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回到自己住處,深深和靜靜便迎上來,但一瞧李魚臉色,再瞧他半干不乾的衣袍,便又站住了,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不礙事,失足落水。」
李魚頓了一頓,道:「我先沐浴,之後再一起晚餐。」
古人其實挺好潔的,當然,這是指那些具備這個條件的上等人,他們一般每天要沐浴兩次。
李魚現在是五品大紅袍,有這個條件,家裏早已備好了熱水,馬上就有人擺好浴桶,提來熱水,深深靜靜親自調拭水溫,眼見李魚心事重重的樣子,深深輕聲問道:「可要奴奴侍奉郎君沐浴?」
「不用了。」
李魚說了一句,忽然一笑,在她粉頰上捏了一把,道:「真沒事,不必擔心。」
李魚說完,這才走向帷幕之後。
靜靜湊到深深面前,小聲道:「郎君有心事。」
深深白了她一眼,道:「就你看得出。」
深深咬着唇想了一想,嘆氣道:「男人的事,咱們也攙合不了。去,告訴廚下一聲,郎君要沐浴之後再用膳,叫他注意火候。」
靜靜答應一聲,奔了廚下去了。
裏間浴室里,桶沿上已經放了一條四折過的大毛巾,柔軟舒適,可做枕頭。李魚脫下那套已然半濕不濕的袍服,把自己赤條條地浸進水裏,舒服地呻吟一聲,這才枕着毛巾,輕輕閉上了眼睛。
旁人都以為這是有巧匠學到了古時候魯班大師的木鳶製作技術,但李魚當然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居然親眼目睹了穿越者,那人為何又消失了?他是又去了別的時空,還是消失在這個時代的其他州府了?如果就在本朝,他又豈非甘於平庸,有一天,自己會不會遇到他?一旦相遇,是敵是友?
已經在這個時代生活了這麼久,李魚可不會天真地相信,因為兩人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就一定親切的不得了,進而成為莫逆之交。在這個世上,有一些珍貴的東西,只有我和你知道,除掉你,我就能壟斷這一切,進而為我創造無窮的好處。
李魚並不了解那人品性,可不敢相信那人一定就不會把他視為生平大敵。
可是,那人究竟去了哪裏,靠想又怎能想的明白?
李魚搓洗着自己的身子,思索良久,還是不得要領,身子卻已泡得紅了,仿佛一隻煮熟的蝦子。
,罷了,既然不得要領,那就不去想它,管他是此間過客,還是就此落腳,老子連三眼外星來客都見過了,難道還怕你不成?我才是位面之子啊!
李魚掬起一捧熱水,澆在了自己臉上。
「郎君,可要奴奴侍浴?」
又過了許久,估摸着他若有什麼心事也該想得差不多了,深深便站在帷幔外頭輕聲又問了一句。
古人便是男人也是一頭飄逸的長髮,清潔起來很是麻煩。家中有人侍候的,便很少有人自己濯洗頭髮,是故深深有此一問,身上不用搓洗,頭髮總要我來洗的吧?
「進來吧!」
李魚已經想開,聲音都開朗了許多。
想那麼多幹嘛,兵來將擋,水來土屯罷了。
這時候,他已泡了很久,肌膚發燙,熱力侵入肌體,額頭都冒出了細細的汗水,那黃河水中泡過又被秋風吹過的寒意早已一掃而空。
深深進了浴室,便不禁羞紅了臉,輕啐一口。
李魚竟已從浴桶中出來了,赤條條的,健碩的身上蒸騰着熱氣。
李魚持着一條乾淨的大毛巾遞給深深,便轉過身去。
深深拿着毛巾擦拭他身上水痕,待轉至正面,輕輕擦他胸口水珠時,李魚伸出手來,往她肩頭按了一按。
深深紅着臉,眼中水意濃濃的仿佛要漾出來,只波光瀲灩地瞟了他一眼,便盈盈溫順地蹲了下去。
「嗷~~」
緊張、焦慮,一掃而空。
李魚快意地長出一口氣,贊道:「深深這張嘴巴厲害,你那妹子萬萬不及。唔……絲……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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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楷失魂落魄地被隨從送回家,行屍走肉一般任由家人為其脫下濕衣,及至浴桶備好,調好熱水,灑了薑片,想要請老爺沐浴時,趙元楷忽地一個機靈,清醒過來。
「嗯?熱水?」
「不只熱水,還有薑湯一碗,阿郎快喝了,發發汗驅寒。」
「胡說八道!喝什麼薑湯,備什麼熱水?老夫不用!」
趙元楷把眼一瞪:「都拿下去,都……等等……」
趙元楷擦了把鼻涕,眼珠轉了轉,微微一亮,強忍着打噴嚏的衝動,啞聲吩咐道:「快去,打井水來,越涼越好,把這桶水倒了,換涼水。」
幾個丫環驚呆了:「阿郎,秋意濃重,已經寒了,這怎麼用冷水……」
「聒噪什麼?去!」
丫環們不敢抗命,只好乖乖聽從安排,不過丫環們也留了個心眼兒,出去準備時,便有人飛跑去稟報二夫人了。
這趙元楷縱有萬般不是,對感情倒看重的很。他那結髮妻子崔氏當初落入匪盜之手,為保清白,亂箭穿心而死。趙元楷自給她報了仇,便再未續弦。只是當時無後,為了留後才納了個二夫人,說妻不妻,說妾不妾,介於兩者之間。
似這等尷尬的身份,其實這位二夫人在趙元楷身前,說話也沒什麼份量。被抖着一身白肉剛剛跳進冷水,正覺十分難耐的趙元楷一聲咆哮,就嚇得不敢吱聲了。
浸在冷水中的趙元楷哆哆嗦嗦地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受御史彈劾,遭天子懲辦,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可是危險歸危險,大堤畢竟還沒有出事,所以他這罪責便可大可小,如何懲辦全在天子一念之間。
如今不妨使出這個苦肉計,讓偶染的風寒變得更嚴重一些。
一則,這是天子遇刺時自己摔進黃河的,甭管有沒有救駕之功,這份苦勞總跑不了吧?再則,回頭報去行宮,皇帝也必以為,這是天子之威發生了作用,自己被嚇的。
當皇帝的,若知一個臣子對自己是如此的敬畏,加以懲治時會不會抬抬手呢?那樣的話,也許不會罷我的官,大不了從上州貶到下州,依舊是一方牧首,自在逍遙。
所以,他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呼!哈!格格格……,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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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千葉在策划行動之前,就與部下商量好了分頭突圍後的聚合地點。
不過這聚合地點並不近,在太原。
這也是考慮到畢竟是刺殺皇帝,無論成敗,朝廷大索四方的範圍必然不小,所以稍遠些的地方才適合。
而太原是李唐的龍興之地,在誰看來,刺殺李唐皇帝的兇手都不會選擇這處李家經營最多的地方藏身,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更加安全。
只是這一來,楊千葉當晚便趕不到太原了。
她被帶到了黃河對岸,首先就得繞道,從遠處過河,蒲州這條線是不可能走的,再加上當時已經過午,這一場爛仗打完,就已經接近黃昏。
當繁星開始羞澀地眨起眼睛的時候,楊千葉已經穿過了上游一個小村莊,潛入了村頭挨着樹林的一處柴屋。
她沒有急着過河。
旁邊就是這戶人家的居所,但天都黑了,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柴屋。
秋意濃重,柴屋四處露風,並不保暖,只比待在外邊稍好一些。
楊千葉靠着一堆劈柴,避着些風,疲憊地坐着。
這位公主雖已亡國,但是憑着手中花用不盡的錢財,其實仍然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同一位真正的養尊處優的公主相比,苦,她也能吃。比現在更困難的時候她也不是沒遇到過,她承受得來。
只是,此時此刻的她,安靜地嗅着那松柴的氣息,心頭卻是無比的惘然。
那個可以遁空而去的仙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復國無望,她的歸宿只有一個,相夫教子,安閒度日。那仙人甚至已經指出,她的良人……在對岸。在對岸啊……能是誰?
難不成,就此回頭?
就此回頭,可是彼岸?
從小所受的教誨,拼命地跳進她的腦海,試圖抹殺她新生的念頭,可卻只能讓這念頭在她心底不斷地起伏。
那是神仙所示啊!
神仙這麼說了,我又怎麼可能成功?父親、墨師、二止,還有已然為我犧牲的……
黑暗中,楊千葉珠淚盈睫:不是我不肯盡心,我真的已經盡了力啊。現在連神仙都明白地告訴我,事不可為,我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麼?那可是神……
嗯?楊千葉驀地瞪大了眼睛,饒是在黑暗的柴屋中,也如夜空中的星一般閃閃發亮:「神仙?這神仙的裝束和作派,和傳說中的神可真不一樣呢。他落地時甚至還摔了一跤,會摔跤的神仙?李魚,利州的小神仙,這……這不會是他搞的把戲吧?可他……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本領?究竟是小神仙騙我,還是小神仙就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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