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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雲濃稠濃稠的擠壓着,昏黑的天際讓人一時間分辨不清此刻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
一道從天際深處突然斬落的雷,帶着極刺眼的光將厚重的雲層撕裂了一道口子。
淅瀝瀝...
那被電光雷聲引來的雨從遙遠的天際澆灌而下。
站在數不清屍體的溝壑里,男人的剪影如同一道沐浴着光輝的異世之門。
他的手中正抵着一把足有兩米的利劍,眨眼間便在四處破碎的驟雨中斬斷了怪物的利爪。
跌落在鮮血鋪就的溝壑里,那被稱為咧嘴的怪物仰着天慘叫,而那聲音卻轉瞬就被湮滅在更大的雷雨聲里。
一瞬間,天地里好像除了這個持劍的男人就再也沒有一個活物一樣。
持劍的男人閉着眼將長劍收入背後的劍鞘。
就着那潑天的大雨,男人轉過身朝着那具被更多屍體包圍的黑色棺材走去。
巨大的棺材立在露天的坑洞中間,積蓄了不少時間的雨與血混成一種深沉的顏色。
男人的腳步在流淌成河的血雨里,濺出一個又一個的透明血花。
直到他停在那烏黑的棺材前,伸出手將那貼在棺材上的屍體撥開。
&哥!你不能獻命!」
已經分不清面孔的少年,突然在成堆的屍體裏掙扎出來抱住了他的二哥。
男人的黑髮濕漉漉的貼在臉上,他那只要開棺的手也被親弟弟的動作所打斷。
本頓在半空的手,隨着他彎腰的動作將滿臉血污的少年從屍體堆里撈了出來。
雨水幾乎讓人看不清遠處的情況。
男人一言不發的檢查着少年的身體,卻在摸到了少年後背上的血洞後,再也繃不住他本無表情的臉。
而那個被摟在男子懷中的少年,在看到自己二哥的神情時,也一把抓住了男子的手臂。
&哥...我的命賤,白送人也嫌少。如今其他爭奪鎮魔之器的人都死了。這可是天賜的良機,用我這個將死之人,為咱衡家換一個鎮魔器...這天大的便宜放着不佔...豈不是傻?」
少年,自知自己可以撐到這時候已經是走到頭了。
左不過就是一死,死前能夠代替他的二哥,不至於讓他的二哥葬送下半輩子卻當真是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傷...你還能活!」
然而遠比名叫衡傷的少年想的要固執許多的男人,卻在衡傷如此哀求勸解下,也不願意放棄自己親弟弟的性命。
搶奪鎮魔器的漫長路途中,作為衡家最強的人。
衡淚早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畢竟在這群魔亂舞,人心不古的末世里。
想為自己的家人爭得一線生機,總是要有橫荒野的覺悟。
&哥!你能不能看清形勢?!這封魔山距離衡家有多遠?就算我能活,長途跋涉將這鎮魔器帶回去我也是個廢人了。我對衡家沒用,可是你不一樣啊?!二哥!我的好二哥...我受了重傷,我熬不下去了。
你就聽我一句話,讓我去獻命。等我死了,你帶着鎮魔器回去。」
赤紅着雙眼,緊緊抓住衡淚的雙臂,衡傷拼命的嘶吼在衡淚的耳邊竟讓雨聲都被壓下去一般。
衡淚瞪大了眼睛低頭看着懷中的弟弟,雖然臉上的血污被雨水沖刷而下。
可是此時看着弟弟,衡淚卻分辨不出弟弟的臉上那些到底是血雨還是血淚...
&哥...我註定活不久的。這些年我拖累你們也拖累夠了...你就當是行行好,讓我死前至少為了衡家做點事吧。」
衡傷已然沒有力氣再衝着衡淚大聲嘶吼了。
幾乎被泥水浸透的腦袋靠在衡淚堅實的胸膛上,衡傷從小本不怎麼和這個二哥呆在一起。
而疲於掙命的衡淚每每從外歸家也總寡言少語。
比起疼愛自己的大姐與其他兄弟,他這個總被人敬而遠之的殺器,的確不是個容易獲得他人親近的人。
如果沒有這一回同生共死,只怕就連他的親弟弟衡傷也會一直認為,他這個寡言少語的二哥就是個沒有心也沒有感情的人吧?
一個空有一身神力,但卻冷酷近似兵器的人。
他的生死如果不關乎自己的存亡,又能夠有幾個人真正在乎。
所以本就處於危亡之間的衡家,得到了一個能夠重整家門的機遇時。
試問誰肯放過這能一勞永逸的天大好事?
儘管促成此事之時,衡淚的大姐在其中多次阻撓...
然而最終,一人之力也奈何不得整個家門的人。
歸根究底,以一魔之最可鎮十方邪祟的鎮魔器,也不過就是一尊比怪物還凶的神像罷了。
比真正為衡家付出良多的活人,它究竟又有哪裏值得?
衡淚或許心底里也產生過類似的疑問,但是時至今日他摟着衡傷卻別無退路。
&木千圍,橫死之體。百年魔首之成。無主枯魔,凶戾能鎮,同等陰司執事。以婚嫁喜色配之可驅十方鬼祟。所以我來獻命,至少我們都能活下去。
如果你來獻命,你就一定必死無疑。」
聽着衡淚的話,衡傷搖搖頭卻怎麼都不肯鬆開扯着衡淚的手。
&哥...這不是獻命給一個魔物,這是要把你從今往後一生的幸福都葬送給一具枯骨...我反正也是要死的,剛好能和這具枯魔湊成一對。
但你不行啊?你是個活人啊?!憑什麼就要為了別人連一輩子都不要了?這些年你不欠衡家的!」
衡傷還想再說,但是衡淚卻心意已決。
低下頭不去看衡傷的眼睛,衡淚拽開衡傷死死拉着自己的手。
將弟弟身後的傷口裹好後,衡淚任由天上的暴雨沖刷也任由弟弟在耳邊不死心的勸說。
隨着濃稠雲層中轟隆隆的雷聲,衡傷眼睜睜看着衡淚將那口巨大的黑玉棺材撬開。
當那雕刻着龍鳳祥雲的棺蓋被衡淚扔到一邊,在宛若地獄一樣的景色中。
直立着的棺槨內,卻是一具穿着紫底紅襯婚服,還半蒙着蓋頭的男屍...
縱使衡淚已然做好了心裏準備,也不曾將據說凶戾非常的鎮魔器想的多麼美好。
甚至可以說,衡淚已經有了要近距離接觸一具滿體生蛆,渾身腐肉的鎮魔器的覺悟...
然而頭戴紅紫色長紗,雙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的鎮魔器,卻端的是服飾精緻且整體乾淨好看。
那本來也只遮住男屍一半的頭紗,自然的落在男屍雙肩並漏出一個柔潤完整的下巴來。
而衡淚也直直瞪着眼前這仿佛才剛剛失去體溫一般鮮活的屍體。
這男屍的嘴巴和鼻子都與普通的男子並無區別。
雙唇不過分扁薄盡顯溫厚,鼻樑也挺俊筆直...
這具當真是那被藏在封魔山谷內,足有百年之久的鎮魔之器嗎?
又或者說,鎮魔器當真沒被人掉包嗎?...
被衡淚的背影擋着,衡傷完全看不到棺槨之內的情況。
滿心擔憂衡淚獻命給這可怕的凶魔會出現意外,但是當衡淚緊緊皺着眉頭慢慢伸出手去掀開男屍的頭紗後。
那張令人頗有好感的溫潤臉龐徹底呈現在衡淚的面前。
衡淚伸手輕輕觸到男屍的臉頰,卻是絲毫沒有一點死人的僵硬與冰冷。
再等到衡淚將手指下移,推開男屍的領子觸到動脈...
衡淚才終於相信,這的的確確是一具屍體。
一具被活屍黑玉,保存如新的無主之屍——鎮魔之器。
確信了眼前的男屍正是引得無數豪強拼死爭奪的鎮魔器後,衡淚也收起了他本就不多的驚訝。
從背後拔出長劍噗呲一聲插入腳邊的黑土之中。
衡淚將自己的右手手掌從劍刃上划過。
一道不深的傷口瞬間湧出鮮血來,衡淚走入棺槨之內與男屍面對面的站着。
低頭俯視着男屍的臉,衡淚抬起男屍的下巴吸吮起自己手上的血水,並直接用口將自己的血渡入了男屍口中。
鮮紅的血絲順着男屍的嘴角滑下,但是衡淚卻確信自己的血已融入了男屍體內。
因為就在下一秒,那原本沉靜安然的男屍瞬間睜開全黑的眼睛,真正是一幅百年魔首的樣子。
而無力坐在一邊的衡傷遠遠看着突然就被詐屍的枯魔拖入棺槨深處的二哥,卻根本不知道這所謂的獻命最後能不能成功...
&哥...」
一片陰影之下,衡淚努力昂着頭咬緊了牙關。
不曾發出一聲呻|吟的衡淚,被陡然激活的鎮魔器蝕咬着肩膀,胸膛,還有脖子。
耳邊響起的咕唔之聲,正是男屍不斷吮吸衡淚精血的動靜。
比自己所預想的力氣還要更為巨大。
身體被緊緊抱住的衡淚,直到他已經深感自己因為失血過多而頭暈時。
也終於忍受不住的用手捂住了男屍還企圖再次咬上來的嘴。
儘管這鎮魔之器,比自己想的要完美多了。
但惡魔就是惡魔,啃噬起祭品來卻是沒有一點人性的。
好不容易從那巨大的棺槨之中掙脫,已經有些站不穩的衡淚一手捂着自己被咬出傷口的脖子,一手抽出了插在棺材邊的長劍。
而那喝飽了血,被揭開了封印的鎮魔之器這才算是真正出世。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伴隨着連活人都倍感壓抑的戾氣從黑玉棺材內散發出來...
坐在遠處的衡傷這一回,也終於看清了那慢慢自棺內走出的鎮魔器到底是什麼樣子。
只見還披着紫紅色長紗穿着紫紅色婚服的鎮魔妻,一步步從陰影中朝着衡家兩兄弟而來。
鎮魔之器,戾氣橫生。
斥血為盟,通陰啟陽
以命求娶,為妻鎮魔......
從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所謂的鎮魔之器,而只有在堪堪末世里被迫『嫁給』活人的鎮魔之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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