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1592 八百四十六 由衷的笑容

    十月夜晚的江邊已然有了絲絲寒意，對於李化龍來說，寒冷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會面臨如此這樣的局面。

    柴國柱平靜看着他。

    「李總督啊，你哪兒來的那麼多對武將的偏見呢？或者說，為什麼你們文人總是那麼瞧不起武將？武將就真的那麼卑劣？就真的一件好事都不會做？文官做的就都是對的，武將做的就都是錯的？

    文官政變就叫做重塑皇朝，而武將稍微做點什麼就是造反，這到底是為什麼？蕭季馨一心為國為皇帝，怎麼就成了反賊怎麼就被沈一貫害成那樣呢？」

    李化龍太過震驚，居然一時半會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在柴國柱說話的過程中，柴國柱身邊的親衛們早已拔出佩刀衝到李化龍的身後把那些猝不及防的親衛和官員統統砍殺。

    一群倒霉蛋就這樣不清不楚的送了性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誰殺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殺，因為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喊殺聲響了起來，李化龍還沒搞清楚情況，而自己這邊居然就殺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殺誰，反正就是殺了起來，一群人一起殺了起來，到處都是慘叫聲和呼喝聲。

    隨後，在李化龍的眼前，五名柴國柱的親衛一起點燃了火把，站在江邊對着對岸一起搖晃起了手中火把。

    這火光在夜色之中是那麼的刺眼。

    李化龍忽然想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可能。

    「柴……柴國柱！！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李化龍十分激動的吼了出來。

    柴國柱平靜地看着李化龍，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

    「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李總督，說的簡單一點，我是武將，怎麼會幫着文官而不幫着武將呢？」

    李化龍滿臉的驚駭欲絕。

    「你……你什麼時候和逆匪勾結在一起了？」

    「昨天晚上。」

    「什麼？」

    「昨天晚上，我主動聯繫上了他們，跟他們說，我願意起兵反正，拿下揚州，為王師北伐創造條件，他們答應了我，今晚會配合我的行動，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馬上就到，您看。」

    柴國柱指了指江對岸，李化龍一扭頭，頓時，江上忽然亮起了一陣火光，照亮了不知多少艘的鎮南軍戰艦，他們正氣勢洶洶的往這邊來。

    「不止如此，我的部下們基本上都願意幫着我，只要我擒住了您，擒住李總督，一切就都好了，現在負責揚州城防的也有我的部下，除了那幾千廢物一樣的衛所兵和那些京營兵之外，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李總督，你沒想到吧？武將發起狠來，真的很厲害的，沈一貫把蕭季馨逼反了，蕭季馨就席捲了半個江南，很快，就會是整個江南，接着就是整個大明，你們呢？你們能怎樣？」

    火光照射下，李化龍的表情十分精彩，像是生氣，像是驚恐，像是崩潰，像是在笑。

    「柴國柱……你……你是在造反……你是在造反！！！」

    「造反？或許吧！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只要我們打到了京師殺掉了沈一貫，誰是反賊，不還是我們說了算嗎？對不對，李總督？」

    李化龍頓時無話可說。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馳而去，眼睜睜地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向蕭如薰更有力的方向疾馳而去，而他什麼都做不到。

    當天晚上，揚州城就被鎮南軍水師拿下了，和平拿下，沒有打一槍放一炮殺死一個守門士兵。

    六千多的衛所兵根本沒做什麼抵抗，很乾脆的跪在地上投降了，只求一條活路，京營兵被薊鎮兵突襲之後殺的大敗，大部分投降，少部分被殺死，只有極少部分的人順着北邊逃跑了。

    揚州知府在亂軍之中被殺，揚州同知被活捉，李化龍帶來的官員和揚州的官員無一逃走，全部被擒。

    整個揚州囤積的大量軍事物資全部歸了江大海，給江大海催肥了一圈，北上的道路就此打通，此時此刻江大海甚至相信自己可以帶兵北上直接攻打京師。

    江大海當天晚上就進駐了揚州城，然後和柴國柱舉行了親切的會面。

    柴國柱主動派人來接洽的時候江大海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是實力差距過大導致他不得不投降，這還比較可信，但是明明是李化龍一方兵力佔優，江大海一直都不敢和薊鎮兵真的面對面對着幹，只敢在水上不斷的襲擾他。

    可是柴國柱說自己可以把薊鎮兵收攏為蕭如薰所用，這情況就不一樣了，薊鎮兵倒戈的話，整個揚州只有一萬多人還能聽李化龍的指揮，這是多少的機會？

    至於理由，柴國柱沒有多說，就說他受夠了李化龍的驅使，只要江大海願意相信他，等明天晚上北岸邊亮起五支火把的時候，就出動水師渡江。

    整個晚上，江大海都親自站在江邊上用千里鏡對着對岸看，直到看到了五支火把搖晃的時候，他心裏還有所猶豫，不過想着富貴險中求，這個膽子賊大的傢伙決定孤注一擲衝過去。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他相信了柴國柱，柴國柱回報給他的也不是虛情假意，而是真切的好東西。

    他非常忌憚的李化龍，還有他的整個團隊，以及四萬多薊鎮精銳。

    現在北邊的朝廷才是真的無路可走了，最後一支成規模的戰略主力部隊被殲滅，主體直接倒戈，而主帥李化龍被生擒，這個消息要是傳到京師去，也不知道沈一貫會是如何的崩潰。

    「柴總兵，多謝你的深明大義，這樣一來，大局已定，沈賊已經無力回天了！」

    江大海緊緊的握住了柴國柱的手，滿臉的興奮。

    「江提督過獎了，柴某不過是看不過沈賊和李化龍這等人的倒行逆施，所以決定投誠，希望江提督不要在意之前你我兩軍廝殺的事情。」

    柴國柱似乎有些擔憂。

    江大海哈哈一笑。

    「不存在的事情，彼時各為其主，眼下同舟共濟，柴總兵還是蕭大帥的老部下，一起戰鬥過的，蕭大帥要是知道柴總兵棄暗投明了，還不知道要多高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江大海如此說，柴國柱的也放下了緊張，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