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什麼特色的觀布子市,有一座極為特殊的建築,建築的名字叫「小川公寓」。
之所以說它特殊,並不是因為他是茅見浜公寓區中罕見的高檔公寓,也不是因為它由三家公司共同承建,而是因為它獨一無二的設計。
先來看一看公寓的兩名設計師:荒耶宗蓮、蒼崎橙子。
不需要多說什麼,單是這兩個名字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幢公寓其實是由兩幢相鄰的公寓相合而成,兩幢相當齊整的半月形十層建築物,相向地建在一起。如果乘坐直升機從上方俯瞰,就會驚訝的發現,整座公寓是一個標準的圓形,與周圍的,毫無特色的傳統四方形建築完全不同。
公寓內部的牆壁統一漆成乳色,極端的清潔。牆壁上到處混雜着奇怪的形狀,看久了會覺得頭暈胸悶。大廳是維繫着兩幢建築的唯一空間,二層以上就無法從東樓直接去到西樓,必須要先返回中央的空間,再通過大廳才可以。
雖然被分為東西兩幢相互獨立的公寓,但東樓和西樓的的構造完全相同。不過由於小川公寓本身的性質,即使是公寓的住戶也很少有人知道兩邊完全對稱這一事實。
來提煉幾個關鍵字。
正圓。
從中心一分為二。
兩邊相互獨立。
還有書寫這幾個關鍵字所用的文字。
有沒有想到什麼古老的,每一個會寫這種文字的人都很熟悉的圖案?
沒錯,把線條稍微扭曲一些,就會變成有着「中華第一圖」之稱的太極圖。
太極圖,闡述了一個道家最基本的道理易有太極,始生兩儀,一陰一陽。而在西方魔術世界的,這被稱作「矛盾螺旋」。
這也正是這座小川公寓的奧秘所在。荒耶宗蓮以整幢公寓為基礎,構築了一個異界,一個人造的結界。
入住小川公寓的家庭,全部都是業已崩壞的人們。原本就是在走向崩壞的人,毫無疑問只會來到人生的終點死亡。這是本該是花費數十年來迎向終結的苦行,卻因為諸如公寓周圍一成不變的風景,壓迫視網膜的奇異花紋之類的特殊環境,加速崩壞,在一個月內迎來終結。
這些逝去的生命,被荒耶宗蓮集中於公寓的西樓。
這些生命的腦髓則被荒耶取出,憑藉這些腦髓模仿逝去的生命製作出相應的人偶,讓他們生活在東樓,每日重複着迎來終結的最後一日。
東樓為生,為陽,西樓為死,為陰,相互對稱,共同構成生死相鄰相合的兩儀,構成矛盾螺旋。
這是單純的實驗,荒耶宗蓮想嘗試一下人類能否迎來與終結不同的死。
人必定會死。但是那只不過是各人被註定的死而已。
所謂一個人最後的死,只有一個。死於火災的人無論何種形式都不過是死於火災,被家人所殺的人無論何種形式都不過是為家人所殺。第一次脫離了死的困境,但那只不過是為了迎來第二次,第三次的死所註定的方法。這種有限的死的方式,我們稱之為壽命。
縱然人的死的方式是註定的。但是同樣的結末重複數千次的話,其螺旋也會出現誤差的吧。誤差哪怕是極其細微的事故也無所謂,班途中被車軋死的這種不幸也是好的儘管如此,現在的結果還是相同的。二百個不間斷的重複,只是讓荒耶宗蓮看到了人的命運無法改變這一事實而已。
這是在一日內終結的世界,名為「奉納殿六十四層」。雖然不是固有結界,卻也是荒耶宗蓮心象風景的具現。它是荒耶的化身,也代表着荒耶的意識和追求他的目的始終是記錄人類的死,抵達根源只是手段。
建築本身就是咒文,是為了讓荒耶宗蓮的意識更為堅固的祭壇。
高度的魔力,加上土地本身的力量以及結界內犧牲的生命,讓「小川公寓」超越了魔術工房的等級,成為了在那之上的「神殿」。
在神殿之中,神殿的主人可以行使超越魔術的神秘,行使人所不及的力量,那即是「魔法」的領域。
如果說工房是魔術師的主場,那麼神殿可說是魔術師身體的延伸,化不可能為可能之處。
荒耶宗蓮的神殿名為「奉納殿六十四層」,在這裏,他有把握實現他的夙願;在這裏,他有自信擊退一切來犯之敵。
現在,他夙願所必須的素體兩儀式已經在他派出的棋子的引誘下,踏進了「奉納殿六十四層」,來到了他的面前。
式凝視着這個悄無聲息出現在她五米之內的高大男人,能夠看見萬物之死的魔眼中有着毫不掩飾的驚訝。至今為止的任何人,無一例外的有着死之線。但是,這個男人,那種線極其地微弱。
更讓式驚訝的是,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非常的熟悉。
「我,記得你。」
「不錯。像這樣見面,已經相隔兩年了。」
荒耶宗蓮的聲音很沉重,如同捏住聽到的人的大腦一般。
他緩緩地伸手觸摸自己的鬢角。頭的側面,從前額向左,有一條筆直的傷痕。那是兩儀式昏迷前最後的一夜,親手所刻下的,深深的傷痕。
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盯上了兩儀式,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為了得到兩儀式的那具聯通「根源」的肉體。
「你是」式如臨大敵。
「荒耶宗蓮。殺死式的人。」
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荒耶宗蓮斷言道。
◇◇◇
皎潔的月光,照射着螺旋之塔,在這被黑暗籠罩的世界中,一輛紅色的本田轎車在公寓正門前停下。
轎車裏走下一位留着橙色長髮青年女性,她身上那件如同蜥蜴皮被茶色染透的皮革大衣,並不適合她纖細的體型。外套不像衣物,反倒洋溢着一股盔甲的感覺。
她抬頭望了一眼公寓,便單手提起橙色的皮箱,穿過被綠色皮草所覆蓋的中庭,進入公寓內部。
鋪滿玻璃的大廳,被明月染上一層清冷的月輝。無論是地板、牆壁、或是用來往上層的電梯柱,都散發着朦朧。稍稍考慮後,她轉過身決定變更目的地。目標不是電梯,而是繼續向東走下去的大廳。
就在這時,一個就男性來講相當尖銳的聲音在大廳響起。
「呀,蒼崎!好久不見了呢,身體還好吧?」
蒼崎橙子抬起視線。有如劃出緩緩斜線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那中間站着一位身着紅色大衣,頭戴紅色禮帽的男人。年紀約在二十出頭,暗金色的頭髮與碧藍的眼睛,面容深得如同刀刻斧鑿。
「果然是你,科爾奈利烏斯·阿魯巴。」橙子的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對男人投以冰冷的視線。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嘛,我可是專程來見你的。」阿魯巴誇張地攤開雙手,作出滿是善意的笑容。
「我沒時間和你說廢話!」橙子的表情與阿魯巴完全相反,冰冷地可以滴出水來。
「真令我驚訝,原來你這麼性急啊?不過,這也算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歡迎來到我的地獄,最強的人偶使。」
魔術師科爾奈利烏斯·阿魯巴高興地笑着,他用如演戲般誇張的動作,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你的地獄?憑你的器量不可能想出讓太極圖具現化的點子。」
橙子不耐煩地將皮箱放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好了,快叫荒耶出來,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
說完,橙子便開始留意周圍,完全不將目光放在應該注意的紅**術師上,而開始尋找不存在的對手。
魔術師就這麼看着她。用仿佛要哭出來般,充滿殺意的眼神。
「你總是這樣!」
這句話像是忍不住說出來一般。
「沒錯,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給我過低的評價是我,是我先的,明明都是我先來的研究盧恩文字也好,人偶師的名聲也好也好。明明如此,你的態度卻騙過那些低能的傢伙。你那貶低我的態度,讓那些傢伙也跟着認為我的能力低劣。仔細想想就知道吧!我可是修本海姆修道院的下任院長啊!我學習魔術已經超過四十年,這樣的我,為什麼一定被排在二十幾歲的小女孩後面……!」
他的話語何時激昂到響透整個大廳。面對這位捨棄至今總是裝出親切態度,開始散佈詛咒之語的對手,橙子只是興味索然地看着他。
「學問和年齡無關,科爾奈利烏斯,雖然你外表看起來很年輕,但你總是只注意外表,所以內在才會追不上啊。」
雖然是一句冷靜的話,但沒有比這更為挑撥的侮辱了。年過五十的青年聽完,俊朗的面龐充滿憎惡地扭曲。
「我還沒說過我的目的是什麼吧。」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紅色的魔術師改變了話語。
「我啊,並不在意荒耶的實驗,對什麼根源之渦也毫無興趣,追求那種不知是否存在的東西實在太沒意義了。想碰觸神的領域,只要追求真理就好,沒有必要追溯本源。」
阿魯巴向後退了一步,打算爬上二樓而緩緩向上走。
「我啊…可是為了殺你才來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啊!蒼崎!」
用像是弄壞喉嚨的聲勢,魔術師高笑着快速跑上樓梯。
「對了,你是來找這『太極』之中的『兩儀』吧?可惜,你來晚了一步。那個少女,已經到了荒耶那裏,現在是在垂死掙扎呢?還是已經被荒耶抓住了呢?反正哪一種都和我沒關係,也和你沒關係,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啊。」
一樓的大廳,已經被魔術師惡意的具現之物完全充滿。
有些是人型、有些是獸型,表面的疤痕疣狀雖然開始溶解,可是他們的外表立刻重新成型,在也沒有比那個更像真實的東西了。比喻來說,就像是人或野獸永遠不斷在腐爛着,是同時具備醜惡和精巧的東西。
「這些是史萊姆嗎?」橙子用包含前所未有的侮辱和憎惡口氣描述周圍的異形,「在這裏都只能具現這些東西。阿魯巴,你真該從魔術師轉行去當電影監督,有你在的話應該能省下不少怪物道具的費用。不過,你大概也只能專門參加一些小規模的恐怖作品吧?怎麼樣,比起院長,這職業更適合你啊!」
她被塞滿大廳的怪物包圍,一邊抱怨着。
的確,這個狀況很像恐怖電影,說到不同點的話,大概是十字架或霰彈槍都對這些東西無效。明明被包圍到身邊只剩下兩米左右的距離,她仍眉毛動也不動地將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抽出一盒乾癟的紅色紙質包裝盒。
「只剩一根了啊,又該讓慎二給我補貨了。」
熟練地點燃香煙,混雜着尼古丁的氣息讓橙子心中的索然稍有好轉。身為最強人偶師的她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看到有趣的東西會讚嘆,看到無趣的東西就會覺得難受,不得不抽煙排解。阿魯巴具現出的異形就是這麼無趣的東西。
「不,看來你監督也當不成了,演出效果實在太爛了。這種程度無法使現在的客人得到樂趣,沒辦法,說到奇怪,至少應該維持這樣的水平。」
說着,橙子一腳踢開了腳邊的皮箱。
「出來吧!」那是不容許拒絕、充滿威嚴的命令。
作為呼應,皮箱「吧嗒」一聲開了。
翻開的箱蓋內,空無一物。
同一時間某個黑色的物體,環繞在名為蒼崎橙子的魔術師周圍。
黑色的物體,是持有身體的颱風,以橙子為颱風眼呼呼地高速迴轉着。瘋狂般的氣勢不出數秒間,讓大廳變得空無一物。
大廳不斷溢出的怪物們,也不留蹤跡地消失殆盡。
仍存在的只有蒼崎橙子和緊閉的包包、以及坐在他身前的貓而已。
「什麼!」阿魯巴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幅光景。
貓比橙子的身形還大,它的身體全黑,並沒有所謂的厚度,是一隻用影子構成的平面黑貓。
不,連判別它是否是貓都辦不到。像是貓的影子,只有在頭的部分有狀似埃及象形文字的眼睛。
「那是,什麼!」阿魯巴從二樓俯瞰着那隻貓。
和貓像是畫般的眼睛相對時,貓開始微笑起來,它把臉孔嘴巴的部分消去來表示笑容。
「我該不會是在看一場噩夢吧?」阿魯巴不禁咽了一口氣。
橙子一句話也不說。只有從不知哪裏傳來,唧唧唧唧唧唧唧的聲音。
「和我聽到的不一樣啊!傳聞你的使魔已經敗給自己的妹妹難道是假的?」
或許是無法忍耐這股沉默,阿魯巴開始大叫。
她只是回答了一句:「誰知道呢?」便將視線轉向黑貓身上了。
「抱歉啊,讓你吃了難吃的東西啊,不過接下來就好多了,等等就不是那種能源塊,而是真正的人肉,靈力的儲存量也十分足夠。因為他是我的同學,所以你不用顧忌。我平常也好好教過你了吧,只要是敵人就吃。」
她一說完,黑貓立刻沖了出去。它像是滑行在大理石地板上,橫越大廳跑向樓梯……雖是這樣說,貓的雙腳並沒有在動,還是維持坐着的影子,只有眼睛沖向紅衣魔術師。
從橙子所在的一樓大廳到阿魯巴所在的二樓平台,大概花了不到十秒種,但是,及時作出反應的阿魯巴也不是普通人,他畢竟是魔術師。
「go aay the shado.it is impossible to touh the thing hih are not visible.forget the darkness.it is impossible to see the thing hih are not touhed.the question is prohidited.the anser is simple.ihave the lame in the let hand.and i have everything in the right hand」
消失吧!幻影,我將化有形為無形;忘卻吧!黑暗,無形之物將無法碰觸;無有疑問,答案顯而易見;我的左手持有光,右手持有真理。
阿魯巴冷靜下來,並以接近限界的速度詠唱咒文。
對於魔術而言,咒文不過是給予個人的自我暗示。起風的魔術和一把武器相同,從一開始就被決定該性能擁有的力量。無論哪個魔術師使用,效力都不會改變。只是,詠唱能讓它有所差異。詠唱咒文是為了發現刻在自己體內的魔術,那段內容可以深刻表現魔術師的性質,除了含有發現該魔術所必要的固定關鍵字,詠唱的細部也是根據各個魔術師的喜好。喜歡誇大、矯柔造作、容易自我陶醉的魔術師,詠唱往往很長。不過光是詠唱增長,威力也會因此增大也是事實。給予自己的暗示越強力,從自身導引出來的能力也能向上提升。
從這方面來談,阿魯巴的詠唱可說很優秀,既不誇大也不過長,用最低限度的韻文,以及包含讓自己精神高揚的話語,詠唱的發音連兩秒都用不上。這個事實讓橙子「喔~」地一聲感到欽佩。
名為阿魯巴的青年雖然喜愛超出必要長度、採用許多無用內文的詠唱,但看來這幾年的確有相當大的成長。
咒文詠唱的組合形式和速度、讓物質界動作的迴路聯繫,令人驚訝的靈巧。他的詠唱若只單純從破壞物體的魔術來看,絕對是一流的技術。
「i an the order.thereore,you ill be deeated seurely!」
我為萬物真理,在我之前,你終將自取滅亡!
阿魯巴伸出單手。當黑貓來到樓梯第一階的一瞬間,大氣微微震動樓梯立刻燃燒起來。
仿佛從地面搖晃升起的海市蜃樓般,青色的火海將樓梯吞噬殆盡。僅僅只花數秒的時間,火焰從樓梯出現,貫穿二樓的地板消失在天花板中。就像是火山地帶的間歇泉一樣。
短短一瞬間,奪去大廳氧氣的火海,只將黑貓從這個世界中燒滅掉。這是理所當然的,
超過攝氏千度以上的魔力之炎,不管怎麼樣的動物都能將它如奶油般從固體轉化成氣體。中間變為液體的過程,連千分之一秒都不到。
可是阿魯巴看到了。他看到在火焰燒盡後,意外出現的奇怪的黑貓之姿。
「不可能!!!」
碧綠色的雙瞳凝視着樓梯。
黑貓可惜的舔着自己變淺的黑色身體,突然,將視線轉向紅**術師身上。黑色的奇怪物體再度疾走。
阿魯巴連看破黑貓本體的餘裕都沒有。
「repeat……!」阿魯巴用撕裂般的尖銳聲音,不斷地重複自己的魔術。「repeat」即是「重複」,以這個單詞重複前一次使用的魔術正是阿魯巴詠唱技巧的巔峰,他正是憑藉這個技巧躋身一流魔術師。
樓梯再度起火,不過,這次黑貓卻沒有停下來。或許是已經習慣這股火焰了,它一直線地沖向魔術師。
「repeat!」炎之海再度噴上,然後消失。黑貓爬上樓梯。
「repeat!」第四次的火焰,也告無疾而終。
黑貓到達二樓後,立刻接近阿魯巴並張大口。像人那麼大的貓的身體,從腳底開始大大張開,如果在頭頂上加一個鉸鏈,就很像開啟的寶箱。
沒有厚度,應該是在平面的黑貓體內剛剛吞進的異形殘渣像泥巴班粘着。阿魯巴終於知道了,它只是外型像貓罷了,其實根本是個只有嘴巴的生物。
「repeat」死前的恐怖讓他重複念出最後的咒文。
但是在那之前,像鯊魚雙顎一樣的黑貓的身體夾注魔術師。從紅色的大衣開始,都一併被大口吞了進去。
「如果你不擋路,還可以多活兩天不過你終究還是會被我殺死,因為你觸碰了不應該觸碰的禁忌。」
這是阿魯巴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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