,最初從他們的血液里開始,最後擴散到他們的全身,把他們從肉體到精神上都化成一具殺戮機器。掠奪者之血是掠奪者體質的起點,也是他們的的本源力量匯聚之地。那些被造出來的掠奪者只是擁有不到一半的掠奪者之血,就可以擁有那種程度的力量,看來這種血液的源頭難以想像。明明知道擁有着純粹的掠奪者之血的你會有更加可怕的反應,我還是抱着一絲僥倖,以為沒有誘因的話,或許那種力量永遠都不會覺醒吧。」
永志閉上了眼睛,理智漸漸地恢復。
「所以我教你聖賢之道,讓你明白事理,通曉古今。可是現實很快就給了我當頭一棒,你額頭上的那個火焰紋章無法消除。它就像是一張臉一樣,嘲笑着我,也嘲笑着年幼的你。緊接着,我就發現你的體質的不同。明明沒有任何的誘因,但那種力量還是對你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影響。也許是因為你的身體全部都是這種血液吧,隨着那股力量的沉睡,你的身體似乎也跟着一起沉睡了。你弱小無力,只在受到傷害的時候能夠激起身體恢復的本能。但是,不僅如此。隨着你年齡的漸漸增長,一個可怕的事實幾乎要扯斷我最後的一根理智之弦。你應該知道的……」雲風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不覺醒那股力量的話,你就會被力量本身所吞噬。」
永志睜開眼,看向雲風。表情平靜,內心驚訝。
雲風解釋道:「掠奪者的血是戰鬥之血,是殺戮之血,是復仇之血。純血的你如果不為了這些目的而活着的話,這些血液理所當然地會陷入沉睡,可是如果這些血液沉睡的話,你的身體必將無法承受失去血液力量的傷害。隨着年齡的增長,你的身體會越來越弱,因為你的血液里連基本的能量都變得不會釋放了。可是,掠奪者的血又有着活下去的本能,這麼放任下去的話,勢必會引起純血的主動沸騰。那樣的話,你沒有控制這血液的意志力,不是變成純粹的殺戮機器,就是因為血液與肉體的衝突而死去。掠奪者的血,是要在屬於掠奪者的肉體之中才能完全平靜的。否則的話,肉體恐怕就會直接暴走,直到最後的崩潰。」
「於是我開始考慮,是不是要讓你走上另外的一條道路,讓你學會控制這股力量。」雲風說,「就在我糾結的時候,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徹底地下定了決心。」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我還是感應是到了,那種強大至極的力量。」雲風看着永志說,「我相信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會對那種龐大的力量作出反應,果然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證實了我的觀點。糟糕的是,你的存在開始被我曾經的戰友們注意到了,事情變得刻不容緩。你還帶着我給你的傳家寶吧,那應該是一件遠古的神物,就算沒有機緣,待到實力強大之時必然可以引出其中的力量。這是我為你做的第一樣準備。」
永志低下頭,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空空蕩蕩的胸口,有些感觸,卻不想說出口。
「以你的智商,在這樣的世界裏足夠存活。但是,唯一令我擔心的是,女人將會擾亂你的生活。你一直都在暗戀着你們班上的一個叫做安雅的女生吧,你太單純了,你把別人的位置放得太重了。如果這樣的話,有朝一日失去,也許你會無法承受,到時天知道你體內的純血會引發怎樣的變化。所以,我拜託了另外一個叫做曾佳的女生一些事情,但願她能夠好好地完成吧。咳咳……」雲風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起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但他很快就挺直身體,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道:「無所謂,我相信端木家的男人,一定可以跨越這些痛苦的。這是我為你做的第二項準備。」
雲風翻開手掌,青鷹紋章神奇地出現在他的掌心。只是比起永志印象中的紋章,出現在雲風手中的紋章無疑是要更加地完整和簇新。一頭展翅欲飛的青色風鹰鵰刻其上,栩栩如生,紅色小寶石構成的鷹眼吞吐着紅芒。在紋章的兩側和下部都有着裂開的紋理,顯示着它可以發生的結構變化,但在現實里這些地方好像是被什麼封住了一樣,永志從來就沒有發現過這些結構。
雲風摩挲着手中的紋章,眼神懷念地說:「它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是我能留給你的最後的寶物。驚風鎧甲,是它的名字。作為我指定的接班人,你只要在心裏呼喚這個名字就能隨意地驅使它的力量。可惜的是,現在的它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力量了。這樣也好,等它變回最初的狀態的時候,就由你自己來把它變成你的東西吧。」
「我給你解釋一下,」雲風手一展,數十張發光的卡片憑空出現在他面前。卡片像是全息投影,在空中發光,卻又不墜落下來,而是隨着雲風的撥動而改變着方向。「鎧甲的卡片有很多種,像什麼戰域卡,戰技卡,武器卡之類的東西。其實說到底這些卡都是同一種屬性,由此它們可以使用同一個名字——封印卡。」
永志望向那些卡片,其中一張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青色風鷹。然而不是雕刻,而是一隻真的搏擊蒼穹的雄鷹,隔着卡片都帶給永志一種洪荒猛獸的即視感。還有一張上面畫着幾個青色的有些虛幻的輪子,輪子的邊緣有着道道利刃。顯然這應該是一種風屬性的戰技,那些青色的利刃應該就是風刃了吧。另外一張卡片上空空蕩蕩,只有幾道縱橫交錯的金色的鎖鏈。永志再看其他的卡片,發現那些卡片之上皆是有着這種金色的鎖鏈,只是有的被卡片上其他的東西所遮擋,一時沒那麼容易被看出來。
「所有卡片的效果其實都是封印,並且很多時候卡片封印的力量並非取決於卡片,而是使用者自身。說到底卡片只是一種工具,能夠發揮出多大的力量全看使用卡片的人的力量。封印了一道戰技的話,就是戰技卡,裏面可以儲存一定的力量作為發動所需,但是有着限度,由你的意志力決定。封印了一片獨立的空間的話,就是戰域卡,裏面同樣可以做出更多的改變,比如空氣和重力等世界要素的設定,由你的意志決定。封印了武器的話,就變變成武器卡,便於隨時取出和保養,具體的效果還是由你的意志決定。其他的依此類推。」雲風說,「接下來是鎧甲本身。首先作為鎧甲,它自然具有鎧甲防護和增加攻擊力的特性。而作為掠奪者的戰甲,它就像是一個活物一樣,需要能量的供給才能正常工作,而且幾乎完全受使用者的意志控制,某些時候甚至會讓使用者忘記它的存在。對應着那些封印卡片,鎧甲有着兩個不同的儲存卡片的地方。其中一個是用來供養卡片裏封印之物的,而另外一個是用來抽取卡片裏封印之物作為鎧甲自身所用的。一般來說我們都會把戰獸封印到卡片之中,這樣就是契約卡。把契約卡放在抽取力量的地方,鎧甲就會因為這些力量而發生相應的進化。另外說一下,鎧甲可不僅僅只是抽取契約卡里的力量,有時候可以做到完全融合吸收一般的效果。我的驚風鎧甲就是因為封印了一隻風鷹,鎧甲與之融合變成了你所見到的這副樣子。原本我是可以召喚出它來與我一同作戰的,但是隨着鎧甲長期得不到足夠的能量供給,它和鎧甲本身都處於苟延殘喘的地步。今日一戰之後,想來它也會隨風而逝吧。」
關於鎧甲的使用雲風說的相當簡略,其中的信息量仍然驚人,但永志把它們全都好好地記住了。
最後的時刻,雲風不復最初的絕望和悲傷,相反顯得有些釋然。他對永志說:「好了,你該回到那個該死的現實里了。」
永志點點頭,該流的淚,早就在這古怪的世界裏耗盡了。逐漸平靜下來的氣氛,也把他帶入到那個氛圍之中。突然他覺得自己有些理解,為什麼爺爺每天都要和奶奶吵來吵去了。
「再見了!」
雲風揮一揮衣袖,在一片白光之中遠去了。
而一個披着一件火焰鎧甲的男人,連同無比真實的世界一起在那片白光之後出現。那是夏爾,這裏是現實。永志不做他想,握緊了金屬化的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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