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李延慶準時抵達了甜水巷,這一帶明顯是高檔住宅區,住着不少達官貴人,四周環境十分幽靜,一座座精美的府宅掩映在綠樹叢中。
李延慶雇了一輛牛車前來,他在巷口下了車,直接走進了甜水巷中,他一眼便看見了李師師的府宅,門口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那是礬樓用來迎送貴客的馬車。
李延慶走上台階拍了拍門環,大門吱嘎一聲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管家模樣老人,「請問你是」
不等李延慶回答,只見李師師滿臉笑容地快步走了過來,「文叔,他是我的客人!」
「啊!真不好意思,快請進!」
老人連忙打開門,請李延慶進門,李延慶走進大門,打量一下李師師,只見她穿一件淡綠色的半袖褙子,一頭烏黑的秀髮梳得很精緻,插一支鑲嵌的寶石的金釵,天鵝般長長的脖頸露出一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她臉上沒有任何化妝,細長的秀眉,一雙深如潭水般的美眸,秀麗高挺的鼻樑,豐滿而圓潤的小嘴,加上曲線玲瓏的身材,更顯出她一種溫婉淡雅的氣質,但又不失青春少女的活力。
「這是給你的!」李延慶把手中的一包禮物遞給她。
「是什麼?」
李師師笑靨如花,一雙動人的美眸里閃爍着寶石般的光澤,李延慶竟一時有點看呆住了。
李師師略有點嬌嗔地瞥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問道:「你是要我猜嗎?我猜是你們寶妍齋的香粉之類。」
李延慶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不是化妝之物,是書!」
「書?」
李師師有點驚訝,歪着頭,俏皮地望着他笑道:「還是第一次有人送我書,你知道我喜歡什麼書?」
「我不知道,不過這是我寫的書,是我以前寫的一些志怪白話,或許你聽說過。」
「原來是李少君的大作,我要好好拜讀了。」
她伸手來接,李延慶連忙擺手,「這個可重,你估計拿不動!」
旁邊老管家笑呵呵上前道:「少君給我吧!我來拿。」
「那就麻煩老丈了。」
李延慶把厚厚一包書遞給他,這時從裏屋走出三人,最前面一人李延慶認識,正是李師師的摯友周邦彥,後面是一男一女,年紀都大約二十餘歲,男子身材中等,皮膚白皙,長得溫文爾雅,臉上帶着一種溫和可親的笑容。
他身邊的少婦穿一身白色的襦衣長裙,肩頭披一件紅色的繡錦,她身材高挑而豐滿,皮膚白皙,鵝蛋臉,五官十分精緻,眉眼有一種女性中少見的英氣,雖然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但李延慶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她。
周邦彥呵呵一笑,「我們今天的主客來了!」
李師師白了周邦彥一眼,對李延慶抿嘴一笑,「李少君,我來給介紹這兩位朋友,這位是德甫兄,趙相公之子。」
這樣介紹雖然很客氣,但李延慶還是一頭霧水,男子倒是爽快,抱拳笑道:「在下趙明誠,李少君神箭無雙,令明誠無限敬仰!」
李延慶心念一轉,他忽然知道旁邊這個少婦是誰了,原來她就是名流千古的李清照,令李延慶又驚又喜,居然在這裏遇到了李清照。
只是現在不是他瞻仰李清照的時候,李延慶連忙回禮,「李延慶也是久仰趙兄了!」
「你知道我?」趙明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旁邊李清照柔聲道:「夫君,人家只是說句客氣話。」
「不!不!」李延慶連忙解釋,「我確實久仰趙兄,趙兄是金石大家,小弟欣聞已久。」
趙明誠臉上略略一紅,他只是痴迷於金石研究而已,遠遠談不上大家,不過李延慶居然真的知道自己,倒也讓他心中歡喜,他連忙給李延慶介紹旁邊的妻子,「這位是拙荊,比我稍有名氣。」
李延慶有點心虛,他把李清照的詩給了李師師,卻沒想到兩人居然是朋友,不過那首詩應該是南渡之後的事情,與現在無關,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易安居士之名,延慶更是久仰!」
李清照卻微微一笑,「李少君,我們見過。」
「我也感覺居士有點面善,但就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真是失禮。」
「那你應該認識我的族妹九真吧!」
李延慶頓時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在礬樓」
他在礬樓遇到了李九真,李九真後來被一個少婦叫走,不就是李清照嗎?
「你們聊天,把我這個主人冷落了,這可不行!」
旁邊李師師嬌笑道:「等會兒一定要每人罰酒三杯!」
眾人都笑起來,周邦彥連忙道:「院子裡冷,我們進屋裏說話,說實話,罰我十杯我都願意!」
「你這個酒鬼想得美,對你的懲罰就是不給喝酒!」眾人大笑,跟隨主人走回客堂。
李師師的房間都不太大,都佈置得非常精雅,客堂里瀰漫着一絲淡淡的清香,雖是深秋蕭瑟季節,但這裏卻溫暖如春,每個人坐在寬大的圈椅上,非常柔軟舒適。
這時,兩名侍女給他們重新上了茶,周邦彥輕輕咳嗽一聲,對李延慶笑道:「我們剛才還在談論延慶昨天拒絕官家的提攜。」
李延慶愕然,這件事這麼快就傳開了嗎?
李師師在一旁柔聲道:「有些事情傳得非常快,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已經滿朝皆知了,這件事還是今天上午周翁在朝中聽到的,李少君是否允許我們繼續談論下去?」
李延慶欠身道:「延慶願洗耳恭聽!」
趙明誠笑道:「剛才我說到李少君拒絕天子的提攜,在很多朝官看來是一個愚蠢的決定,但我認為並沒有什麼不妥,當年晏相公十四歲補秘書省正字,這裏面有個前提,那就是他考中的童子科,雖然不能和科舉相比,但畢竟是功名,而李少君沒有參加任何考試,平白得一個同進士出身,於法理上不通啊!」
旁邊李清照笑着替丈夫補充道:「就像一支瓶中茉莉,初綻時素雅芬芳,可日久卻枯黃衰敗,再無重生之機,原因就是它失去了根。」
「對!就是這個道理,沒有根基,不能長久。」
李師師一雙美眸又注視着李延慶問道:「李少君弓馬嫻熟,昨天拒絕官家,是否有從軍之意?」
李延慶略略沉思片刻說:「從軍倒沒有這個想法,不過若讓我率領一支軍隊保家衛國,我一定會欣然答應。」
「不妥!」
周邦彥搖了搖頭,「剛才明誠和易安居士也說了,為官之道首先是需要根,但光有根還不行,還要有生長的環境,就像一棵大樹,長在森林內,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如果孤零零長在路邊,不到成材就會被人伐走,其實環境最為重要!」
李師師見李延慶沒有說話,便抿嘴笑問道:「周翁所說的環境具體是指什麼呢?」
「同為文官一黨吧!」
周邦彥是個十分健談善辯之人,他既然說出了結論,當然就要找出論據來證明。
「我再給大家說一件往事,大概在仁宗年間,高郵知縣叫做晁仲約,當時有一支亂匪糾集千人要攻打高郵,晁仲約便私下用重金賄賂亂匪頭子,讓他們不要打高郵,去打別的縣城,這件事後來被人告發,仁宗皇帝非常憤怒,一定要殺晁仲約,朝中大臣都紛紛支持殺這個晁仲約,敕令都下達了,但相國范仲淹卻堅決反對,堅決不肯在旨意上加印,同僚們都責怪他,說給叛軍送錢,嫁禍其他地方,這種人不殺,以後郡縣怎麼守?你們知道範相公怎麼回答嗎?」
眾人都異口同聲道:「周翁快說下去!」
周邦彥捋須一笑,又繼續道:「范相公就給大家說,我朝不殺大臣,這是盛德之事,怎麼能輕易破壞呢?今天咱們開了個口子讓天子殺了晁仲約,萬一哪天天子手一滑,把我們拉出去殺了怎麼辦?大臣們頓時醒悟,第二天,所有的大臣都堅決反對殺晁仲約,最後仁宗皇帝只好收回敕令,把晁仲約發配了事。」
眾人一起鼓掌,「果然有意思!」
「這還是仁宗年間,到了神宗年間,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說到這裏,周邦彥笑着對李延慶道:「少君有興趣再聽下去嗎?」
李延慶這才意識到,周邦彥的故事其實是講給自己的聽的,原來他在自己上課,李延慶心中略略有些不快。
他看了一眼李師師,見她輕輕向自己點了點頭,李延慶便淡淡道:「既然周翁興致盎然,延慶又豈能做掃興之事,周翁請繼續!」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4s 3.910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