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照例是茶餐廳,林樊一踏上三樓,就看見落地窗邊一個卡座里女王宋簡正支着額頭打電話,眼神的殺氣都快蔓延到半截樓梯了,一眼看到跟着服務生露出頭來的林樊,當即掛斷了電話往桌上一丟,當頭一聲斷喝:「林樊!」
前面走路的服務生嚇得腳下一滯,腿肚子還沒開始轉筋,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邊按了一下,耳畔很快傳來一陣清爽的馨香。
林樊拍了拍那嚇了一跳的服務生,道:「你下去吧,有需要我們會按鈴,那位姐姐就是個神經病,不用理她。」
小姑娘一看就是學生出來做兼職的,眼神怯怯的,那小臉叫一個青稚,被林樊這麼柔聲細語地安撫了一下,腦袋點的像磕頭機一樣,立馬扭身逃也似的下了樓。
&還知道來!老實交代吧,葉以謙和你到底什麼情況,我認識你可有六年了,就這麼給我藏着掖着,你這是要起義啊你。」宋簡見林樊面無表情地坐下,立刻主動發起了攻擊,坐了玫紅色美甲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玻璃桌面,烈焰紅唇勾出一抹滲人的笑容。
林樊:「你口紅粘牙上了。」
怎麼可能,她今天明明用的某牌最新款,喝東西從不沾杯的!
剛才還一副女王范的宋簡幾乎是頃刻破功,慌慌張張地掏出化妝鏡看了看,確信自己完美的妝容沒有一點瑕疵而是林樊在睜眼睛說瞎話之後,這才冷靜了下來,將化妝鏡往桌上一拍,冷笑一聲:「別轉移話題,你快說,你倆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大抵上就是「少年春衫薄的年代,因為一件芝麻大點的小事喜歡上當時叱咤校園的風雲人物,又因為一點巧合有了和男神接觸的機會,自作多情地以為男神也喜歡自己,最後被狠狠打臉發現完全是自己想多了」的悲情故事。
林樊一隻手撐着下巴,透過落地窗射進來的溫暖陽光在她身上鋪滿,好像披上了一層柔軟的毛毯。林樊坐在陽光里,還是覺得心裡冷得牙齒打顫,「沒怎麼回事,剛上大學的時候,你們不是都知道我有喜歡的人麼。」
宋簡先是點點頭,繼而忽然間恍然大悟,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拿住。
當初她們6020四朵金花,可是從一進校開始就不知道惹來多少狂蜂浪蝶。
老大王慎,身材高挑、濃眉大眼、性格開朗和氣,在校內身兼數職,是團委老師眼前的紅人,各種活動都有露臉的機會。用林樊的話說,看王慎穿着正裝一臉正氣地坐在小牌牌後邊,還真的挺像個正經人。當然,「挺像」同時也意味着「不是」,極其器重王慎的團委老師是絕對想像不到王慎是怎麼在寢室里剛罵完「校領導都特麼是sb」,緊接着就聲色恭敬地「恩恩,好的於書記,哎麻煩您了麻煩您了」接聽電話的。
老二唐靜容,膚白貌美大長腿,長着一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柔弱模樣,實際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個性,時任她們系的學生會副主席,行事果斷乾脆,出了名的雷厲風行,又是校辯隊的骨幹,校內校外不但收穫了大量異性追求者,還贏得了無數學妹的敬仰與芳心。所謂男女通吃,大抵說得就是唐靜容這類人。
老三是宋簡自己,活得向來瀟灑隨意,長得漂亮家世好,性格潑辣花痴顏控,男友如同過江之鯽,沒有最高記錄只有更高紀錄,最厲害的是分手後統統還能做朋友,遇事個個肯伸出援手毫不含糊,也是別人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傳奇人物。
林樊是她們6020最小的一個,卻也是最奇怪的一個。
彼時林樊還不是現在這副面癱心冷、得過且過的模樣,雖然說不至於自來熟人來瘋,可大抵上也是萌萌的。
宋簡說得這種萌,是不知深淺摸不透林樊而產生的那種反差萌。
第一次見林樊的時候是新生報到,林樊黑長直發純白布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桌邊整理畫夾,看起來文靜又文藝。可交往起來才發現自己竟是完全被她的外表欺騙了,一開口能把人懟到懷疑人生。
唐靜容曾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拉進辯論隊,好不容易把人騙去了,林樊面試沒通過。原因是面試官學姐隨口問了她背的布兜是什麼牌子挺好看挺有藝術細菌的,林樊一開口就是「隔壁夜市十五塊錢買的」,結結實實把學姐得罪了。
宋簡聽說這個事兒的時候在寢室笑得差點背過氣去,後來才得知林樊當天背的布袋還真就是在夜市花十五塊錢買來的。
穿四位數的鞋子,背兩位數的布袋,對d市有名的高級餐廳了如指掌,也知道許多走街串巷但口味極佳的地攤小店,明明長得單純善良無公害,偏偏一言不合就把人噎得啞口無言,這就是當時的林樊。
不過雖則她是6020一大奇觀,可外人看來只當林樊藝術家氣息濃厚,而藝術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這也無可厚非。住過寢室的人都知道,這一屋子人,若是有一個談戀愛了,那別人也就快了,6020四個天之驕女湊在了一起,其他三個都是桃花不斷,只有林樊一個,自始至終孑然一人。
有好事兒者偷偷問宋簡,林樊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宋簡也不知道,轉而問林樊大好時光為何不好好把握,不是泡在畫室就是蹲在圖書館,林樊這才交了底,原來她心裏有個白月光。
白月光之所以稱之為白月光,就是看得見摸不着,你以為一踮腳就能夠着,實際上隔着十萬八千里。宋簡這才回憶起來,林樊常常一個人對着手機傻笑,聊天也時斷時續,偶爾接到電話的時候聲音溫柔地快要掐出水來。先前不在意,這會兒一想,竟然是全都對上號了。
宋簡開始以為白夜光頂多是和林樊異地,可直到這天大家在臥談會上嚴刑逼供,林樊才說出來,她和那個白月光,不只是異地,還異國。
&首都到d市,橫跨八個時區相隔八個小時,是白天和黑夜無法逾越的距離。
宋簡那時候心裏隱隱就覺得不靠譜,可林樊意志堅定不為所動,她也不好開口勸她。身邊的異國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寥寥無幾,不是敗給了時間和空間,就是敗給金錢和溫暖,就算是兩個人分開前情比金堅又如何,何況那人還只是林樊心裏的白月光。
宋簡問過林樊,那個白月光在她心裏到底有多重要,林樊幾乎沒有遲疑,只說,他能叫她安心到,一條短訊發過去,如果對方沒有回,林樊絕不會東想西想,只會想到他是在忙沒有看到。
寢室里三個人看着林樊樂在其中,也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順利同白月光白頭偕老攜手走上幸福的康莊大道,可她們還沒機會見識到把林樊迷得不行的白月光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林樊就出事了。
關於車禍的具體細節,宋簡不知道,林樊在重症監護躺完又躺進了vip,她去醫院看過幾次,林樊都不大願意說話,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起來,沒多久便辦理了出國,直到兩年前才回來。
從那時候起,林樊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縱然是極親密的朋友,有些話還是不能問,宋簡沒問過林樊為什麼忽然間放棄了之前所有的規劃,可心裏隱隱地覺得,這一切都和五年前的那場車禍有關,而那場車禍,她又直覺地感到與林樊心裏的白月光脫不了干係。
這麼多年宋簡沒少在心裏罵那個所謂的白月光,可今天林樊忽然間把葉以謙摔在這兒,宋簡一時也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怪不得能把林樊迷得神魂顛倒五迷三道,若是葉以謙出手,閱人無數的宋簡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保持清醒,何況當年的林樊也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純情少女罷了。
林樊撐着下巴見宋簡半天沒說話,就知道她的三觀被自己一句話敲個粉碎,正在重建三觀呢,笑了笑抿了一口面前的紅茶,擱下杯子:「我本來以為這事兒到ktv那天就算畫上句號了,沒想到後邊又出了那麼多事,抱歉沒有先告訴你,叫你失面子了。」
宋簡本來是打算好好教育一下林樊來着,可是知道了葉以謙的身份後,面子裏子的還算是大事麼,她現在有點懊惱自己瞎操心了,看葉以謙這個晦暗不明的態度,也不知道林樊往後該怎麼辦。葉以謙絕不是能隨隨便便拉黑不搭理的人,不識抬舉的後果宋簡沒勇氣想,只能在心裏罵自己是個sb,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
&往後你打算怎麼辦?」
林樊倒是挺無所謂的,晃了晃杯子裏上好的紅茶,側頭望着遠處的街景,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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