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中午的時候,曹韋陀又來了。
這一次,曹韋陀給第五凌若帶來了不少療養內外傷勢的補藥,還擺了極大的排場。
豪車豪奴,前呼後擁,就連那守御門外的都是曾在軍中任將的常劍南,聲勢可謂浩大。
此時曹韋陀還打着讓第五凌若主動投懷送抱的念頭,所以雖殷勤而不逾矩,雖熱情而不猥瑣,完全一副家財萬貫的富家翁形象。
尤其是離開時,眼見第五凌若沒有送他出大門的意思,曹韋陀還籍口要交待一些補藥的使用,刻意拉着她出了趟門,叫她親眼看見自己出行,是何等的威風。
奈何,第五凌若冰雪聰明,早知道這胖老頭兒對自己不懷好意,只是她目下也有求於人,於是虛與委蛇罷了。
常劍南的目的,其實她一清二楚。眼見那輛豪車,以及前呼後擁的隊伍,第五凌若適時的做出驚嘆、誇張的表情,滿足了曹韋陀顯擺的心意,候他離開,依舊站在原地,做艷羨讚嘆狀的小美女凌若,才不屑地撇撇嘴,轉身蹦蹦跳跳地回了醫館。
等第五凌若回了房間,就見孫思邈正帶着藥童進來探望病人,一瞧那滿案幾的補藥,登時眉頭大皺:這是誰拿來的藥材,病人豈能亂補的,一個不好,反會加重了傷勢。」
第五凌若趕緊上前道:「這都是曹員外送的,奴奴也知道不該亂補,老神醫照顧家兄辛苦,這些藥材送與老神醫,別贈與有需之人吧。」
孫思邈展顏道:「哦,原來是曹韋陀所贈。」
他擺擺手,讓小藥童把補藥拿回去,有心想提醒第五凌若幾句,可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
這位老人家活了偌大的年紀,一雙眼睛何等老辣,當然看得出曹韋陀對這對陌生兄妹如此殷勤,明顯是在打人家妹妹的主意。只是,這種事情,旁人實難說什麼。
人家既未偷,也未搶,是用銀彈攻勢。
而如今這時代,有錢有勢的男人,納聘幾個二八妙齡的少女為妾,實是太過尋常,且你情我願。眼前這少女一看就不是十分富有人家的姑娘,沒準兒心裏也是願意進豪門的,今日多一嘴,來日不好做人。
想到這裏,孫思邈轉而說道:「令兄的傷勢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了,最多再有三日,雖不宜劇烈行動,卻可離開醫館,回家慢慢療養了,你可早做安排。」
「多謝老神醫。」
第五凌若甜甜道謝,等人離開,便凌到李魚面前,開心地道:「你聽到了麼,孫神醫說,你已經沒有危險了呢。」
李魚笑道:「我又不曾睡着,當然聽到了。凌若,你一連幾天不曾回家,家裏人不擔心嗎?」
第五凌若道:「當然會擔心啦,尤其是張威那傢伙回去一說,我爹娘指不定多擔心呢。可是,擔心又有什麼辦法?我現在無法回去,也無法給家人送信,與其空自着急,不如好生照料你的傷勢,等你好些,你保護我回去啊。」
李魚一呆,這姑娘年歲不大,倒是豁達,凡事很想得開嘛,怎麼涉及一個情字,就那麼的執拗。十年青春,徒自消耗。
李魚點點頭道:「嗯,外界現在不知怎麼樣了,應該平定許多了吧。」
第五凌若道:「是啊,你說的還真准,我剛才送曹員外,看大街上行人從容了許多,也不見許多兵將滿街遊走,捕虞候們也都出現了,看來真是穩定下來了呢。」
李魚一聽大為寬心,道:「果不出我所料!這就好,等我再穩定一下,就送你回家。」
李魚頓了一頓,又道:「對了,過兩天離開的事,你可別說給曹員外聽。也不要告訴他你家住哪。他的恩情,咱們容後再報,有些事,可是不便叫他知道的。」
第五凌若驚訝道:「為什麼不能說?接觸下來,曹員外人很好啊,我家住哪,家裏都有什麼人,好多好多事,我都跟他說啦。就是你不是我親哥的事,之前撒了謊,不好意思跟他改口。」
「你……哎呀,看你鬼機靈的,怎麼這麼笨。人心隔肚皮啊,你這丫頭……」
李魚一聽,焦急起來,第五凌若看他着急的樣子,忽地卟哧一笑,眉眼間小有得意,沖他嫵媚道:「為啥不能叫人家知道啊?你擔心我呀?」
李魚一呆,恍悟道:「你騙我?」
第五凌若巧笑嫣然:「我才沒那麼笨呢,曹老頭兒是幫咱們呢,可他沒安好心眼兒,我看得出來,可你現在傷這麼重,要是沒有良醫良藥,我真怕……,既然姓曹的說的冠冤堂皇的,那咱就裝裝傻唄。」
李魚鬆了口氣,又叮囑道:「這才對,那個姓曹的,你防着點兒,千萬別接近。」
李魚是從他在十年後了解的一些情況做出的提醒,而第五凌若不知就裏,只當心上人吃醋呢,他吃醋,也就意味着,他在乎自己,不想讓別的男人打自己主意。
第五凌若越想越開心,忍不住湊過去,在他頰上開心地吻了一下。
李魚被嚇住了,這大唐的姑娘……也太熱情奔放了吧?他卻不知,除了第五凌若敢愛敢恨、爽直乾脆的個性,還因為早在他昏迷時,人家就與他唇齒相接,有過更甜蜜的事了。
再羞忸膽怯的姑娘,一旦與一個男人有過一次親昵的舉動,那麼下次較之更簡單甚而更密切的親昵,也就不會那般地抗拒,甚而可以悄悄地主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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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吉,封德彝和另一大臣進京了。
三大臣接管了長安城。
消息相繼傳到了蘇有道的耳中,蘇有道黯然長嘆:計劃,終究是失敗了。
於李世民而言,這次只是計劃失敗,而對他而言,卻是慘敗。
他傷了大筋,再不能動武。而天策府謀士成群,武將如雲,他年紀輕,資歷又淺,如今文不顯,武不彰,前程實在渺茫。
「就地隱匿下來吧。」
蘇有道嘆息着吩咐:「不必去仁智宮了,很快,皇上就會回京,秦王殿下也會回來。」
一個侍衛道:「裴天睿使人送信來,說他現在孫神醫醫館中養傷,要不要通知他?」
蘇有道默默搖頭:「他是個很機警的人,知道該怎麼做,等他養好傷離開醫館,自會往天策府去。我們,離開吧。」
「是!」
很快,幾人就離開了原來的隱居之所,消失在茫茫人海當中,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
此時,剛剛回京的封德彝與另外兩位欽差大臣一起處理了一天的公事,最後由暫攝兵權的李元吉呈報銅川仁智宮,奏請天子,可以還朝。
待他回到府上,一個人已經等候在那裏。
西市署賈師,喬向榮。
一見封德彝回來,喬向榮趕緊趨前拜見,封德彝擺了擺手,轉身落座,臉色一沉,道:「有件事,我要問你。」
封德彝在西市栽培了曹韋陀,但他的耳目手足,可不只曹韋陀一人,喬向榮這人機警伶俐,也是他物色的一個耳目。
喬向榮欠了欠身,做聆聽狀。
封德彝沉着臉道:「近幾日,曹韋陀可曾往東宮見過太子?」
喬向榮既然是封德彝的耳目,平素當然注意觀察曹韋陀的一舉一動,而且業已成功成為曹韋陀的心腹。聽封德彝這樣一問,喬向榮忙道:「曹韋陀確曾去過東宮,不過並未見到太子,據曹韋陀身邊人說,他只見了東宮一位小吏,便回來了。」
「果然如此……」
封德彝閉了閉眼睛,這一天忙碌,他重點查了東宮那邊的情況,所獲知的消息,是太子親自接見過一位重傷的年輕人,還是一位少女陪同前來,並不曾見過曹韋陀。
那位受了重傷的年輕人,封德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派出的十三人之一,也許,除非那人未死,並且找到他,他才能確定了。
但是為了謹慎起見,他本來是想迂迴通過曹韋陀來向太子報信的,但是在這過程中,曹韋陀全未起到作用。這對一向謹慎為上的封德彝來說,實在是一件很惱火的事情。
他吩咐過手下,要通過曹韋陀來見太子,手下人不可能不聽他的命令,為何又越過曹韋陀去見太子?必然是曹韋陀陽奉陰違,沒有起到作用。不管是曹韋陀不夠擔當,還是首鼠兩端,都證明,這個人不可用了。
封德彝沉吟了一下,道:「我的人可曾前往歸來客棧,並與曹韋陀取得聯繫。」
喬向榮畢恭畢敬地道:「有,還是小人得了他們的交待,巧妙地通知曹韋陀前往聯繫的。」
「夠了……」
封德彝長長地吐了口濁息:「豎子!不可原諒!」
喬向榮神情一緊,後台大老闆這麼說,難道曹韋陀要失寵。
「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曹韋陀,不堪大用!」
封德彝做出了評價,但喬向榮緊張依舊。
因為,曹韋陀並不是封德彝的下屬官員,他這上官對其不滿,就可撤換其職。曹韋陀是混黑道的,只不過他巴結了一個白道上的大人物做靠山罷了。有了這座靠山,他的地位就更穩,但是失去這座靠山,他也不會馬上就倒。
而這靠山也不可能用官場上的那套規矩制度來約束曹韋陀,用黑道手段,他就只能迂迴地用他的影響力來施加作用。
所以,封德彝對曹韋陀不滿,意味着西市的動盪即將到來,而在這場逐鹿之戰中,既有無數的機會,也有無數的兇險。
喬向榮只是一個賈師,因為是封德彝的耳目,所以僥倖提前知道將有大變,可是西市王之下,還有四梁八柱十六桁,無論怎麼動盪,也輪不到他爬上高位,以他的資歷,就算現在去巴結四梁八柱,其實都不夠格。
但是,人往高處走,既然知道將有變化,豈能坐視這份機緣與自己擦肩而過?
那麼,就得找幾個強有力的夥伴,才有上位的一線機會。
王恆久,此人機警多謀,可以招攬。
但只有謀智者,沒有掌握武力的人,在這場逐鹿之中,也不可能有機會勝出。
常劍南!
喬向榮馬上又想到了那個坐擁三百老軍,實力強大,但現在尚屬東籬下外圍人員的常劍南。若是得了此人的臂助,也許,八柱之一的高位,我這個小小賈師,也有機會去坐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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