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地,只剩下無限的蒼白,破碎與崩塌充滿了程錦的所有視線,可這白茫茫的天地之中,楚睿渾身都是血,一點一滴,侵染了每一步他走過的腳印,他有在這白茫茫的雪山之中,步履維艱。
程錦看着楚睿,她想要努力走近他,卻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邁動步伐,無論她如何大聲喊叫,楚睿都聽不到他的聲音,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雪山崩塌之中的楚睿,看着楚睿向自己走過來,可是,卻是看不見她,然後,在一片崩塌之中,慢慢地,也在程錦的視線中一點一滴的破碎。
努力想要喊叫出聲的程錦終於在痛苦與絕望之中發出了微弱的聲音,那雙無法邁動的如同癱瘓了的雙腿也漸漸恢復了知覺,她往前邁出一步,卻是感受到了掉入萬丈深淵的清醒之中。
「楚睿!」
隨着一聲喊叫,程錦從睡夢之中驚起,天色已經有了微微的亮光,因為做了一個噩夢的緣故,哪怕是在這大冬日的時節,她的額頭上依舊留下了粘膩的汗水,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雙眼無神地望着帳頂,努力的閉上眼睛卻又努力睜開,久久方能平復下來,可那噩夢帶來的驚悸之感,依舊讓她害怕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了一些輕微的響動,程錦想要動一動,看着外邊天色有了光亮,並且,那輕微地漸漸被捕捉了的響動,似乎是有大軍進行行動一般,可是,此時此刻,從噩夢之中驚醒的程錦,卻是發現了一個讓自己無法忽略的事實,她也雙腿,根本動彈不了,或者說是已經出現了間接性的癱瘓,在這個如同每一個楚睿離開之後她因為不習慣而早早醒來的清晨。
外邊的動靜還在繼續,這動靜與尋常不一樣,是軍隊出動的聲音,難道是在這等時光,西涼發起進攻了麼?程錦有些着急,想要起來一看,更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下半身的間歇性癱瘓讓她根本動不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身體情況已經是她預料之內的事情,或許是因為此時軍中地事情更加牽動她的心神,或者……是因為那個噩夢,讓她對自己身體地感知並不那麼強烈,連帶心態,都不重視。
關元已經離開,她叫喚了兩聲,營帳外守帳門的人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在程錦焦急的這會兒,整個大營之中,卻是在進行焦急的部署,蕭力的面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薄汗,今日天未亮的時候,關元趕馬趕回軍中,告知的是楚睿糧隊進入雪山後發生雪崩的事情,全部將士被埋,並且與山外已經隔絕了消息,在厚厚的積雪之中,關元挖出的,是殘破的屍體……
這個消息傳回軍中的時候是被秘密鎖死的,所知的只有蕭力和幾名楚睿的親信部下,所有人心中都忐忑不安,蕭力也很快組織了五千精兵以接應軍糧為由趕往雪山之地。
而他們,誰也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程錦。
「子瑜公子,我等離開之後,夫人那一出,還需你代為隱瞞。」蕭力鄭重道。
旁子瑜的面上,也是一片嚴肅,「我明白。」
說罷,兩個大男人只相互點頭,明白各自的心情,蕭力不再多言,帶領五千精兵,離開了此處的軍營。
從得到楚睿的消息,再到離開,這短短的時間之內,蕭力早部署好了軍中的大事,包括可能發生的西涼襲營的事情。
關元自是跟着離開,然而,旁子瑜抿唇看着那邊的離開的莊嚴肅穆的隊伍,面上卻是升起一層擔憂之色。
軍營,怕是不會輕易安生啊。
而此時,營帳之中的程錦,終於在金針的輔助之讓自己的雙腿漸漸恢復了知覺,可是,外邊的動靜早已停了下來,金針尚未收拾好,程錦便已經急匆匆跑下來,到了營帳之外,旁子瑜也正是在此時剛剛回來,便見到程錦這個模樣,程錦一見到旁子瑜,急急開口,「師兄,是不是出事了,士兵出動。」
「錦兒,是平北大將軍帥軍出營了。」
「出營?」
旁子瑜沉了一口氣,笑到,「並非大事,否則軍營之中也不會如此安靜了。」
程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只感覺到陣陣寒意襲來,旁子瑜只道了一句讓程錦先回去,程錦怔怔往回走,腦海中突然升起噩夢中的畫面,還沒有走到營帳內,便又突然轉回頭,看着旁子瑜,「師兄,楚睿怎麼了?」
旁子瑜眼中閃過一抹震驚,而後馬上反應了過來,可是程錦已經看見了,旁子瑜神色的變化逃不過程錦的眼睛,她突然聲音諾諾,帶着驚怕,「是不是,雪山……」
旁子瑜看她面上升起的絕望的神情,快速回答,「不是,錦兒,沒事!」
程錦聽着旁子瑜篤定的語氣,還有面上的神色,突然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斷掉了一般,一時之間,只覺得眼前之景,目中所視,都在慢慢消失,一切都在慢慢破碎,只感覺自己的體內,似乎是燃燒着什麼,又似乎是在被什麼冰封了一樣,似乎是毫無所覺,又似乎是什麼痛處都感受過了一遍,直到天地眩暈,她喉頭一股腥甜漫起,猛地噴出一口紫黑的血……
「錦兒!」
「夫人!」
———
程錦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的事情,那一日情急之下,身心受到了嚴重的刺激,恰好又逢程錦體內蠱毒進入不穩定的時期,楚睿遇難的消息,也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程錦根本控制不住,內里翻騰之下,這樣,直直讓蠱毒沖入了心肺,刺激之下,吐血倒地。
她也不知,自己倒下之後,引起了周邊之人怎樣的混亂,不過,索**情已經過去了,而她醒來之後,照料在她身旁的,是已經半年未見的花聽雙。
花聽雙那時候恰是隨着藥王谷的隊伍北上的時候,接到旁子瑜的消息,可謂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來。
醒來之後的程錦幾乎是頃刻之內便恢復了先前的意識與記憶,忙想要掙扎着起來,卻是發現,自己此時此刻,根本無法真正施力,花聽雙本在旁邊給程錦配藥,聽到聲音的時候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朝程錦過來,見到程錦掙扎着站起來的樣子,趕緊上前阻止,「錦兒,你醒了,現下還不能動,你先好好躺在床榻上。」
說着不由分說將程錦按壓下去,程錦卻是急切出聲,「楚睿呢?」
聽她醒來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提起楚睿,花聽雙根本不知道該當如何回答,因此,只有短暫的沉默,程錦見此,明白了什麼,只顫抖着聲音道,「你都來了軍中,我睡了幾日?」
「三日……」
程錦心中一緊,「師兄呢,叫師兄過來。」
她這邊才剛剛出聲,外邊旁子瑜已經進來了,程錦二話不說,趕緊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雖然還是虛弱,可是,程錦低低吼叫出來的聲音加之她赤紅的雙眼,卻是明曉告知了她此時此刻情緒的不穩定。
旁子瑜似乎是輕嘆了一聲,「錦兒,現下事情還沒有定論,蕭力已經帶人出去,你此時的病情,不宜再受到任何刺激。」
程錦聽着,蕭力出去的時候是三日之前的事情,如今還是沒有定論麼,時間已經過去了三日,程錦只覺得心中升起一抹再也不能壓下的痛楚,嘴唇微微顫抖,聲音哽咽道,「師兄,你讓我出去,我想出去……」
旁子瑜與花聽雙對視一眼,終是搖頭嘆息,然而,此時此刻,軍中的情況也不見得有多好,軍糧已經越來越少,楚睿還是沒有回來,連蕭力也是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也是在程錦醒過來的今日,軍中關於楚帥與糧隊在雪山遇難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士兵們之間更是產生了巨大的哀慟之感……
這一切,再也不是程錦以及留在軍中的楚睿的部下能夠阻止的……
程錦的確是出來了,可蠱毒的爆發更是引起了她身體再也不能承受更多勞心勞累的事情,軍中氣氛的緊張,緊緊抓着每一個人的心弦,便是一向與軍將不太對盤的監軍楊禮,此時此刻,也保持了緘默。
可是這樣詭異的氣氛,誰也不敢輕易開口,不敢輕易相問的氣氛,終於在第三日夜幕來臨之時,一隊人馬將重傷的一批批將士運回軍中的時候,將一切原本的猜疑給拉開了明晃晃的口子。
跟隨蕭力而去的人回來了幾百人,這些人,所帶回來的是在雪崩之後被埋藏之下,倖存下來的人,這三日的時間,在厚重的積雪之下,被帶回來的,卻是只有二十四人……
並且,每個人此時此刻,皆是重傷不已……
聽到外邊運回了將士的消息,程錦幾乎是跑着過去,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是行動不便,走路之間,更多時候都已經顯示出了蹣跚的跡象,可她卻是不管不顧,衝到軍醫營之中一個一個看着被運回來的人,雖然已經被告知了沒有楚睿在裏面,可她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直到確認每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都不是那一道她熟悉的身影,她今日所維持的所有意志力,頃刻之間全部崩塌……
運送回來的將士小隊,在程錦的耳邊紛紛嚷嚷說着什麼,說着這三日在蕭力的帶領之下,眾將士如何在不觸動新一層雪崩的情形之下在厚厚的積雪之中挖出了將士的屍體,現存的人百無之十,而雪崩的嚴重與面積之大範圍之廣更是讓他們無法在有限的時間之內找到更多的人,以及挽救可能還存活的士兵的性命……
而其中,同在其列的楚睿,根本也是無從尋找,甚至,根本不知道楚睿到底埋藏在哪個方位,被救出來的人根本已經重傷不醒,只模糊道了一句元帥在整個隊伍的後邊,而雪山崩塌之處,有幾處地方,厚有幾仗,如此重量擠壓下來,算是楚睿真的被挖出來了,後果是什麼,大家根本不敢想……
程錦的耳邊,聲音模模糊糊,那個驚恐的夢,再一次映入了她的眼中,不管旁邊的人說了什麼,也不管此時此刻,蕭力帶回來將部分軍醫撥到雪山之下搭建營帳救治重傷將士的命令,程錦突然發出了一聲吶喊,「不!不會!楚睿一定沒事!」
眾人聽着這突兀的寒聲,再看此時程錦憔悴的模樣,心中默默升起一抹同情,大帥遇難的消息,已經在他們的心中形成了一個默契的共識,唯有此時此刻的夫人,似乎神色恍惚,堅定相信這個事實是假的。
可沒有人敢反駁程錦,程錦也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踉踉蹌蹌離開了軍醫營,將此事的事情交給此事軍中的軍醫來處理。
花聽雙與旁子瑜見此,紛紛隨她的腳步出來,卻見程錦踉踉蹌蹌地往馬廄而去,趕緊扯住了程錦,「錦兒,你要做什麼?」
程錦的聲音嘶啞,帶着一股掩藏不住的絕望,「你沒有聽見麼,楚睿在雪山,我要去找他!」
說罷,用力甩開花聽雙,還要往前走去,可身體的極限已經讓她無法在往前,沒走兩步便摔在了白雪尚未化開的雪地之中,再也站不起來了,程錦突然恨極了自己的這身體,恨極了此時此刻,里那一座雪山那麼遙遠,可不論她如何掙扎,都無法起來。
可她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那是,楚睿在等她,等她去找他,去救他,花聽雙見着她這個模樣,只得上前去將程錦拽起來,看她無神恍惚的樣子,此時此刻也顧不上什麼,「你瘋了嗎?這個時候你怎麼出去?」
程錦的雙腿已經軟軟無力,可雙手卻是極力掙扎,「我能去,楚睿還在等我……他還在等我……雙雙……」程錦甚至不知道,她的話中已經帶了濃濃的哭腔……
「楚帥在那邊生死不明,你還要如此折磨自己麼,程錦!他若是回來了,你卻會因為蠱毒而再也見不到他!」花聽雙聲音提高了一度,看着根本已經陷入了魔障之中的程錦低喊道。
程錦聽此,忽的整個人身子一震,旁子瑜已經走上來,與花聽雙對視一眼,「先帶她回去。」
說着已經探向程錦的脈搏,神色之中也嚴肅了不少,「脈象極為混亂,刺激嚴重,需要馬上用藥!」
花聽雙此時此刻也說不得什麼了,只將程錦帶回了營帳之中,可程錦卻只在花聽雙那一聲叱吼之後漸漸平靜了下來,雖是再也沒有言語,卻是不會堅持去雪山那邊找楚睿了,只是整個人都不言不語,默默地吃下旁子瑜調理的藥方,默默地讓花聽雙陪在自己的旁邊。
她整個人都平靜極力,平靜到沒有任何一絲表情。
花聽雙本想與她說一些什麼來緩解她緊繃的神經,可此時此刻,卻是不知該與她說些什麼,
夜半三更之時,回來了一批人,程錦聽着動靜,想要站起來,花聽雙卻是先一步,「你等着,我去幫你看。」
可程錦只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花聽雙,接着服藥之後漸漸恢復了一些,走到營帳之外,只見一批軍隊又是整裝出發,根本不是將什麼人送了回來……
接下來的日子,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可程錦依舊在花聽雙與旁子瑜的安排之下,好好用膳,每日例行問一問雪山那邊的情況,得到的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的消息,而藥王谷的一些人,已經帶着藥材往雪山那邊而去,竭力援助雪山那邊的境況……
距離蕭力前往雪山已經過去了七日,還是沒有任何楚睿的消息,軍中的情形自不必說,在第七日的時候,扶桑與木槿也到達了北方,看到一年多未見的程錦此時的模樣,兩個小丫頭幾乎要哭出聲,可卻是不敢將自己的情緒暴露出來。
七日的時間已經過去,任何救援在過去了這麼一段長長的時間之後,希望已經越發渺茫了,雪山那邊的挖救已經不能再繼續下去,雪崩引起的積雪厚重不知多少,甚至將原本的雪山格局全部改變,再挖下去,甚至會觸動新一輪雪崩的造成……
跟隨楚睿回來的一萬將士,在這七日的時間之內,挖到的屍體只有百數之多,其中存活下來的人,更是不足十分之一,因為所有被救出來的人都是重傷患者……
第八日,消息傳回,寧國將軍寇淮被挖救出來,不過只剩下了微弱的氣息,能否存活下來,卻是沒有人敢定論。
程錦得到消息的時候,一片平靜,可她面上的神色,卻是讓所有人都明白她此時此刻的的不平靜。
終於在第九日的時候,因為劇烈的挖救行動,雪山進行再一次崩塌,原本施救的將士之中,又有將近百人被埋其中,更是將原本已經挖救的地方,再次填平,所有的功績,功虧一簣……
七日的時間,其實已經是挖救的極限,蕭力是不可能繼續耗費如此人力在雪山繼續下去的,算挖到了,過了七日的時間,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因為,第三日之後挖到的也全部都是屍體了而已……
此時,蕭力的大軍在雪山,楚睿在雪山遇難的消息定然不會隱瞞太久,若是西涼在因此而對軍營發動任何攻擊,豈不是損兵折將……
眾將雖然心中哀慟,卻是不得不為大局着想……
終於,進行了十日地救援宣告終止,那一萬將士,此埋葬雪山……
而雪山上殘留的碎片在紫秋的確認之下,也證實了正是火藥引起的雪山崩塌事故……
援救的終止,程錦聽說了,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只是,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經過了這麼度日神經的緊張與緊繃,程錦終於在前一日晚間,又因為蠱毒的異動,再次昏迷了過去……
扶桑與木槿,甚至連花聽雙與旁子瑜,都是一片混亂。
程錦整個人足足在床榻上癱了許久也不見動靜,直到扶桑進入了帳中,看到程錦睜着眼睛躺在床榻之上,眼眸卻是冷靜異常,再也不像先前那樣平靜中帶着呆滯,方才不確認地喊了一聲,「夫人?」
程錦見此,轉臉看了一眼扶桑,唇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笑意之中平靜至極,她輕輕地開口,「扶桑,去叫師兄,幫我準備一座輪椅。」
扶桑聽此,手中的臉盆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動,隱忍了許久地聲音,終於控制不知哽咽出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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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時候,關元與紫秋首先回到軍營之中,只是,程錦沒有像往常一樣像前幾日聽到動靜出去看一眼,反倒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彼時,旁子瑜正在與程錦說她自己的身子狀況,時機的不對,加上氣候的穩定,氣溫到達蠱毒發作的臨界點,加上楚睿遇難給程錦帶來的刺激,進一步將程錦的體內的蠱毒激發了出來,最直接的表現,是程錦的雙腿,一日十二個時辰,至少會有兩個時辰處於癱瘓而無法行動的狀態。
除此之外,她的身體其餘的機能也會在不預知的情況之下,進入半癱瘓化的形態之中,突然的改變,已經不是當初所言的渡厄草能夠輕易解決的事情了。
今日醒來的時候覺察到自己的身體出現異常的時候,程錦已經給自己把過脈,也知曉自己的身體如今幾乎成為了一個廢人之軀,因此,只靜靜地問旁子瑜,「師兄,我還有多長時間?」
旁子瑜斥一聲,「什麼多長時間,這話如何說,錦兒,你不會輕易出事,渡厄草配方,是要重新考慮了……」
程錦聽此,似乎是笑了一聲,「我說的不是還有多少活着的時間,是還有多少時間才會進入全身癱化。」
末了,又輕輕道了一句,「師兄,我不會死地,算是蠱毒也休想奪去我的生命,楚睿讓我好好顧好自己的身體,他一定知道自己此去兇險過多偏偏還來騙我……我不會讓他那麼輕易撇開一切的!」
旁子瑜突然喉頭一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明知程錦說的是反話,可這種時候,他能說什麼?良久之後才道,「若是真的能遵守自己的諾言,會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程錦手中還緊緊撰着那一張紙,只無聲而應,半晌之後,才道,「師兄,我不會了,這身體,理當好好惜。」
旁子瑜聽她如此說,竟然一時無話,卻也正是這個時候,外邊傳來了關元回來的聲音,程錦輕輕拾掇好了自己,在扶桑的攙扶之下,坐在了椅子上,關元方才進來,一進來,便直直跪在了程錦的面前……
「夫人!屬下無能……」
「不是你的錯,關元。」
這幾日的時間,關元整個人也是鬍鬚滿面,許是在程錦的示意之下離開了軍營的那幾日,再也沒有好好收拾過自己,程錦見此,只道,「這幾日你也辛苦了,你是他身邊最得力的親隨,好好下去休息一番。」
關元卻是急切開口,「夫人,我們在雪山外抓到了殷含之,還有殷含之身邊一個陌生的女子,現下已經被秘密帶回軍營之中。紫公子在雪山上,也發現了火藥爆炸之後殘留的碎屑,並且斷定,是容爭山消失了的火器。」
程錦聽此,唇角抿了抿,「先帶他們下去,晚些的時候我再處理這件事。」
她神色實在太過平靜,關元實在是看不出程錦到底有什麼異樣,甚至,只是看着扶桑與木槿眼中沒辦法掩飾的擔憂,方才覺得情況有一抹詭異。
關元下去了,程錦只望着營帳之中噼啪而響的燈火出神,軍營之中的事情不必她來擔心,也輪不到她來擔心,殷含之又為何會出現在雪山那一處,程錦已經不想去追究,因為,不論過程如何,這件事,除了與秦暉有關之外,與殷含之必定也脫不開關係。
這一夜,也如此平靜過去了,第二日,程錦再醒過來的時候,在她的床榻邊上,已經出現了一個製作精巧的輪椅,她一看,便笑道,「紫秋不是昨夜才剛剛回來麼,怎的?是要他連夜給我趕工?」
木槿小聲道,「夫人怎麼看出來這是紫公子做的。」
程錦看了一眼那輪椅,「世上,還有誰比紫家更擅長器具的製作?」
扶桑連忙開口道,「輪椅本是子瑜公子說人打制的,紫公子回來之後,進行了改造。」
程錦輕嗯了一聲,不再他言,等扶桑與木槿將她收拾妥當之後,才將她搬到了輪椅之上,雖說是第一次使用,可她竟是沒有半分不熟悉,這麼被扶桑推出了營帳之外。
紫秋與已經連夜趕回剛剛到達軍營的蕭力早已經在營帳之中進行等待了,此時此刻,見到程錦坐着輪椅被推出來,面上蒼白,竟是沒有一絲血色,即便先前已經先行了解了一番,可還是足足震驚了許久,倒是紫秋,整個人更是顯得憔悴了許多,或許是幾日疲累的緣故,他的眼底,也是一片烏青,尤其是看到程錦身下的輪椅,以及平靜蒼白的面色,紫秋想要開口說話的神色,最後還是平靜了下來。
程錦看着幾日,只道,「這幾日辛苦你們了,蕭將軍。」
而後對扶桑抬了抬手,「先去大帳再說。」
幾人應聲進入了大帳之中,蕭力便把這幾日在雪山營救的事情與程錦說了一遍,只是,提到楚睿的時候,仍舊是聽出了蕭力語氣之中的悲憤,尤其是寇淮,寇淮如今依舊時候生命垂危,氣息極弱,也不知到底將會如何。
而這個消息,自然是再也瞞不住,消息早已飛回了京城,距離他們最近的西涼自然也的到了這個消息,只是……因為大晟軍中不發喪,自然也是模稜兩可,不知真假,無法確定。
可此時仍舊是在戰中,主將遇難,只會出現三種情況,要麼是軍隊失去了主心骨,立即潰散,要麼是副將直接接過指揮權,之後帶領軍隊往後撤退,要麼,是全軍同仇敵愾,共同前進為主將報仇。
而此時,軍中的情況已經不宜繼續消磨下去,蕭力匯報完了軍中的情況之後,只氣憤開口道,「軍隊不能撤退,全軍同仇敵愾,定能為元帥報仇!」
「蕭將軍認為,陰謀,是來自西涼麼?」
這是蕭力最直觀的認知,此時雙方交戰,一方主帥遇難,定然是另一方所為。
可是看着程錦此時的模樣,以及程錦身邊幾人此時的模樣,此時此刻的蕭力,也產生了疑惑,程錦只道,「扶桑,將他帶進來。」
隨着這句話的落下,原本送年禮來軍中的那使者,此時此刻,已經被扶桑壓着出現在了營帳之中,程錦深吸了一口氣,將事情簡答與蕭力說了一遍,在蕭力一時之間尚轉不回彎的時候,看着那使者,開口道,「給你帶來消息的人,是皇后。」
那使者聽着程錦突兀的的文化,分明是懷疑,可是她說出來,卻是萬分的篤定,眼中閃過一抹震驚,程錦冷笑一聲,「你不用隱瞞,年禮之事與雪山之事聯繫起來,猜出皇后也不難。」
那使者只能垂首認命,程錦卻是看向蕭力,「蕭將軍,明白了麼?」
蕭力從滿眼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一般看着程錦,「夫人的意思是說……元帥是……」
是當今陛下主謀暗害的這句話,蕭力終究是說不出口,一直以來,他雖是不滿皇室對楚睿的忌憚,可卻也不曾想到,當今陛下,竟然毀在這等時候,竟然毀在大功即將告成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只要想到這一點,想到這麼多年來自己追隨的主帥被這般暗害,自己的生死兄弟此時生死不明,蕭力滿心的怒火已經升了起來,一直拳頭重重砸在了桌子上,不顧在場的雖有人,憤憤道,「既然如此,我組織將士元帥報仇!」
程錦見此,卻是無力地喚了一聲,「蕭將軍!楚睿將你留在軍中,帶走了寇淮,並不是只是簡單的打算而已!」
「夫人?」
程錦卻是擺了擺手,對着那使者道,「我不知你的目的,也不知皇后的目的,但是,這份情,我程錦記下了,你且回去,留下也好,離開也罷,我不會對你如何。」
使者震驚地看了一眼程錦,而後還是默默退下了。
程錦再次看向蕭力開口道,「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如今只有我們幾人,但是,四西路軍是大晟的軍隊,你要如何為楚睿……報仇?」程錦的聲音,到了這一處,有些無力,在她的心中,說出為楚睿報仇兩個字,便等同於認同了楚睿如今已經遇難了的消息,但她還是繼續道,「不能,蕭力,楚睿信任你,我也信任你,你如今必須在軍中發生任何混亂之前,掌握楚睿原本的兵權,不讓兵權回到陛下派人的人的手中,並且控制好西北這邊的局勢,不能造成混亂,更不能讓那邊有機可趁,京城那邊得到消息在派人過來處理這邊的事情之前,這邊,一定要恢復原樣,並且,不能出現任何混亂的把柄。」
「這才是楚睿將你留下來,最終的意義,因為,你在軍中的威望,沒有人可以代替。」
蕭力本也不是蠢笨之人,只是為人心性急躁了一些,更是對楚睿始終報以無法望其項背的瞻仰姿態,但是,不論是程錦還是楚睿,都知道,蕭力平北將軍的將才,是如今西路軍將領之中,寇淮,張馳甚至趙鑄三人之上,他已經完全能夠獨當一面。
因此,只讓程錦如此一說,蕭力已經明白了整個事情的關鍵。
若是被眾將知道,是當今陛下暗害了的楚睿,軍隊要麼會一致為楚睿報仇,要麼會全部潰散,無論是發生哪種情況,都不利於此時的形勢,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控制局面,這個人,不能完全是秦暉的人,而是……四路軍的人。
蕭力閉了閉眼睛,如此,可是,楚睿將要如何?
程錦又何嘗不明白呢?莫說蕭力此時此刻心中的不平與恨意,她又何嘗不是?
那可是一萬將士的生命啊,是如今軍營之中幾十萬將士的糧草啊,那人竟然已經喪心病狂都這個程度了……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因此,她閉了閉眼眸,再睜開的時候眼中已經是一片清明,「等着吧,一切都不會是白白的……」
雪山的英魂,不會白白喪生,楚睿……也不會白白……
程錦的神色幽幽,聽不出什麼情緒,倒是在場的雖有人聽她說了這樣的話,反倒是心中沉了沉……
一場簡單的會議之後,接下來,軍中的交給蕭力解決了,楚睿的取糧隊伍在雪山遇難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事情,程錦靜靜坐在營帳之中,聽着外邊哀痛的聲響,憤懣的不平,巨大的悲哀之聲,甚至性情中人,已經為此長嘯哭嚎……
可是,不管外邊如何,至始至終,除了崩潰的那一日,程錦卻是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水,反倒是平靜至極地看着周邊的人的悲傷與沉痛,甚至有人想要過來安慰她一番,反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力的動作也很快,很快接掌了軍隊的指揮權,監軍楊李本來是對這件事提出異議的,最後還是在蕭力的雷霆手段之中解決了,那麼,軍隊的軍心問題解決之後,接下來,最嚴峻的問題,是軍糧的問題。
大雪封路的時節早已過去,朝廷運來的停留在容爭山以南的糧隊,也成為了此時此刻軍糧的唯一來源。
可是,接着大雪漸漸消融,程錦卻是讓藥王谷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並且,以藥王谷的名義,以藥王谷首當先鋒,向武林名望世家進行征糧。(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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