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好,卡——」
徐正明滿意地拿着擴音器喊道。
導演的聲音一落,舉着打光板和收音話筒挑杆的工作人員們立即放下道具活動酸痛的胳膊。場下的助理們立刻拿上外套,遞給衣着單薄的演員們。
雖然六月份已是初夏,但晝夜溫差很大,深夜的溫度只有十來度。
拍到快轉鍾,今天的夜戲總算是拍完了。
穿着朝服的穆清先是和導演檢查了下今天的拍攝片段,再拿起工作手機看了一遍郵件。
等他終於有時間看私人手機的消息時,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
消息欄有九個未接來電,全都是穆小筱打來的,最近的一個顯示在二十分鐘前。
這麼晚聯繫自己……
穆清立即回撥了電話,聽到的卻是冷冰冰的「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不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也不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忙」。
穆清頓了一下,緊接着立刻調出了短訊記錄和微信界面。
穆小筱在十五分鐘之前給他發了一個定位,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信息。
穆清立刻點開了定位,地址顯示在會新街。
「穆哥,是出什麼事了嗎?」旁邊的助理小溫看着穆清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冷峻,忍不住開口問道。
穆清將凝視着手機屏幕的目光挪在了小溫身上,那一瞬間,被目光籠罩的小溫如墜冰窖。
「走。」穆清只是簡短說道,轉身疾步向外走去。
小溫本來想提醒穆清戲服還沒換,可想到剛剛穆清的臉色,立即閉上了嘴,小跑跟上了穆清。
夜色如水,晚風如刀。
深夜的街道上,一輛黑色的suv飛速駛過。
suv里的副駕上,隋東庭扒着擋風玻璃看了許久,最後怏怏地縮回了身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一看隋東庭的動靜,穆北立刻往前側身問道:「怎麼樣?」
「找不到那輛車了。」隋東庭悶悶地回答道。
捶了下椅背,穆北不爽地坐了回去,過了會又覺得興奮難擋,拿出手機看着地圖,說道:「我們馬上就能到會新街了,最多十分鐘!」
「西原他們既然被車跟蹤了,我們最好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一下吧。」李尉南忽然說道。
李尉南話一出口,車廂里頓時沉默了一下。
穆北恍然大悟:「哦對,把這事忘了。」
穆北連忙拿出手機給西原打電話,還一邊笑着說:「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被跟蹤,還不知嚇成什麼樣呢」。
前座的隋東庭也回過頭等着聽電話。
可隋東庭卻看到穆北的臉色漸漸變了,說不出是震驚更多還是惶恐更多。
開了外放的手機里傳出無機質的冰冷女聲: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會新街。
陳舊的樓群沉默地隱匿在黑暗中,半空中零散的居室燈光高高地懸着,看着無比的遙遠。
地面上只看得到幾盞路燈,遠處還有一盞是壞的,一閃一閃的,明明暗暗地照着。
「這裏沒有信號。」
陸離看了下手機左上角顯示的無信號,嘗試着往外打電話,果然打不出去。
西原放下了手機,說道:「我的也是。」
陸離對着出租車司機說道:「師傅,真是謝謝您了,等下您開出去之後,能麻煩您報個警嗎,就說有人在這裏被綁架了。」
陸離看了下司機的臉色,頓了下又改口道:「您怕麻煩的話我也理解,那這樣您看行嗎,我等下給您留個電話,您等下出去有信號了,幫我聯繫一下這個號碼,就說陸離在會新街,麻煩他儘快過來,最好帶幾個人,這樣不會太麻煩您,您看可以嗎?」
即使聽到陸離兩個字,司機也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是不認識。這也正常,中年男人們通常對小鮮肉市場知之甚少,畢竟司機連西原都不認識。
司機猶豫了一下,最後咬着牙說:「不管裏面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等下出來總是要坐車走的吧,這裏有沒有信號,也沒有車過來,我就在這等着你們,把你們載回去,怎麼樣?」
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怕惹事的司機竟然發了善心,願意留下來。
陸離有些意外,但覺得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了。他本來想聯繫安始,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着安始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還是有輛現成的車等在這隨時能把他們載走最好。
陸離立刻反應了過來,真誠地謝道:「那真是謝謝師傅您了,我們儘快回來。」
西原也在邊上禮貌了謝過了好心的司機。
兩人下車後,陸離調出了穆小筱發給的他的地圖定位,對着西原說道:「先往裏面走。」
西原點了點頭,跟上了陸離。
「餵——」
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喊。
陸離和西原回過頭,看到司機探出窗口的一張滿是大汗的臉,那臉上有畏懼,也有自責,大概是司機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應該陪着這兩個少年,可是終究是不敢。
陸離明白司機的糾結,他或許樂於幫助陌生人,可從不會覺得陌生人仗義相助是理所當然,在這個愈加冷漠的社會裏,陸離雖不一定認同,但能理解大家的「各掃門前雪」。而且這個司機願意留下來,陸離已經很感激了。
司機糾結了幾秒,額頭上冒出了更多的汗,他最後說道:「你們兩個……注意安全啊。」
司機愣愣地看着兩個眉目如畫的小少年對着他笑了下,然後轉過身,身影漸漸隱沒。
兩個人就像被黑暗吞噬了。
午夜的馬路。
在後車廂里換下了戲服的穆清,一邊扣着襯衣的紐扣,一邊問道:「還有多久能到會新街?」
一直盯着手機地圖的小溫立即回答道:「還有二十分鐘。」
穆清揉了揉蹙起的眉心,強壓下疲憊,接着問道:「聯繫上保鏢了嗎?」
小溫臉色也有些擔憂,說道:「剛剛聯繫上,說是小筱故意把他甩下,還把他手機丟了。」
小溫很快講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今晚8點的時候小筱和她同學汪琊琊一起去看電影,看完後兩人各自回家,大概想一個人散散步,小筱嫌保鏢跟着麻煩,就把他甩丟了。」
兩人心照不宣的是,這也不是穆小筱第一次甩丟保鏢了,不想這一次真的出了事。
難道真的有人對着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下了手?
小溫根本就不敢多想。
「汪琊琊已經回家了,電影完之後和小筱沒有再聯繫,」小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穆清的神色,說道:「小筱的手機……還是打不通。」
「要和林阿姨他們說一聲嗎?」小溫問道。
穆清快速答道:「先別聯繫,別讓爸媽白擔心。」
小溫想說穆哥你也先別擔心,可話到了喉嚨口還是收住了,他知道穆清最不願意聽沒有價值量的話,於是小溫繼續匯報道:「已經照穆哥你說的,找保安公司聯繫了一隊人馬,大概能在我們前面到會新街,一到就會通知我們,並且立即展開搜索。」
穆清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一想到此刻除了在車裏等待,自己竟無事可做,穆清不免有些氣悶。
穆清靠在了後座上,盯着車窗外急速倒退的街景。
霓虹的燈光流溢過他冷肅的面龐,種種光彩都像被嚇退了似得暗淡了。
「話說,聯繫不上西原,我們也得和元楚叔聯繫下吧,畢竟這麼晚了,我們還沒有回宿舍,西原也下落不明……」
也不知是不是大智若愚,相比心神不寧的穆北和隋東庭,李尉南反而是那個總能理出頭緒來的那個。
穆北剛拿出手機,一路不發一言的司機開口了。
「要不先別打了吧,西老闆要是知道我沒把你們送回宿舍,而是大半夜帶着你們亂轉悠,可不得罵死我……」
穆北立刻就變了臉色:「我們這叫亂轉悠,我們這是去救人你知道——」
「——穆北!」
剛要發飆的穆北卻被隋東庭打斷了話語。
穆北正要調轉火力向隋東庭,卻看到隋東庭臉色蒼白地看着他和李尉南,問道:「你們看看這個司機,和送我們去餐廳的是一個嗎?」
這個問題一出,車廂里頓時一片死寂。
穆北和李尉南立刻瞪向司機。
司機也愣了一下,立刻道:「我是老李啊,你們不認識啦,上個月上崗的啊,本來就是8點交班,送你們來的老徐晚上有事,特地把我叫過來送你們回家。」
司機趁着紅燈停下車,一回頭,卻只看到三張面無表情的小臉死死看着他。
myth組合身邊的工作人員流動性很強,不論是鐘點工、廚師、司機還是助理都常常更換,工作繁多的他們哪裏有時間去記住身邊每一個司機的臉。
這個自稱「老李」的司機開始看着臉熟,可在此時此刻,這張臉卻一點點陌生了……
穆北和隋東庭、李尉南分別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臉上的懷疑和恐懼。
為什麼他們一出餐廳,就有人盯着他們看……
為什麼西原剛上出租車,就被盯他們的人跟車了……
為什麼這個司機去了車庫那麼久,讓他們等了許久才姍姍來遲……
穆北突然把住了車把手,想把車門打開,車門卻紋絲不動,看來是內鎖死了。
紅燈變成綠燈,剛準備發車的司機從後視鏡看着穆北突如其來的動作,油門都來不及踩了,他急慌慌地說道:「你幹嘛呀這是,我們還在馬路上呢,危險——」
「——開門。」
穆北惡狠狠地盯着這個叫「老李」的司機,他強撐着不想暴露自己的色厲內荏,由於緊張聲音也變得尖利刺耳了。
在他們的車後,已經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喇叭聲,催促他們趕快發車。
在躁得人心慌的喇叭聲中,穆北的臉色已經扭曲了,他再次吼道:「我讓你把車門打開!」
會新街路口的馬路旁邊,停着輛出租車。
此刻人跡罕至,寬大的馬路上偶有車輛路過,街邊更是只停了這一輛車。
坐在駕駛席的司機看起來像是在休息,又或者是在等人。
司機的表情愈來愈焦躁,額頭上的汗也愈來愈多,像是承受着某種煎熬似的。
他感覺度日如年,可低頭一看手機,發現才過去五分鐘。
他想着,要不開車直接走人,可一想到之前手機里那個顫抖的女孩聲音,還有最後走進路口的兩個少年的背影……他又實在狠不下心直接離開。
覺得煩悶不已的司機打開了車門,從褲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拿出了一根煙,打火機按了好幾下才勉勉強強點上了火。
可等司機沉醉般地猛地吸進了一口煙,一邊吐出氣一邊抬起頭時,才發現對面的馬路上不知什麼時候也停了一輛車。
車裏一連下來了五個人,每個人手裏還拿着長條狀的東西,不知道是棒球棒還是砍刀還是別的……
五個人一下車就筆直地穿過馬路,向司機走來。
司機想要立刻縮進車裏逃跑,可兩腿哆嗦着就是使不上勁,手指間的煙也捏不住,直接滑落在鞋背上。像是感覺到了燙,司機這才有了力氣猛地挪動了腳,把還燃着的香煙彈落到了地面。
可這一個動作完,等司機再回過神來看向對面。
他發現這些人就跟飛似得,一下就到了他面前。
司機借着昏暗的燈光看了眼這群人的臉,看到他們臉色的司機直接嚇得一軟,靠倒在了車門上。
打頭的男人似乎很滿意司機畏懼的反應,似乎笑了下。
這個男人很高,很瘦,像個模特似的,可等他低下頭,出租車司機清楚地看到了他的一雙眼,那雙眼裏是蟒蛇般擇人而噬的陰毒目光。
「你剛剛不是載了兩個小孩子到這嗎?」
癱在車門上的司機整個後背已經黏濕了,他像只被盯住獵物似的劇烈喘息着,聽到眼前這個蛇一般的男人幽幽地問道:「告訴我,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道路盡頭一明一暗的路燈,在閃出了一下耀眼的光芒後,猝然就熄滅了,再也沒有亮起來。
大抵是這盞路燈徹底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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