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侯的隊伍因為借賣糧食給魯國的緣故,所以名正言順的從魯國借道去宋國,這一路上走的十分順利。
齊國和宋國隔得不算很遠,但是也不算近,因為中間要跨越一個魯國,還有一堆的小國/家。
魯國對齊侯以禮相待,這便輕/松很多了,他們提前啟程,到達宋國境內還有些空餘時間,所以腳程也就不緊不慢的。
吳糾掀開緇車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這已經將近宋國都城了,然而宋國人/民是沒看出有什麼欣喜的,根本沒有一點兒國君大婚,要娶衛國國女的氣氛。
說來也是這樣,因為這次婚禮來的真是突然,恨不得北杏會盟之後,宋國和衛國兩個國/家就談好了,以至於匆匆完婚。
就連宋國都城之中,迎接衛國國女下榻的房舍,也是改建的,並非是新建的,因為時間來不及,用的便是昔日公子御說的府邸改建了一下。
看的出來無論是宋國和還是衛國,都急於結盟,想要在這種時候擴張自己的實力。
說起這次的大婚,其實吳糾還是挺期待的,因為這場婚禮,幾乎就是春秋名人/大集/合。
之前已經說過了,未來的宋國夫人,如今的衛國國女,乃是宣姜改嫁公子頑之後的第二個女兒,她可是未來春秋一霸宋襄公的母親。
而有趣的是,這次衛國送婚的特使,在衛國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那就是當今衛侯的公子,名叫公子赤,諡號衛懿公,這個公子赤便是大名鼎鼎的養鶴國君,因為覺得鶴的體態優美,所以養了無數的鶴,給鶴馬車做,官級和糧俸,還重重獎賞養鶴的人,每年養鶴的支出比養一支軍/隊還要大,不止如此,公子赤還喜歡各種美色,可以說是荒/淫,以至於衛國經過上一輩兒的動/亂,發展到他手中,最終被赤狄人一舉攻破,衛懿公也被赤狄人抓/住,據說把他剁成肉泥,直接給吃了。
衛懿公也變成了歷/史上唯一一個北狄人吃掉的國君,只留下了一隻肝reads;。
衛懿公這個養鶴國君,如今還不是國君,連個太子也不是,現在只是個公子,他和國女衛姬雖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但是也算是哥/哥,所以這次送親特使,就由公子赤來擔任。
公子赤還有另外一個使命,其實就是和宋公發展友好邦交,讓兩個元氣大傷的國/家能快速崛起。
吳糾只是聽說過養鶴的國君,但是真沒見過,倒是有興趣見一見,不知是什麼樣子。
更讓吳糾有興趣的,其實是衛國另外一位特使,除了公子赤是國女大哥/哥,擔任送親之外,衛國還派來了一位特使,這位特使才華橫溢,在衛國很受重用,最主要的是,他是公子赤的親和派。
這個人叫做弘演,乃是衛國大夫,也是此次出使的大行人。
關於弘演,吳糾聽說過一個成語,那便是弘演納肝,在古代,尤其在春秋戰國,歷/史中/飽含/着無數的忠臣,尤其在春秋這個年代,對於名士來說,禮義比生命看的更重要,因此吳糾「苟/延/殘/喘」納入膳房這種舉動,才能博得齊侯的一絲「興趣」,將吳糾留下來,看看他到底能怎麼頑。
在衛懿公被赤狄人抓/住,剁成肉泥吃掉之時,弘演還在其他國/家出使,聽聞消息立刻趕過去,找到了當時的戰場,衛懿公已然死了,連屍骨都沒有。
弘演跪在衛懿公的纛棋面前,到處血肉模糊,只找到了一隻肝,弘演便說,這隻肝乃是國君的,國君死了連個收斂的棺/材也沒有,看起來孤苦伶仃。
於是弘演便把自己的肚子剖開,讓從者將自己的內臟取出,用自己的身/體做成棺槨,將衛懿公的肝臟放在其中,吩咐從者下土為安,直到衛國復國,有新的國君繼位之後,再把衛懿公的肝臟和自己的屍首帶回故里。
這便是弘演納肝的成語。
弘演的舉動,或許在現代人眼裏看簡直像是個神/經病,但是在古代的忠君禮義之下,反而很正常。
吳糾倒是也想見見這個弘演,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
車子咕嚕嚕的往前行駛,很快在正午的時候,就到達了宋國都城城門。
這次齊侯親自來宋國,不過宋公因為十分忙碌,此時正在宮中籌備婚禮的事情,無暇分/身,根本來不及到城門口親自迎接齊侯,於是便派來了國相戴叔皮,還有上/任國相的兒子華大夫來迎接齊侯。
因為宋公怕齊侯怪/罪自己不恭敬,所以迎接的隊伍異常的壯觀,恨不得綿延了十里,從郊外就能看的很清楚。
戴叔皮親自迎出來,對着馬車一拱手,恭恭敬敬的說:「宋國戴叔皮,見過齊公。」
齊侯讓人掀開帘子,慢慢走出來,不過沒有下馬車,居高臨下的看着戴叔皮,這戴叔皮老奸巨猾,乃是宋公身邊得力的助手,上輩子宋公在北杏會盟中接受冊封,然後半夜逃跑毀約,也是因為戴叔皮的攛掇。
齊侯自然記着這個人,便幽幽一笑,說:「戴大夫見外了。」
旁邊的華大夫也拱手拜見齊侯,吳糾來宋國之前,也做了一些功課,大體了解了一下宋國如今的形勢。
這個華大夫雖不是個名人,但是他的爹,和他的妹妹都十分有名。
先說華大夫的爹,華大夫的爹可以說是春秋時代有名的「銀/行家」,斂財無數,權傾朝野,名作華督。
這個華督的權/勢大到什麼地步?有一日華督走在街上,看到了一名美/婦/人,是已婚的婦/人,覺得這婦/人姿色明艷,十分漂亮,就心生歹意,想要強佔reads;。
後來華督得知這名婦/人,乃是當時司馬的夫人,司馬掌管宋國兵權,而華督並不在乎,因為華督是當時宋國的太宰,也便是國相。
華督因為看中了別人的媳婦,所以想要殺了這名司馬,他先是散佈謠言,最後乾脆直接動手殺了司馬。
他殺了司馬,霸佔了別人的妻子,這個時候就覺得宋公可能會生氣,害怕宋公對自己不利,於是華督乾脆先下手為強,直接殺了當時的宋公,為了自己的利益,華督還從鄭國迎來了宋國的質子公子,這便是宋莊公,也就是公子御說的親爹了。
因為宋莊公能做國君,都是全賴華督的仰仗,因此華督華氏在宋國可以說是權/利滔天,沒有一個人敢說不字。
華督因為年老已經去世,也是因為華督去世了,這才讓戴叔皮有了做國相的機會,若是華督不死,戴叔皮就算再得宋公的寵,也沒辦法做這個國相。
如今的華大夫乃是華督的兒子,華氏家族依然壯/大,但是宋公御說可不是宋莊公,手腕凌厲的很,他知道華氏家族在宋國恨不得比國庫都充盈,都有錢,所以不能讓華氏家族膨/脹下去,也是因為這個,才拜了戴叔皮為國相,讓華督的兒子華氏做了一個大行。
再說說這個華大夫的妹妹,華大夫的妹妹被人叫做「宋華子」,在古代女性中,取名字多半是兩個字,第一個字可能是夫君的名或者諡號,也能是因為太有特點,所以旁人才這麼叫,例如文姜的文,便因為她是個才女。
第二個字乃是這位女性的國姓,文姜因為有文采,所以第一個字是文,第二個字是因為齊國乃是姜姓,便叫做文姜。
但是在古代也有三個字的女名,「宋華子」這三個字,分別代/表她的祖國是宋國,華則是氏,她乃是華督老來得女的小女兒,因此中間是華,而「子」並不是尊稱,而是宋國的國姓。
這位宋華子在歷/史上乃是齊侯的寵妃,宋國因為想要和齊國聯絡感情,所以要將國女許配給齊侯,但是又因為宋公太年輕,沒有女兒,宗族之中倒是有女兒,卻沒有華氏集/團的威望大,所以只能讓華氏將女兒嫁給了齊桓公。
宋華子後來還為齊桓公生了一個兒子,後來五子奪位之中,宋華子的兒子也做過齊國國君。
吳糾坐在車子裏,仔細的往外看了看,就看到那華大夫長得倒是端端正正,還有幾分清秀的勁兒,想必他妹妹自然也是個美/人兒了,齊桓公喜歡美色那是在歷/史上出了名的,若宋華子不是個端端的美/女,齊桓公怎麼可能青睞她呢。
齊侯跟戴叔皮攀談之後,矮身回到車子裏做好,吩咐繼續前進,進城,結果一撇頭,就看到吳糾正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其實吳糾是在想齊侯這麼好色,雖然是古代的環境使然,但是這麼多夫人,這麼能生兒子,齊桓公的兒子在楚國做大夫的就有七個,還有五個在他死後爭/權奪位,這是有多能生啊……
吳糾還在心裏吐槽着齊侯,齊侯根本不知道,坐下來伸手晃了晃,說:「二哥?」
他這麼說着,只覺鼻子很癢,趕緊用袖子遮着打了一個噴嚏,也不知睡在背後罵自己呢。
吳糾這才回神,齊侯說:「二哥,馬上要進城了。」
吳糾點了點頭,掀開車帘子看了一眼,進入了國都之後,這才有了一些宋公要娶媳婦的感覺,國都裏面張燈結綵的,好不熱鬧。
他們的車隊在宋國驛館前面緩緩停了下來,驛官連忙迎接,親自給齊侯的車子打起了車簾。
結果這車帘子打起來,第一個下車的並非是齊侯本人,驛官還以為是寺人或者從者,結果也不對,那人穿着一身白色行頭,打扮的雖然樸素簡單,但是那氣質就不像是寺人或者從者reads;。
齊侯一身黑色的朝袍,在後面溫柔的說:「二哥,當心些,別摔了。」
那宋國的驛官不知迎接了多少國/家的國君,但是真的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竟然有些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驛官連忙賠笑說:「小人拜見齊公,院落已經收拾妥當,請齊公和各位大人下榻,午膳已經準備好,一會兒便能恭送過去,再有就是,請齊公和各位大人好生休息,今兒晚間在宮裏頭,寡君為齊公設下了接風宴,恭請齊公和各位大人參加。」
齊侯點了點頭,說:「有勞宋大夫了。」
那驛官受寵若驚,連忙說折煞,齊侯先走進去,招手對吳糾說:「二哥快來,一路勞頓,用了膳就午歇罷。」
吳糾趕緊跟上去,展雄在後面打點了一下,然後也跟着走進去,心想着怎麼才正午,真恨不得馬上到晚上,去宮裏頭會一會那狡詐的宋公。
吳糾走進房間,剛要關門,結果齊侯身姿矯健的就竄了進來,然後回手把門給關上了。
吳糾一陣差異,說:「君上,您怎麼……」
齊侯笑眯眯的說:「孤與二哥一同用午膳。」
吳糾回頭看了一眼案子,只有一份午膳,齊侯的午膳在他自己房間呢,齊侯也不尷尬,打開門吩咐人把自己的午膳搬進來,還義正言辭的說:「孤與特使有事兒商議,不要打擾。」
說完,「嘭!」一聲撞上了門。
吳糾無奈的看着齊侯,齊侯坐下來,笑眯眯的拍了拍旁邊的蓆子,說:「二哥來坐,別拘謹。」
吳糾現在已然不拘謹了,而是對齊侯充滿了深深的鄙視,只好坐下來,齊侯笑着說:「許久都未與二哥這般面對面用膳了,今兒沒人打擾。」
吳糾拿起筷箸,默默的開始吃飯,齊侯則是用乾淨的筷箸給吳糾夾了一筷子肉,溫柔的笑着說:「二哥,多吃點肉,你太瘦了些。」
吳糾低頭吃飯,齊侯總是夾東西過來,把吳糾的碗都給填滿了,吳糾抬頭一看,齊侯幾乎沒怎麼吃,只是雙眼冒光的盯着自己吃,還不停的給自己夾菜。
吳糾有些無奈,說:「君上,您也用膳罷,一會兒冷了傷胃。」
齊侯一聽,笑起來說:「二哥心裏還惦記着孤,孤當真歡心。」
吳糾被他說得都不好意思了,畢竟只是隨口說的……
兩個人吃了午膳,齊侯讓人把東西收拾出去,非要和吳糾擠在一個榻上睡午覺,不過吳糾因為車馬勞頓太累了,躺在榻上就睡着了,也沒能搭理齊侯。
等吳糾再醒來的時候,就聽到「沙沙沙」的聲音,睜開困頓的眼睛瞭了一眼,就看到齊侯正站在榻邊換衣服,將一件黑色絹絲質地的外袍披在身上,然後套/上寬袖,整理着自己的前襟,撣了撣衣擺上蹭上的灰跡。
吳糾還沒完全醒,就側着偷看他,齊侯的動作很帥氣,帶着一股成熟男性的英俊與魅力,可以說是讓男人嫉妒,女人愛慕的天然氣制,怪不得齊侯那麼能生,這樣英俊的男子,再加上/位高權重,是多少/女子都嚮往的?估計打破頭全都想嫁到齊國來。
吳糾這麼迷茫的看着,似乎因為視線太「火/辣」了,齊侯穿着衣裳都注意到了,回頭看着吳糾笑了一下,走過來矮身颳了一下吳糾的鼻樑,笑說:「起身了二哥,要進宮去了。」
吳糾這才爬起來,迷茫的看了一眼窗外,竟然已經要天黑了,昏黃的日光即將消磨殆盡,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reads;。
吳糾不由想着,自己吃完就睡,而且還睡這麼久,估計要長膘了!
吳糾趕忙爬起來換衣裳,齊侯還要去找展雄說話,就先走了,吳糾一臉奇怪,齊侯最近和展雄兩個人神神秘秘的,那兩人真像是哥倆兒,不知說些什麼,偷偷摸/摸的說着,就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人毛/骨/悚/然的。
吳糾問過兩次,展雄只說讓二哥等着看熱鬧便罷。
吳糾換好衣裳,走出門,就看到展雄和齊侯已經準備好了,齊侯一身黑袍,帥氣又威嚴,展雄則是一身黑甲,看起來高大英俊,又有一種痞氣,定然也是女性喜歡的類型,吳糾覺得,自己站在這兩個人身邊壓力很大,因為自己仿佛是一隻白斬雞一樣……
宋公派來迎接的馬車隊已經在門口了,齊侯和吳糾很快登上馬車,展雄跨上駿馬,隊伍便即啟程,往宋宮而去。
今日宋宮之中分外熱鬧,其實說是給齊侯接風,但是並不只是齊國參加這次接風宴,其他國/家來的使臣也會參加這次的接風宴。
到了宋宮門口的時候,車隊已經絡繹不絕了,許多車輛停在那裏,等着繼續往裏走,他們等了一小會兒,便進了宮門。
齊侯下了車,旁邊好幾個使臣都認出來齊侯,連忙上前賠笑的攀談,因為這次宋公婚禮,也只是來了齊侯一個國君,旁的國/家只是派來了特使,所以齊侯就受到了最好的禮遇。
說實在的,國君成婚娶夫人,的確是個大事兒,但是也不需要其他國君親自來祝賀,因此齊侯也是獨一份了。
吳糾明白,齊侯根本不是來祝賀的,只是因為這次勢在必行的攪黃宋公的婚禮,所以齊侯不放心才親自出馬,還帶來了唯恐天下不亂的展雄。
眾人一行往宴廳走去,裏面已經有熙熙攘攘的人了,都在各自攀談着,齊侯一走進去,就成了焦點,很多人都過來攀談,對齊侯拱手。
吳糾走在後面,也有很多人朝他拱手,畢竟大家消息都是靈通的,吳糾假公子的身份曝光,不僅沒有受到齊國的封殺,竟然還成為了大司農,拜為上大夫,掌管了齊國的經濟命脈。
不止如此,吳糾一上/任,便放了三把火,消息靈通的國/家全都知道了吳糾這個大司農雷厲風行,可不像表面看起來溫柔斯文,是個不能招惹,又心狠手辣的主兒。
其實他們想的都沒錯,吳糾的確不能招惹,因為吳糾還是小心眼子……
眾人往裏走,就聽到「噠噠噠」的聲音,然後「咕咚!」一聲,有個小炮彈一樣的東西撞在了吳糾的小/腿上,因為吳糾沒防備,突然被熱/乎/乎的東西撞了一下,嚇了一跳。
齊侯也發現了,連忙伸手攔着吳糾,眾人低頭一看,展雄先笑了出來,說:「呦,這有個小娃娃?」
那小孩子大約三四歲的樣子,差不多和荻兒一般年紀,長得十分可愛,圓圓/潤潤的,大眼睛,薄嘴唇,肉肉的腮幫子,圓圓的蘋果臉,鼻樑倒是比一般小孩子都要挺/直,可愛中透露着幾分老成和英氣。
那小孩子一個沒注意,撞到了吳糾的小/腿,揉/着自己腦袋,險些撞暈了,退開了兩步,展雄伸手接住他,蹲下來笑着說:「你是誰家的小孩兒?」
那小娃娃板着嘴巴,小小年紀十分老成,完全不是小荻兒那中萌萌噠感覺,他看了一眼展雄,然後「噠噠噠」調頭又跑了。
不知是誰家的孩子,進來宴廳的人很多,那小孩身材小小的,動作還挺靈敏,快速就跑出去了reads;。
這變故一晃而過,齊侯就帶着吳糾坐到了席上,剛到席上,就看到之前迎接的華大夫走了進來,他不只是一個人走進來,身邊還跟着一個穿着粉色衣裳的美艷姑娘,姑娘也就二八年紀,或許再大一些,還很年輕,低着頭踩着小碎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今日是接風宴,放眼望去都是大老/爺們兒,的確沒個姑娘家,雖然很多人帶着家眷一起來,但是如今正宴席,家眷是要留在驛館不能出席的。
突然走進來一個明艷的小姑娘,眾人紛紛側目,多看了幾眼,不由得被這姑娘的容貌給吸引了,很多人都發出讚嘆的聲音。
齊侯打眼望過去,隨即就淡淡的把目光收回來了,因為走進來的兩個人他都認識,一個是他上輩子的大舅子,另外一個明媚動人的女子便是宋華子本人了。
宋華子是華督老來得女的小女兒,華督白髮蒼蒼了,還能生出個女兒來,幸虧長得和他比較像,不然真是說不清道不明。
宋華子走過來,羞答答的抬起頭,往齊侯這邊看了兩眼,想必宋華子也知道他哥/哥的意思,是想把她引薦給齊侯,因此特意看了兩眼,正好和齊侯的目光對上了,羞得抬不起頭來,趕緊垂下眼。
吳糾也好奇的看過去,雖然他不認識宋華子,但是這麼一看,應該是沒錯了,正想着,華大夫和宋華子已然走過來。
華大夫笑眯眯的對齊侯拱手說:「見過齊公。」
齊侯也拱手回了一個禮,這時候華大夫就對旁白的宋華子,說:「小妹,還不見過齊公,恁得無禮?」
宋華子這個時候就羞答答的行禮,柔聲說:「小女子見過齊公。」
她說着抬起頭來瞥了一眼,然而齊侯的態度不冷不淡的,似乎對宋華子的美貌看不上眼。
宋華子乃是華氏集/團的千金小/姐,又是華督的掌上明珠,老來得女,一直都嬌慣着,備受青睞和矚目,方才走進來也是萬眾矚目,到了齊侯這裏,突然受了冷遇,心情自然不好。
宋華子撇頭一看,頓時目光就頓住了,在吳糾身上轉了三圈兒。
吳糾本在看熱鬧,哪知道熱鬧發展到自己身上了,吳糾和宋華子的眼神對上,那宋華子似乎對吳糾有/意思,頓時就臉紅了,抿唇一笑,送了吳糾一記秋波。
吳糾險些給電暈了,腦子裏只剩下怎麼回事?難道齊侯的女人都看上自己了?
吳糾心想着,原來自己也挺有魅力的,雖然並不高大,也沒什麼身材,但是齊侯的夫人們都看中了自己,簡直要百發百中了!
華大夫眼看妹妹對着旁邊的大夫送秋波,也感覺不對了,趕緊說:「筵席馬上要開始了,齊公先請便。」
他說罷了,就帶着妹妹走了。
吳糾這才坐下來,剛坐下來,突然感覺自己被人捏了一把,嚇得他一個激靈,險些又跳起來,回頭一看,齊侯正「陰測測」的看着自己,挑唇冷笑說:「二哥的魅力還真是大,誰家姑娘都能看上二哥?」
吳糾心中想着,冤枉,不是誰家姑娘都能看上我,只有你的未來老婆會看上自己。
但是吳糾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只能心裏吐槽,心想着齊侯難道是對宋華子一見鍾情了,但是那宋華子看上了自己,所以齊侯口氣這般難聽?
他們這麼想着,就聽寺人通報,宋公到了,宋公萬眾矚目之下,緩緩走進了宴廳,不只是宋公,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便是宋公的大舅子,這次衛國送親的特使衛國公子赤,也一併與宋公走了進來,
兩個人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樣,攀談着,看起來關係很親/密,就走了進來reads;。
公子赤身邊還跟着一個大夫打扮的人,一看便知是這次的特使弘演了。
公子赤身材高挑,看得出來基因很好,面相清俊,但是一股子油滑味道,因為他這次的目的就是和宋國交好,所以自然要與宋公多多拉近關係。
身後的弘演倒是有一種忠臣的作風,身材高大,意外的是個硬漢形象,下巴上續着短短的小/胡茬,看起來沉穩又老成。
宋公與公子赤走進來,兩個人路過齊侯坐席的時候,宋公連忙對齊侯拱手說:「盟主能來,御說心中萬分感激。」
宋公御說為人圓/滑,嘴巴可以說是太甜了,一張口不是齊公,而是盟主,這讓齊侯相當受用,其實宋公也知道,若不把齊侯捧得受用了,不受用的便是自己了。
齊侯笑了笑,說:「宋公大喜,孤怎麼能不來呢?先恭喜宋公了。」
宋公連忙拱手說:「多謝盟主,多謝盟主。」
他們說着,宋公的眼神便在吳糾和展雄的身上划過去,他早些得到了這次齊侯出使的名單,知道展雄在名單裏面,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公沒來由心中一跳,又被展雄盯着,只覺得心臟「梆梆梆」的險些要跳出去,分明展雄什麼都還沒做呢,但是宋公知道,他肯定是來發難的,絕對不是來祝賀的。
宋公幹笑了一聲,說:「請坐,盟主請坐。」
大家坐好了,宋公也走上了主/席的位置坐下來,這才笑着說:「御說將喜,幸得各位公卿道賀,實在不勝感激,今日特備下接風宴,與各位公卿,各位務必盡興。」
宋公說着,便要開席,這個時候展雄卻幽幽的說:「宋公,天子的使臣還未到,開席不妥罷?」
宋公聽他一說話,心裏就直顫悠,嚇得不輕,瞬間頭上都有冷汗了。
此次宋公大喜,周天子也派了人來祝賀,但是這使臣的名單一直沒有擬定好,今日雖然設置了周天子使臣的坐席,但是宋公覺得可能使臣是不會來了,畢竟驛館也沒有迎接到使臣。
雖然展雄說的話的確是正確的,但是他這麼說出口,未免顯得有些不恭敬,大家都聽出來了,但是宋公卻不能發難,只是笑着說:「展將軍說的正是,只是……恐怕是天子使臣勞碌,一時抽不出時間過來……」
他說着,就聽到有寺人通報,說:「天子使臣到——」
宋公一僵,連忙起身,畢竟是天子派來的使臣,等級要比一般的國/家使臣高,趕緊起身迎接以示恭敬。
齊侯這個時候挑了挑眉,側頭對吳糾附耳小聲說:「二哥,看熱鬧了。」
吳糾頓時覺得耳邊「呼」的一陣熱風,騷的吳糾的耳朵痒痒,有點麻嗖嗖,連忙伸手揉了揉,不過他沒時間考慮什麼,就看到一個穿着華貴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男子大約二十三十歲,面帶微笑的走進來,他一走進來,頓時四座譁然,宋公連忙看向衛國特使公子赤。
公子赤、弘演都是一臉驚詫,然後一臉不可置信。
吳糾不知什麼情況,畢竟走進來的這個男子他不認識,只能說長相頗為英俊,看起來挺風/流多/情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但是大家都一臉見鬼的表情,連宋公也一臉見鬼的表情reads;。
這時候那男子走過來,笑着說:「天子特使黔牟見過宋公,見過齊公,見過各位使臣。」
吳糾聽他一開口,頓時就明白眾人一臉見鬼的表情是幾個意思了,的確應該見鬼,吳糾也一陣詫異,看了一眼旁邊的齊侯,又看了看展雄,那兩個人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齊侯笑着說:「怎麼樣?這是四弟的主意。」
吳糾心想,這主意,太缺德了!
原來這天子使臣,不是旁人,正是昔日的衛國國君黔牟!
之前講過,如今的衛侯是經過衛國動/亂,才登上衛侯之位的,先公有個太子叫做伋,賢明持重,太子伋本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然而宣姜為了兒子,殺了太子伋,自己的兒子公子壽也因此被誤殺,導致先公死後,衛國可以說是一片大亂。
大家擁戴太子伋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就是眼前這位黔牟為衛侯,但是黔牟沒做多長時間衛侯,就被打來的公子朔給趕跑了,公子朔坐上侯位,就是如今的衛侯,按理來說,如今的衛侯和這位黔牟,應該算是兄弟,雖然是同父異母,但好歹是個兄弟。
不過衛侯登上侯位之後不安心,要將黔牟抓出來斬草除根,畢竟黔牟有個好大哥,太子伋的威望太深遠了,以至於太子伋死了,他的威望就庇佑了黔牟。
衛侯派兵去抓黔牟,但是黔牟娶了天子的女兒,乃是天子的女婿,因此跑到了洛師去,天子就將黔牟保護了起來,不讓衛侯抓/走黔牟。
這樣一來,衛侯幾乎恨黔牟恨得咬牙切齒,也因為怨恨黔牟和周天子,所以上次借道奔喪的時候,衛侯才對齊侯提出一起攻打洛師的事情。
吳糾終於明白好戲是什麼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天子的使臣名單遲遲沒有定奪,因為使臣就是黔牟,昔日的衛國國君,跑到宋國來祝賀宋國和衛國聯姻,這是什麼情況?
這分明是要搗亂的情況!
吳糾感覺展雄也太狠了點兒,黔牟一來,這婚禮算是黃了一半兒了。
眾人也紛紛看向黔牟,黔牟哈哈一笑,對衛國公子赤拱手說:「呦,這不是侄/兒麼?近來可好?」
公子赤臉皮都扭曲了,真沒想到天子會來這麼一出。
其實齊侯也是早就算計好了,對胡齊說了很多,例如如果宋國衛國結盟,他們會將東方眾國阻斷,以後怎麼來洛師朝拜天子呢?
而且宋國和衛國結盟,兩個國/家仿佛是一隻手臂,傭在洛師外圍,實在危險等等。
胡齊本身就多疑,看了齊侯讓人送來的書信,更是深信不疑宋衛結盟不好,於是就聽了齊侯的意見,把黔牟當做特使,讓他來參加宋衛的婚禮。
所以攪黃宋衛聯姻這件事情,周天子也有一份/子出力。
吳糾真想沒想到他們能做的這麼「絕」,簡直是一手好棋,黔牟一出現,吳糾就知道這場戲精彩紛呈了,如今只是一個小開端而已。
還是宋公反應最快,哈哈乾笑了兩聲,說:「原來是黔牟……國婿爺!」
宋公雖然反應快,但是腦子裏也有些打結,因為不知如今該怎麼叫黔牟,叫「衛公」?若是一叫衛公,自己和衛國國女的婚事就吹了,畢竟如今當/權的衛公和黔牟有仇。
那叫「公子黔牟」?公子黔牟也不對,因為公子乃是諸侯之/子,這麼一叫出口,豈不是讓眾人打架麼?今日就不是接風宴席了,而要兵戈相向reads;。
再有就是叫「衛君」?衛君豈不是挖苦黔牟?如今黔牟乃是代/表天子的特使,挖苦黔牟就是挖苦天子,自找苦吃!
於是宋公反應還挺快,就喊了一聲國婿爺,一來證明黔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二來也不干涉到衛國的事情,簡直是一舉兩得。
黔牟笑着拱手說:「宋公有禮,不知黔牟是不是來晚了,實在當罰當罰!」
宋公幹笑說:「不晚不晚,時辰正好,請國婿坐。」
黔牟便跨着大步走過去,正好坐在了衛國席位的旁邊。
這次的席位,宋公坐在主/席台上,左右兩邊各有兩排,左/派第一乃是齊侯和齊國的席位,因為齊侯是盟主,而且齊侯還親自來賀喜,自然坐最高的位置。
右面第一位乃是這次送親的公子赤和弘演,而右邊第二位則是天子使臣了。
這樣一來,簡直就是冤家路窄,黔牟坐下來還在和公子赤攀談,眾人都是一臉看熱鬧不嫌多的表情。
宋公為了避免尷尬,很快便說:「開席!開席,請各位公卿暢飲,御說先敬各位!」
吳糾也端起酒杯來,畢竟是宋公的敬酒,自然要喝,這個時候展雄就笑眯眯的對吳糾說:「二哥,弟/弟厲害麼?快誇誇弟/弟!」
吳糾一陣無奈,低聲說:「你怎麼想起要把黔牟找來的?」
他這樣一說,旁邊的齊侯則低聲笑着說:「咱老四聰明着呢。」
展雄說:「自然,弟/弟就在想了,怎麼樣才能讓這場婚事有/意思,又想着衛國欺負咱二哥,必須給他們顏色看看,便想到了黔牟,黔牟如今在洛師,能說服天子讓黔牟出使,那還是三哥的功勞。」
齊侯笑眯眯的說:「不,是四弟的法子好。」
那兩個人還推辭上了,然後隔着吳糾互相敬了一杯酒,看得出來都特別得意。
吳糾無奈的心想,誰說最毒婦/人心?這齊侯和展雄也夠毒的,而且是大毒!
開席之後,宋公就從主/席台上走下來,到席間來敬酒,走到齊侯邊上的時候,正好華大夫看準了時機,就把自己妹妹又帶過來了,那意思是想要宋公給撮合婚事。
宋公沒有女兒,宗室的女兒之中,也沒有比宋華子的地位高,因此宋華子嫁給齊侯是再好不過的,但是宋公心中也有一番小道道兒。
他不能再走宋國的老路,華督死後,華家的勢力好不容易萎/縮了一些,若是華家真的把女兒嫁給了齊侯,那勢力恐怕又要膨/脹起來,到時候他堂堂一個宋公,豈不是又要被臣子給控/制了?
宋公心中這麼想着,便裝作看不懂華大夫的意思,反而笑眯眯的說:「御說依稀記得齊國大司農是不是還沒娶親?」
吳糾被這麼一問,有些愣,吳糾這具身/子,如今三十二歲了,馬山給就要三十三了,沒有娶親,也沒有子嗣,雖然緋聞多了些,但是沒什麼實質的。
宋公笑着說:「大司農,你快看看,咱們這華姑娘,溫柔嫻靜,才華過人,和大司農真不是一般的般配呢。」
他這一說,有兩個人不高興了,第一個便是齊侯。
不管是齊侯心中喜歡吳糾也好,還是上輩子宋華子是他的妾夫人也好,宋公竟然要拉攏宋華子和吳糾的婚事,齊侯第一個不答應。
第二個不高興的人自然是華大夫了,華大夫一心想讓妹妹攀上高枝兒,吳糾雖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關鍵也是一人之下啊,他華家如此厲害,妹妹如此高貴,怎麼能嫁給一個朝不保夕的大臣呢?自然要嫁給國君reads;。
但是還有一個高興的,那就是宋華子本人了。
宋華子方才見到吳糾,似乎有些一見鍾情,聽到宋公這麼一說,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說:「君上,您怎麼開小女子的頑笑呢?」
宋公笑着說:「華姑娘臉皮太薄,小心錯失良婿啊。」
宋華子更是嬌羞赧然,羞得調頭就跑掉了。
吳糾見宋華子跑掉,這才鬆了口氣,畢竟他可不是古代人說結婚就結婚,說聯姻就聯姻,總要給點談戀愛的時間罷,若是娶回家才後悔,那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華大夫不想讓妹妹嫁給吳糾,正好妹妹羞澀跑走,就連忙告退了,宋公也無所謂,反正他不想讓華家把妹妹嫁給齊侯,不嫁吳糾更好,嫁了吳糾也不算損失太大。
宋華子和華大夫一走,展雄暗搓搓已經準備很久了,就站起身來,舉起酒杯說:「宋公,展雄敬你一杯!」
宋公一聽展雄說話,頓時心臟就「梆梆」一跳,嚇得額頭上直冒汗,不過裝作冷靜的乾笑說:「展將軍言重了,該是御說敬您一杯。」
他說着,趕緊先干為敬,展雄則是不依不饒的說:「這怎麼行,宋公乃是堂堂宋國國君,展雄何德何能,能讓給宋公敬我?展雄敬宋公!」
展雄非要給宋公敬酒,宋公只好又喝了一杯,展雄仍然不依不饒,又笑着說:「宋公大婚在即,展雄再敬宋公一杯,恭喜宋公大婚,喜得美/人。」
宋公聽他話裏有話,但是只好又喝了一杯,展雄仍然還有說辭敬酒,宋公一連喝了三杯,他酒量不好,臉色發紅,漲的都要熟了,火/辣辣的燙手。
這個時候就聽到「噠噠噠」的聲音,「咕咚」一下,有人抱住了宋公的小/腿肚子,輕輕晃了晃。
眾人打眼一看,原來是方才那個小男孩,三四歲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可愛,卻裝作老成持重,不苟言笑,似乎也不怎麼喜歡說話,總是抿着薄薄的小/嘴唇,瞪着一雙大眼睛。
那小男孩跑過來抱住宋公的小/腿肚子,輕聲說:「君父。」
他這一聲,仿佛是平地驚雷,「轟隆!!!」一響,直震得展雄腦子裏都懵了。
宋公不是還沒成親麼?怎麼有個三四歲大的兒子了?
展雄瞪着那孩子,那孩子似乎有些怕他,趕緊縮在宋公身後。
宋公也是怕展雄再敬酒,連忙摟着那小孩子,一臉慈愛的笑着說:「各位見笑了,御說引薦一番,這是犬子,叫做目夷。」
吳糾一聽,驚詫不已,這不就是比宋襄公還要賢能的大哥,司馬子魚麼?
歷/史上宋公的確有個庶長子,名叫目夷,字子魚,是個非常賢能的人,據說宋公御說去世的時候,想要把位置傳給嫡子也就是未來的宋襄公,宋襄公知道自己的才華不如大哥,便說讓目夷繼位,這樣符合大臣們的想法。
子魚為了不繼位,跑到了其他國/家去,一直沒有回來,等宋襄公真正繼位之後,子魚才回過,宋襄公封他為大司馬,讓他做國相。
子魚雖然是庶子,沒什麼地位,但是才華橫溢,戰功卓著,在歷/史上也是青史留名的人。
宋公的確沒有娶親,但是他的確有個兒子,已經三四歲的年紀,子魚的生/母是個地位非常低賤的宮女,就是個奴/隸,宋公也不知怎麼回事,或許是喝醉了,或許是被人算計了,反正就有了孩子reads;。
子魚的生/母如今早就不在世了,在宋國動/盪的時候,子魚被戴叔皮接走,與宋公分道揚鑣的逃亡,也受了不少的苦。
小男孩一臉乖/巧又懂事的樣子,卻十分沉默,抱着宋公不撒手。
宋公連忙說:「子魚,給齊公問禮。」
子魚連忙抱着小拳頭,說:「子魚拜見齊公。」
他說的像模像樣,聲音洪亮,又舉一反三的見過了吳糾和展雄。
展雄瞪着宋公,眼睛裏險些噴/出火來。
因為子魚突然出現,所以宋公便算是「得/救」了,沒有再被展雄灌酒。
他連喝了三大杯,已然有些暈了,便讓戴叔皮來和齊公周旋,自己找了個藉口,趕緊走出宴廳,準備去旁邊的殿裏喝碗醒酒湯頂頂再說。
宋公帶着幾個寺人和宮女走出大殿,只是走了幾步,很快便被人攔住了,抬頭一看,竟然是展雄!
不知展雄什麼時候出了宴廳,他一身黑甲,面目可以說是冷硬,陰森着一張猶如鍋底的黑臉,冷冷的盯着宋公。
御說沒來由的冒冷汗,後背發/麻,咳嗽了一下嗓子,裝作鎮定的說:「展將軍,有什麼事兒麼?」
展雄冷笑了一聲,說:「是啊,的確有事兒要和宋公說說。」
御說頭皮發/麻,又因為喝醉了酒,不知自己的表情是不是顯得很害怕,別看他平日裏斡旋權/利的樣子,其實宋公心裏是怕死了展雄,尤其是今天這個日子,他要大婚了,要和衛國聯姻,而且賓客滿座,都是各國有頭有臉的使臣,若是今天展雄給自己好看,宋公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世人。
宋公幹笑說:「請問展將軍有何見教,御說洗耳恭聽。」
展雄又是冷冷一笑,說:「見教的確有,但是展雄只想和宋公一個人詳說,請宋公先把寺人和宮女遣開。」
宋公心跳的飛快,緊張的要死,縮在袖子裏的手來回的攥拳,手心裏冰涼冰涼的,心想着若是把人遣開,展雄指不定會發瘋,若是展雄瘋起來,自己怎麼辦?
宋公說:「不知展將軍要說什麼,直說便是了,或者回頭再說,御說覺得有些不適,恐怕是酒醉,不然……」
他說着,展雄便冷笑着斷了他的話,說:「宋公想讓展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說?展雄說得出口,宋公願意聽麼?」
宋公聽說展雄在威脅自己,雖然遣散宮人很危險,但是不遣散宮人,宋公怕展雄說出一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自己就一敗塗地了。
御說只好硬着頭皮說:「都先下去罷,孤有話與展將軍單獨談談。」
很快寺人和宮女就走/光了,宮人剛剛走開,展雄便突然發難,一步衝過去,一把抓/住了御說的手腕,御說嚇了一跳,想要後退,但是他的動作怎麼有展雄快。
御說退了一步,手在腰上一摸,剛要拔/出佩劍,「啪!」的一聲已然被展雄一掌打在佩劍上,佩劍一下又合入劍鞘之中。
御說被展雄狠狠攥着手腕,酒醒了一大半,低聲說:「展雄,你做什麼!」
展雄狠狠瞪着宋公御說,冷笑一聲,說:「我做什麼?我問你做什麼才對reads;!你竟然連兒子都有了?」
宋公眼神晃了一下,說:「孤有兒子,關展將軍什麼事兒,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展雄冷冷一笑,說:「你有兒子,兒子還這麼大了,那當時見到我的時候,為什麼還要自薦枕席?」
宋公聽他說「自薦枕席」,氣的滿面通紅,牙齒發出「得得得」的相擊之聲,低啞着聲音說:「你說我要怎樣,御說當時身無分文,還有什麼能夠請展將軍幫忙的?!說到底,還不是展將軍好色成性。」
展雄氣的說:「我好色成性?」
宋公冷笑說:「難道不是麼?展將軍若不好色成性,怎麼會答應御說?」
展雄氣的直喘粗氣,但是竟然沒有反駁宋公的話,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宋公見氣氛僵持,連忙低聲放軟/了聲音說:「展將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以麼?這裏……這裏……」
宋公和展雄就在宴廳沒多遠的地方,這裏還能聽見宴廳中推杯把盞的聲音,雖然寺人宮女給遣走了,但是還有來來回/回加菜加酒的宮人,讓宋公覺得很羞恥。
展雄看了一眼周圍,收緊了拽住宋公的手,將他一拽,猛地往前帶走,御說便踉蹌的隨着展雄往前走,「嘭!」一聲,兩個人隨便進了一間偏殿,展雄一抖手將御說扔進去,然後自己掩上/門。
御說被他甩進來,撞在旁邊的牆上,後背生疼,「嘶」了一聲,雖然御說也習武,但是根本無法和展雄的武藝相比,更別說現在喝醉了。
御說剛站好,展雄便大跨步走過來,一身黑甲粼粼生光,看起來十分威嚴。
御說嚇得往旁邊挪了幾步,放軟聲音說:「展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求求你,你放過我,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都可以,之前是我錯,我給你賠禮,你也體諒我一下,我……我是國君,若是讓人知道曾……曾委身與你,還要你的軍/隊幫我打進宋國,旁人要怎麼看我……」
展雄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說:「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看我不起。」
御說一愣,展雄幽幽的說:「若你看得起我,為什麼會是『委身』,我幫你打進宋國,做了國君,你卻覺得我是你宋公的恥辱,從頭到尾你都看我不起,我明白。」
御說更是一愣,喃喃的說:「沒有……我沒有……」
不過御說這種小貓一樣的聲音,似乎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宋公和齊侯都提出了相同的條件收歸盜跖,但是最後展雄被齊國收歸,而不是宋國,不只是因為宋公反悔恩將仇報,而是因為御說從骨子裏看不起展雄,而齊侯則是敬仰展雄。
展雄突然說:「好啊。」
御說不知他在想什麼,就聽展雄幽幽一笑,說:「好啊,我可以放過你,不再找你的麻煩,也從此不再找宋國的麻煩,咱們便是陌路人,一拍兩散!」
御說聽他這麼說,沒來由心裏一陣抽擰,呼吸都僵住了,說:「那……那真的多謝展將軍。」
展雄笑了笑,說:「別急。」
他說着往前走了幾步,挨近御說,御說嚇得連連後退,但是後背已然是牆壁,沒辦法再後退。
御說緊緊/靠着牆壁,抬起眼睛看着逼近的展雄。
展雄眯起眼睛,聲音平板說:「我有一個條件……只要宋公滿足了我這個條件,我展雄說到做到,而且絕對不會像宋公那樣食言而肥reads;。」
他這麼一說,御說心裏更是「梆梆」的猛跳,一直在撲騰着,不確定的說:「展將軍……請講。」
展雄冷冷的說:「我要宋公,在迎娶你宋國夫人的當天晚上,不去找你的夫人,而是與我圓房。」
御說一聽,頓時氣得臉色漲紅,咬牙切齒的說:「展雄,你別欺人太甚了,你……你就這麼想羞辱我麼!」
展雄笑着說:「是啊,真被你說對了,看來你挺了解我的,怎麼?這種事情,你不是做過無數次麼,每次都將我孝敬的服服帖帖,怎麼這回不行了?」
御說氣的胸口起伏,抑制着怒氣說:「你非要如此麼?之前是我錯了,我給你賠禮,若是……像你說的,那我從今往後怎麼抬得起頭來,怎麼向衛國交代!」
展雄說:「那就不要向衛國交代了,這婚不要結了。」
御說一愣,突然低下頭來說:「這不是必然的麼,兩國結姻,這樣才能長治久安,我好不容易換來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你一句話就不結了?」
展雄聽着他的話,也要被氣死了,「乓!!!」的一拳打在御說耳邊的牆上,旁邊的一個青銅擺件都給震下來了,一下滾在地上,發出「哐當!!!」的巨響,嚇得御說緊緊閉起眼睛,還以為要被展雄揍了。
不過展雄並沒動他,只是憤怒的砸了一下旁邊的牆,隨即冷冷的說:「好啊,那展雄就跟宋公賭一賭,看看你這個婚禮,結不結的成!」
御說嚇得不輕,直到展獲憤怒的轉身大踏步走出偏殿,甩上房門發出「嘭!!!」一聲巨響,御說才回過神來,雙手攥拳,猛地踹了一腳旁邊倒在地上的青銅擺件,氣的眼珠子都發紅了,嗓子裏發出低吼的聲音,粗喘了半天氣,這才慢慢緩和下來,收斂了自己的脾氣,也不需要醒酒湯了,趕緊出了門,匆匆往宴廳走,畢竟今日他是主角,宴席還沒有結束。
吳糾和齊侯正在喝酒,就見到展雄大步從外面走進來,那面容實在太嚇人了,一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樣子,臉黑的仿佛是鍋底,凶神惡煞的走過來,「嘭」一下坐在席上。
吳糾詫異的看着他,說:「四弟,你這是……?」
展雄氣的深呼吸幾口,說:「沒事,勞煩二哥擔心了,只是遇到了一條瘋/狗,不小心被咬了幾口,心中不甘罷了。」
吳糾聽他這麼說,想必展雄口/中的那條瘋/狗,也只能是宋公御說了,看起來兩個人不歡而散,而且展雄被氣的不輕。
展雄坐下來,連灌了三大杯酒,熱酒下肚,就把吳糾當成了心靈垃/圾桶,喃喃的說:「二哥你說,他到底怎麼想的?我怎麼這般倒霉,竟然遇到了這樣的瘋/狗,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我長這麼大,這這輩子,從沒受過這樣的氣,他說用我便用我,不用就要殺我,還對我趕/盡/殺/絕,你知道麼……若不是那日他圍剿我的時候,沒有什麼人受傷,也沒有兄弟折在這事兒上,不然我!我真的會弄死他!」
吳糾聽着展雄個變成了話癆,巴拉巴拉巴一直說,有些無奈,幸好他的聲音不太大,便出聲安慰說:「四弟,別想這些了,你這喝酒要醉的。」
展雄幽幽嘆了口氣,就見旁邊的齊侯湊了過來,低聲說:「四弟可是中意那宋公?」
吳糾一聽,眼皮子狂跳,齊侯這是什麼話,也太直白了?
展雄一聽,有些迷茫,頂着一雙醉眼,說:「什麼?中意?不……弟/弟也不知道,總之是生氣,看到他有兒子更生氣了,可能因為弟/弟被利/用了,想要報復回去。」
齊侯幽幽一笑,說:「老四你果然是中意宋公的reads;。」
展雄有些懵,皺着一雙劍眉看向齊侯,說:「中意?我麼?我不清楚……」
齊侯笑眯眯的說:「既然四弟中意宋公,那自然不能這麼輕易就放棄,雖然你與宋公同為男子,但是三哥還是站在你這邊兒的。」
吳糾頓時滿臉都是冷汗,止不住抬手擦了擦,別看齊侯跟哥知心好哥/哥似的,其實他站在展雄這邊,也是為了給宋公好看,不讓他和其他國/家結為姻親關係罷了。
展雄聽齊侯這麼說,倒是感激的說:「謝謝三哥。」
齊侯拍了拍展雄的肩膀,說:「沒什麼可言謝的,畢竟孤是你三哥,不疼你誰疼你?」
吳糾眼皮狂跳,齊侯說起好聽的,比誰都溜溜兒的……
這個時候就看到一個小影子跑過來,有些怯生生的樣子,卻抿着嘴唇,板着肉肉的腮幫子,他抱着一個酒杯,跟他的臉差不多大,裏面都是酒水,做賊一樣偷偷走過來。
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盯着展雄看。
展雄一抬頭就看到了小子魚,那是宋公的兒子,這麼一看展雄心裏就窩火,但是跟一個孩子發脾氣也不值當,畢竟那是宋公的錯。
那小子魚似乎想要走過來,但是又不敢,可能是展雄的目光太兇了。
大家對峙了一小會兒,小子魚還是抿了抿薄薄的小/嘴唇,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邁開大步走了過來,懷裏抱着那隻和他基本不相襯的大酒杯。
小子魚走過來,將大酒杯「哆」的一聲放在案上,推到展雄面前,還偷看了展雄一眼。
吳糾險些被子魚的動作萌到,那雙大眼睛實在太可愛了,別看他板着臉,其實一臉肉肉的樣子,越是板着越是嘟嘟在一起,越是肉肉的。
吳糾很想伸手捏一下子魚的小/臉蛋兒,但是作為一個使臣,吳糾只是咳嗽了一下,抑制了自己心中得洪荒之力……
展雄奇怪的看了一眼子魚,說:「給我喝的?」
小子魚點了點頭,看着展雄,展雄正在氣頭上,正想喝酒,就端起杯子,豪爽的一口悶了,小子魚見展雄喝了,笑了笑,把空杯子又抓起來,抱在懷中,好像寶貝一樣。
展雄更是奇怪了,這小孩子好生奇怪,對一個杯子這麼在意,難不成酒里有毒?但是轉念一想,一個三歲的孩子而已,怎麼可能給人下毒?
展雄見小子魚站在旁邊盯着自己,便招手說:「過來。」
小子魚果然走過來了,不過因為展雄的面容很兇,所以他雖然看着展雄,但是不敢真的過去,而是「吧唧」一下坐在了旁邊吳糾的懷裏。
吳糾一愣,軟/軟的小包子自己「投懷送抱」,簡直興/奮死他了,連忙抱着小子魚,或許小孩子很敏/感,小子魚知道展雄在生氣,所以不敢過去,一看吳糾就知道是個溫柔的人,特別能吸引小孩子的那種。
小子魚坐在吳糾懷裏,齊侯臉就黑了,若不是因為他是宋公的兒子公子目夷,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子魚雖然坐在吳糾懷中,但是一直看着展雄,展雄奇怪的說:「你這小子做什麼總是看我?有話就直說,何必吞吞吐吐的不是丈夫!」
吳糾有些無奈,這小娃娃才三歲,是什麼大丈夫?
子魚聽了展雄的話,卻真的開口了,有點怯生生的,但是一字一板的說:「子魚敬仰展將軍reads;。」
展雄一愣,何止是展雄,齊侯和吳糾也是一愣,御說和展雄之間亂七八糟,他的兒子竟然敬仰展將軍?
一個三歲的孩子,就算是公子,也不能夠這麼早熟,說的應該不是謊/話,而且小子魚的目光灼灼然,發着光,看起來十分真誠。
展雄笑了一聲,有些自嘲,說:「你這么小,知我是誰?還敬仰我?」
小子魚卻很着急的說:「子魚知道,展將軍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展雄這回真的被他逗笑了,說:「我是大英雄?這話是誰教給你的?你怎麼知道的?」
小子魚認真的說:「是君父說的。」
子魚這麼一說,眾人猛地都是一愣,齊侯和吳糾對看了一眼,展雄瞪着子魚,差點把小孩子給嚇着了。
展雄說:「你的君父說的?」
子魚點點頭,說:「好幾次入睡之前,君父都會給子魚講展將軍的事情,子魚長大之後,也要像展將軍一般,做一個大英雄。」
展雄怔愣說:「他……他怎麼說我?」
讓展雄沒想到,也讓齊侯和吳糾沒想到的是,宋公竟然還給自己的兒子講盜跖的故事。
御說給自己兒子講的盜跖,是一個大英雄,那個大英雄曾是魯國的貴/族,赫赫有名的公子展嫡系之後,本該坐享榮華與富貴,但是不甘心魯國的百/姓受苦,被奴/役,竟然放棄了自己的貴/族地位,揭竿而起,帶領努力和百/姓在魯國起/義。
後來展雄自稱跖,跖的意思是赤腳奴/隸,一路從魯國擴張,集結了九千/人馬,不斷在各地起/義,幫助受苦的奴/隸和百/姓。
展雄怔愣的不知所以,說:「他……他真的這麼說我?」
子魚認真的點頭說:「君父還說,在他還做公子的時候,已然仰慕展將軍了,以後做國君,也要像展將軍一般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國君,還教/導子魚,做公子要堂堂正正,往後才能繼承君父的位置。」
吳糾下意識的看向展雄,果然展雄露/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個時候正好宋公御說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子魚在吳糾懷裏坐着,便走過去,說:「子魚,來。」
宋公不知道自己被兒子給「賣了」,他走過去,展雄竟然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不只是展雄,連齊侯和吳糾也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看。
宋公頓時臉色僵硬,還以為展雄和他們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事情,所以吳糾他們才這般看着自己,咳嗽了一聲,連忙拉着子魚走開了。
子魚似乎特別崇拜展雄,不忘了抱着那隻展雄喝過的大酒杯,一隻手高高舉起來抓着宋公的手,另外一隻手緊緊抱着酒杯,顛顛的隨着宋公回到主/席台上。
吳糾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展雄,展雄也滿臉的吃驚,不知宋公心中竟然這麼看自己,他還以為宋公一直以來都看自己不起,按理來說子魚才三四歲,應該還不會故意說這種謊/話來討好展雄。
吳糾也有些詫異,不過這個時候旁邊有人走了過來,過來給齊侯和吳糾展雄敬酒,三個人就連忙回神。
走過來的人是鄭國派來的使臣,鄭國這次的使臣其實也是他們的舊相識了,當時在吳糾跟隨齊侯往洛師奔喪的時候,他們就經過了鄭國,還在鄭國做客,齊侯收了一個乾女兒,那便是鄭國國相祭仲的女兒。
眼前這個使臣和祭仲的女兒有些淵源,不過不是什麼好淵源,眼前這個人便是當時調/戲祭仲女兒的紈絝子弟的父親,如今鄭國很受寵的大夫傅瑕reads;。
傅瑕一臉笑眯眯的走過來,油滑的厲害,對着齊侯和吳糾拱手,說:「齊公,大司農,傅瑕有禮了,真是想不到今日又能見面,當真是榮幸。」
他說着又像展雄一拱手說:「展將軍,傅瑕有禮了。」
展雄不認識這個傅瑕,傅瑕是個油滑的人,之前齊侯和吳糾都領教過了,不想和他多做交談。
雖然他們之前到了鄭國,鄭伯對他們畢恭畢敬,其實鄭國也是野心勃勃的國/家,北杏會盟之時,畢恭畢敬的鄭伯就沒有過來參加會盟,足見他的野心。
齊侯只是淡淡的一拱手,傅瑕給他們敬酒,但是一直冷場,最後傅瑕也知道齊侯和吳糾似乎不待見自己,便悻悻然的走了。
因為今日乃是喜宴的接風宴,所以大家興致很高,互相敬酒,相互恭維,吳糾乃是新上/位的齊國大司農,就在眾人都在看吳糾笑話的時候,吳糾卻突然脫穎而出,變成了齊國的上卿大夫。
若是照這個樣子,拜相封地也指日可待了……
吳糾一邊搪塞着各種恭維,一邊被/迫喝酒,很快便有些醉意了,齊侯本來想替他擋幾杯,但是突然轉念一想,許久都未與吳糾親近了,就連吳糾酒醉的機會也沒有,眼下不是個好機會麼?
於是齊侯故意笑眯眯的看着,不過兩杯,吳糾果然就從微醉,變成了醉醺醺,險些倒在案上。
齊侯這個時候趕緊伸手一摟,將吳糾摟住,然後幫吳糾擋酒,說:「二哥喝醉了,這杯孤替他飲了。」
眾人這麼一看,果然見吳糾是與眾不同的,旁人都是臣子替國君擋酒,到了吳糾這裏,就是國君替臣子擋酒了。
吳糾喝的已然醉了,不辨東南西北,軟塌塌的仿佛一灘泥,實在坐不住,就斜過去靠着齊侯,齊侯自然樂意,讓他靠着,看着吳糾滿臉嫣紅的酒醉樣子,心中仿佛小羽毛在刮飭一般。
齊侯乾脆假借醉酒,將吳糾扶起來,吳糾就軟塌塌的靠着齊侯慢慢站起來,腦袋還靠着他的胸口,一副相當乖/巧的樣子。
齊侯對展雄說:「老四,你二哥醉了,孤扶他去旁邊歇歇。」
展雄不疑有他,立刻說:「好,讓二哥喝碗醒酒湯就好了。」
齊侯點點頭,摟着吳糾往外走去,他們走出宴廳來,外面有宮女立刻迎上來,非常恭敬的問是不是需要房舍和醒酒湯,因為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喝醉了。
齊侯便讓宮女引路,帶着吳糾去了旁邊的房舍,等宮女端來醒酒湯,就讓宮女退出去了,說:「這裏不需要伺候了。」
宮女應了一聲,很快退出去。
齊侯將吳糾放在榻上,鬆了口氣,別看吳糾身材纖細,但是好歹是個大男人,骨架子也是沉的,尤其是最近有些長肉,不再像之前那般臉色蒼白。
齊侯把他放好,就要站起身來,吳糾則是醉的厲害,一咕嚕,險些從榻上翻下來。
齊侯連忙伸手去攔,吳糾就順勢摟住了他的胳膊,抱在懷裏,喃喃的說:「荻兒,你怎麼變的硬/邦/邦了?」
齊侯額角連跳三下,感覺青筋直蹦,說:「看來二哥喝的當真是醉了,來,二哥乖,把醒酒湯喝了,不然明日/你要頭疼了,孤可捨不得。」
他說着,長臂一展,伸手拿過桌案上的醒酒湯,然後摟着吳糾讓他坐起來,相比以前喝醉酒,吳糾這次喝醉酒老實了很多,其實也應該是沒有酩酊大醉reads;。
不過吳糾一喝酒,反應力就慢了,他慢慢坐起來,靠在齊侯胸前,還晃了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仿佛坐着一隻真皮沙發,調整好了之後張/開嘴巴。
齊侯一看,險些笑出來,伸手捏了一下吳糾的鼻尖,說:「要我餵你?」
吳糾沒說話,只是眯着眼睛,一臉醉眼朦朧,然後張了張嘴,伸手指了指嘴巴,示意齊侯餵他醒酒湯喝。
齊侯把碗端過去,抵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餵吳糾喝醒酒湯,吳糾喝罷了,喝了一半,漏了一半,順着衣裳往裏滾,好端端一件白袍子,全都變成了淡琥珀色的了。
齊侯一陣吃驚,趕緊/抓了帕子給他擦,吳糾還笑了起來,似乎看着齊侯那忙碌的樣子,非常有/意思似的。
齊侯嘆氣說:「你這壞蛋。」
他說着,趕緊把空碗放在一邊,然後讓吳糾躺下來,吳糾一沾榻,立刻閉上眼睛,好像睡死過去一樣,呼吸也綿長了。
齊侯震/驚的看着那碗醒酒湯,不知是什麼神奇的東西,竟然讓一直撒酒瘋的吳糾喝完了這麼乖乖的睡了,實在太難得了。
齊侯幫吳糾把衣服擦了擦,雖然衣裳髒了,但是因為吳糾睡得很熟,齊侯怕打擾他休息,就沒有叫醒吳糾,而是給他輕輕蓋上被子,坐在榻邊盯着吳糾看。
高高的鼻樑,上面有一點點小汗珠兒,整個人看起來又溫柔,又斯文,這長相十分符合齊侯的口味,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齊侯都喜歡溫柔斯文的長相,這一點好像和吳糾不謀而合。
不過吳糾的性子可一點兒也不溫柔,平日裏都是消極抵/抗,心裏有的是小道道兒,而且睚眥必報,還是個小心眼子,最重要的是,吳糾只要喝醉了酒,那些平日裏被恭敬壓抑的想法就都跑出來了。
例如吳糾醉酒說齊侯像野豬,牛之類的,還抱怨齊侯胃口太大,吃得太多等等,這些齊侯可都記得呢!
齊侯不知怎麼想到這裏去了,頓時無奈的笑了一聲,把旁邊的燈滅了,讓吳糾好好入睡,伸手又颳了刮吳糾的鼻樑,不過齊侯沒想到,這麼一刮鼻樑,吳糾竟然突然張/開了眼睛,那一雙眼睛亮蹭蹭的,在黑/暗的房舍里直嚇人。
吳糾張/開眼睛,雙眼盯着齊侯,聲音有醉酒之後的沙啞,帶着一絲笑意,先是溫柔的笑了一聲,隨即滿含戲謔的說:「我知道……」
齊侯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吳糾又說:「你總是偷偷親我,好幾次。」
齊侯聽着他的話,頓時心臟「梆梆梆」狠狠跳了三下,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吳糾,說:「二哥又說醉話了?」
吳糾也眯起眼睛,像一隻慵懶的貓,挑着嘴角,說:「雖然你脾氣壞了些,飯量大了些,腦子笨了些,還不聽人勸,剛愎自用,又喜歡聽旁人拍馬屁,還是花/心大蘿蔔的大叔……」
吳糾數落上竟然沒完了,最後開始掰着手指頭數落,齊侯剛開始還以為吳糾醒着,這麼一聽,頓時明白了,吳糾肯定是喝醉了,又開始吐槽自己了,平日裏恭恭敬敬的吳糾什麼都壓抑在心中,根本不可能說這些話。
齊侯無奈的聽着吳糾的數落,真不知該高興吳糾的坦然真誠好,還是該傷心自己在吳糾心裏竟然是「十惡不赦」的大叔。
就在這個時候,吳糾已經停止了數落,抬起手來,一把快准狠的捏住了齊侯的下巴,微微抬起齊侯的下巴,氤氳着一雙酒氣朦朧的雙眼,歪頭仔細打量着,「呵呵」一笑,挑眉低聲說:「但好在……臉長得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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