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幕仁被帶走了,趙府出現的混亂經過半日的調和之後,似乎也漸漸沉寂了下來,雖然趙博等人從宮中回來了,也帶回了一些消息,但是瀰漫在趙府之中的恐慌,卻是從未消失過,反倒是隨着趙博等人帶回來的消息,讓一眾人更加沉默了。
縈繞在不少女眷心頭的絕望,無法消失,而程錦,便成了她們心中,為趙府帶來厄運的人……
詛咒、咒罵、憤怒、不甘、或者沉默……可從來沒有人從趙幕仁的身上進行過反思與思考……
這一切,被趙秋詞看在了眼裏,聽在了耳中……只有沉默,她是趙府的女眷中最清醒的那個人,或者說,她自己本身在等待一個更為明朗的答案,然後對這件事情,在內心,形成自己的審判。
而在郡主府之中,與旁子瑜和花聽雙進行謀劃的程錦,自是不會知道趙府的人對她的咒罵,但是,或許……是可以猜得到一些的。
沒有了趙幕仁的趙府,還在竭力維持着它內部的正常運轉,第一日,禁軍將趙府團團圍住,沒有人可以進出,到了第二日,也不知承順帝對趙幕仁進行了什麼樣的審查,禁軍在午時的時候,漸漸撤少了一半,但是,趙府依舊是沒有人可以進出。
然而,在這樣的時刻,深夜時分,被禁軍看守的趙府外圍的一處地方,卻是悄悄出現了幾個身影,頎長、英俊、瀟灑、沉穩……
夜行衣的裝扮,是旁子瑜少有的打扮,不過,今日,不得不如此,這次的行動,便是程錦這個不會武功的人,也參與其中,只是,如今看着夜幕之下,靜靜沉立再那一處的趙府,好似一個可以吞噬了黑夜的虎狼之洞。
然而,整個太傅府之外,出了程錦一行人,不知還有多少雙隱藏在暗處的虎視眈眈的雙眼,禁軍的撤離,其實並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只能說是另一個陰謀的開端。
「谷主,周邊不知有多少人。」有人暗中觀察周邊的形勢。
「不入虎**焉得虎子,我要的是在周邊還有這麼多眼線在的時候。」程錦沉默了一瞬之後只開口道。
旁子瑜與花聽雙卻是始終相信程錦一番打算,況且,經過查探之後,自然是做了周祥的計劃,看着禁軍走動的趨勢,旁子瑜與程錦點了一下頭,而後,慢慢靠近了太傅府,在轉瞬之間,幾人的身影,也在禁軍不注意之際,進入了太傅府之中。
而在程錦等人離開之後,原先的地方,卻是慢慢靠近了幾個同樣是身着也行衣的人,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也同樣不知道,在更加隱晦的地方,也有一雙眼睛,將這一處看在了眼中。
隱藏與夜幕深處,頎長的身影,被月光遮擋住了,楚睿的身形,幾乎淹沒在黑夜之中,在他的身邊,展藺也沒有了昔日風流紈絝的神色,面上的神情不知嚴肅了多少,看着那幾抹身影消失在了太傅府的上空,不免輕聲開口,「你當真一點也不擔心?」
周邊,可不知有多少皇室的隱衛在暗中觀察呢。
楚睿一雙眼,鎖住夜幕之中的太傅府,聲音冷然,「我若是連她都護不住,才該擔心。」
展藺抬眼看了一眼楚睿,只得收斂住心中升起的那一抹不確定之意,「這京城的風雨,終於還是來了。」
……
另一邊,程錦等人自進入太傅府之後,太傅府中,夜色也更加寂靜了,黑夜之中的太傅府,出現了一個平凡的身影,見到程錦等人,恭敬道,「谷主放心,今夜太傅府中的人,都已經入了沉睡之中,無人會知道,谷主來過此處。」
程錦勾唇,對着突然出現的中年男子道,「多謝苗先生,這兩日,有勞苗先生了。」
中年男子原本是藥王谷的一員,一直深居在德濟堂之中,不過,與藥王谷嗜醫術的人相比,這位苗先生,對於毒醫五術稍有研究,因此,被程錦安排進了太傅府之中,加之從劉克口中撬出來的一些消息,自然也運用了進來。
只是,劉克對旁煜的恨,的確到了寧可滅了性命也不願意說的地步,因此,劉克的價值並不大,程錦也不欲在他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只能藉由僅有的不完整的信息派苗先生進來。
中年男子將程錦與旁子瑜等人彎彎繞繞,帶去了旁煜的書房之中,沒有了人氣的書房,空蕩蕩無聲,可是,越是靠近,程錦越是敏感地聞道了一股藥味,以旁煜的書房為中心,小心地向周圍瀰漫着,雖然那藥味被一股薰香的味道掩蓋住了,可越是刻意的掩蓋,也是令人覺得生疑。
中年男子將程錦帶人待到書房之中後,才開口道,「經過兩日的觀察,我可以斷定,旁谷主是被掩藏在書房之中,而從書房的構造,也能斷定,這書房,必定還有一間暗室,只是,這兩日,因為要避開趙府的人,以及外邊的暗哨,我並不敢明目張胆檢查,至今還找不到找到暗室的機關。」
中年男子說到此處的時候,語氣中不免多了一些愧疚。
程錦卻是明白了,「苗先生不必自責,這兩日,也是緊張的時候,而我給你的時間也太短了,既然是在這一處書房之中,總是能夠找到的。」
說罷,轉過頭,看着身旁同樣是夜行衣裝扮的一個窈窕身形,才道,「今夜,我給苗先生帶來了一個幫手。」
話到此處,回京之後第一次現於人前的蘿煙,終於走出來,聲音裏帶了一抹清冷,「苗先生。」
中年男子見此,頷首,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在這書房之中,再次找尋暗室的機關。
還燈瞎火之處,對於一般人來時,視物自然是困難的,但是,除了程錦之外,對於這一幫人來說,並無多大的難處。比起一直跟在程錦暗處的關元,此番,可謂是蘿煙第一次單獨跟隨程錦進行活動,早在第一次見到程錦的時候,蘿煙便覺得能夠得到主子另眼看的這位姑娘與眾不同,隨着時日越久,越是發現,這位姑娘何止是與眾不同,單是從這次行動的策劃,程錦表現出來的智慧與果斷,便不知是多少這個年紀的人比不上的。
加入了一個蘿煙,似乎也提高了一些速度,僅僅過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中年男子與蘿煙便確定了在書案上,經過特殊處理之後的暗室的開關,只是……嘗試多次之後,卻是無法開啟。
「夫人,機關應該是趙家獨有的暗記生成的,這類機關的設計極為精巧,若非是正確的打開方式,毀之可能會讓機關永遠沉寂。」
對於蘿煙這句隨口而出的夫人,程錦淡淡地沉默了只瞟了她黑暗之中模糊的面容一眼,便道,「什麼叫做永遠沉寂?」
「是……機關被毀,暗室再也不能打開。」
程錦吸了一口氣,「趙幕仁,在自己的府中製造這麼精巧的機關,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時之間,眾人都對這個機關毫無辦法,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趙家的暗記究竟是什麼,程錦知道,這種暗記,一般是不會對外人道的,而且,一般只有家中的嫡系子孫方能知道一家的暗記的始末,正當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外邊卻是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出乎意外的響動,旁子瑜幾乎是立刻便閃身出去。
只是……當一個帶着斗篷,對於程錦而言,身形並不陌生的女子出現在房中的時候,的確讓程錦驚訝了一番,便是苗先生也出現了一絲詫異。
「趙夫人?」
寧氏將蓋在頭上的帽子放下來,神色淡淡,「清樂郡主。」
可意外很快消失在程錦的臉上,想起昨日楚睿所言的那個趙家特殊的存在,趙秋詞的父親,程錦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而旁子瑜對於寧氏,似乎也不感到陌生,之見寧氏慢慢走近了那書案前面,正欲伸手往機關之處而去,卻是被一隻伸出來的手攔住了。
寧氏也不見別的什麼神色,只是看着程錦淡淡開口,「清樂郡主,雖說我說過,不會幫你做任何事情,也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情,今夜,我的出現,同樣也不是為了你,我只是為了我的夫君而已……」
而後頓了頓,「趙家的嫡系子孫,除了趙博,還有一個。」
程錦明白,只不動聲色,攔在寧氏面前的那一雙手,也放開了,只見寧氏,在那桌子上的不同部位進行了幾番有節奏的敲擊之後,在旁人依舊看不懂的指法之中,只聽得一聲機括開啟的聲音,暗室的入口,便這般打開了。
寧氏見此,似是深呼了一口氣,又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一般,收回了手,正欲轉身離去,旁子瑜卻是突然道,「多謝寧夫人。」
寧氏在這一聲寧夫人里,似乎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淡淡出聲,「子瑜公子,此處沒有寧夫人,我只是,趙弘的妻子。」
說罷,便不再說什麼,又熟門熟路地離開了此處,程錦看着這一幕,眼中還有一些疑問,旁子瑜只簡單說了一句,「先前從未注意過,直到這一刻,我才想起,也許,她是靖州寧家的人。」
也許程錦不了解靖州寧家,但是,花聽雙,甚至蘿煙等人,卻是知道靖州寧家的,靖州寧家,並非名門望族,可算是武林中一個比較有聲望的武林家族,只是,倒是沒有人料到會是如此。
只是苗先生該是因為年紀的原因,不免感嘆了一句,「沒想到,趙家,竟然由此一人,是福氣啊。」
程錦沉默了沉默,想起過去種種,只不言語。
不過也沒有人再多說了,暗室的門已經打開,旁子瑜與程錦便往暗室而去,只留下兩人在外邊的書房之中看守。
暗室之中的格局並不複雜,複雜的只是那機關而已,進入了暗室,果真見到暗室的床榻上,靜靜躺着一位老人,許是時日太久的緣故,躺在榻上的老人,此時,鬍鬚盤面,幾乎將大半張臉給遮住了,可旁子瑜還是一臉便認出了這是已經消失了五年的旁煜。
當即便激動上前,程錦看了看那位老人,對於旁煜,她是陌生的,可也不知是否是血緣的關係,此時,她看着靜靜躺在床榻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
進入暗室的人,皆是因為找到了旁煜而心情帶着微微的激動之色,但旁子瑜確認了之後,立刻便給處於沉靜之中的旁煜進行把脈,萬幸的是,旁煜雖是進入了沉靜,但卻也沒有性命之憂,同時也印證了當初他們的猜想,旁煜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自己進入了這種沉睡的狀態。
進來容易,出去未必有那麼容易了,但是……
帶着沉睡之中的旁煜離開了書房的暗室,將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之後,程錦卻是突然停住了腳步,在昏暗的書房裏看了幾眼之後,突然道,「師兄,你先帶外公從趙府的湖底暗洞出去。」
對於程錦突然改變計劃的行為,旁子瑜有些不贊成,但還是出口相問,「錦兒要做什麼?」
程錦皺着眉頭,「旁煜是什麼人,若是只單純為了外公,將自己這大半輩子的心血高付諸東流,不惜讓趙府受創至此,我總覺得似乎少了一些什麼,這書房,或許另有文章也不定,我想再看看。」
她這麼一說,旁子瑜卻是猶豫了,不過程錦已經快速下定了決心,「總歸我們多出了一個人,原計劃也是你獨自帶着外公從趙府的湖底遊走至外邊,索性外面已經等了一幫人,讓他們多等,也沒有關係。」
而後又看向花聽雙,「有雙雙和苗先生在,我不會有事。」
都已經這麼說了,旁子瑜自然是不會再猶豫了,只帶着旁煜離開了書房,而旁子瑜離開之後,程錦卻是接着微弱的光,小心在這書房之中進行搜索,一邊道,「你們在查探的時候,除了那一間暗室,還發現了什麼?」
太過單純的目標,加上時間太短,蘿煙與苗先生自是查不出什麼別的東西,只能在程錦的示意之下,再次查探。
花聽雙也小聲開口,「所以你是懷疑旁煜所做的一切,背後另有隱情?」
「不確定,我只是覺得,旁煜這樣為自己考慮的人,竟然做出這種讓自己萬劫不復的事情,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在找,或者整個皇室都在找外公,而他之所以會這麼容易倒台,恰恰是因為我們得到了外公的線索。」
正說着的時候,蘿煙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音,「夫人!」
程錦應聲走過去,卻見在一處暗格之中,有一隻細長狹小的箱子,只是,同樣的,箱子的設計極為精巧,一時之間,也是無法打開。
程錦皺了皺眉,蘿煙與苗先生見此,對視一眼,開始鼓搗起箱子上的機關,兩刻鐘之後,隨着一聲嗖的聲音,箱子打開,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當年西北事件的相關文書,記錄了趙幕仁在背後所做的一切,以及與西涼那邊的聯繫。
文書足足有七八分,卻也並不全是與西涼那邊的聯繫,程錦冷眼看着,眼中有一些疑惑,只抽走了其中的兩分無關西北事件的文書,又將一切歸於原位之後,方才與花聽雙等人一道離開。
進來的幾個身影,終於在經過兩個時辰之後,又從太傅府的牆頭之上離開了,而程錦等人離開這一處之後,原本圍在太傅府周邊的暗哨,也紛紛有默契地離開了太傅府。
小半個時辰之後,正陽宮之中,承順帝的寢宮之中,也許是經過了這兩日的事情,承順帝的睡眠一直不好,今夜,乾脆沒有睡下了,而此時,季高也腳步沉穩地進來,與承順帝說了一些什麼,承順帝聽罷,也只是嘆了一口氣,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疲累之色,擺擺手,讓季高退下了。
幾乎也是同一個時間,關於清樂郡主夜入太傅府而後空手而出的消息,也傳入了成王的耳中,只是,比起承順帝的疲累,秦暉的眼中,更多的是懷疑的神色。
「有楚睿的人麼?」沉默了一瞬之後,秦暉還是開口。
「屬下並無發現。」
「沒有發現,還是發現不了?」
來人沉默,秦暉卻是自顧自道,「連楚睿的人都沒有,看來,真的沒有有價值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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