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慎二,有何貴幹 第六十五點五章 微笑男孩(兄貴)

    那個男人,就是坨肌肉。

    不管怎麼想,也只能這樣比喻。他雖然是一名身高超過兩米的彪形大漢,但看見他的人,首先第一時間都會被他那超規格外的肌肉奪去目光。接着為了估測他的身高而抬頭一看,則會更加絕望。

    刻在青白肌肉上的無數傷痕,很容易讓人想像到他乃是積累了駭人修煉和和戰績之人。但,那些傷口全都還沒有到達他的內部卻也一目了然。

    用小刀去劃巨大的鐵球,傷口當然不可能是致命傷。沒錯,他的肌肉就正像那鋼鐵之塊。用銳利的刀刃也許能切開他的皮膚,可能稍微還會流點血。不過,也僅止於此。

    手臂如同鱷魚的胴體。大胸肌儘管一絲不掛,全身依然如鎧甲般堅固,這點顯而易見。舒緩活動的雙腳仿佛猛獁的後肢般強韌有力。

    儘管革制皮帶拘束地將包括臉部在內的全身上下緊緊勒住,但男人臉上絲毫不帶苦痛,不如說甚至還浮現出了愉快的笑容。他的穿着只有這種程度。遮蓋腰部周圍和胯股之間的皮革,明確說來也和保護身體完全扯不上關係。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他的肌肉不是鎧甲所能容納的,倒不如說根本不需要。那是已到了如此地步的壓倒性的超肌肉。

    黃昏之時,這個男人不修邊幅地走在廣佈於圖利法斯東部的理想森林中。

    相較之下,大章魚在路上行走倒還更加現實。他是如此地與這片充滿自然氣息的森林格格不入。

    男人就是紅方從者beerker。

    「還不快站住,beerker!」

    有人追逐着如同被解放的野獸般的他。一邊飛躍穿梭於樹枝之間、那位少女一再呼喊beerker。

    身披翠綠衣裝的少女的眼神,蘊藏着讓人聯想到野獸的無機質和犀利。頭髮隨意地伸展,儘管沒有半分如同貴人一般的順滑,但卻和那充滿野性的面龐非常相稱。沒錯,她正是美麗的人形野獸。

    beerker笑着,堅決不停下步伐,回答了她的話:

    「哈哈哈哈,arher喲。恕我難以服從那道命令。我必須前往那座城塞,趕赴專制者身邊啊。」

    紅之arher焦急地喊叫道:

    「汝這蠢貨!都說了先等待時機成熟,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但beerker沒有停下。他依舊強而有力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踏進。他到現在已經連續走了兩天兩夜。beerker被路上的行人目擊,也不是一兩回的事了。arher只能祈禱那個可疑的神甫能妥善處理。

    「我的字典里沒有等待。」

    到此為止了麼、紅之arher對他斷念了。更正確地說,按照鴿子傳達的命令,她選擇了如果說服無效就專注於援護。

    「終歸是狂戰士,思想交流是不可能的麼。」

    對於她那伴隨着嘆息的自言自語,一個聲音回應道:

    「唉,我就想會是這樣。他呀,beerker的職階可不是裝門面的啊。」

    聽到這從天而降的聲音,arher抬頭望向上方的樹枝。一位滿面悠然笑容的青年正佇立在那裏。那是位相當的美男子。但那份美並不是讓會貴人胸襟蕩漾的優雅騎士之美,男子的眼瞳如猛禽般銳利,矯健的身軀雖然粗壯卻不落庸俗。那是男人、女人、老人、兒童、任何人都憧憬傾慕嚮往的、英傑風貌。

    紅之rider,被整個紅方認為是能與不死身的大英雄迦爾納匹敵的男人。

    「rider,汝是說、只能對他棄之不顧了麼」

    一聳肩膀,rider回答道:

    「唉,沒辦法吧。那東西,是只會思考戰鬥的怪物。想要說服他的你,才是古怪得多?」

    「駕馭狂暴的野獸我可是很拿手的。我還想過索性一箭射穿他的膝蓋算了,可是……」

    要是那麼做,那個beerker毫無疑問會改變矛頭,向arher猛撲過來吧。

    「你能管好自己就幫大忙了啊,大姐。」

    「話說,汝怎麼追過來了?」

    青年滿臉歡迎提問的樣子,露出會心一笑回答道:

    「當然是因為擔心你啦。這不是明擺的麼」

    「呼,是麼。」

    她既沒有臉紅,也沒有驚訝,連憤怒都沒有,完全的無反應。若是普通的女人,不論是何等賢淑的人妻,這句話無疑都足以令其嬌羞滿面。

    但是,對這名與野生猛獸共同生活過的arher而言,花言巧語沒有任何意義。自己的甜言蜜語被乾脆地落了空,rider難為情地搔了搔頭。接着,他咳了一聲,回歸到原本的任務。

    「總而言之,我們被賦予的任務是後方支援,就是量力而行援護beerker,同時儘可能地收集情報。」

    「馬上就要迎敵了。進行順利的話恐怕今天深夜,那傢伙就會到達城塞。不過,在那之前應該會有迎擊。」

    「呼,總之,我還真想先見識一下黑方的傢伙們哪。」

    arher和rider,二者都是一流的獵人與戰士。七名從者嚴陣以待的那座城塞,他們根本不認為僅憑區區一半人數闖進去就能獲得勝利。

    「想制止那個beerker至少也必須兩名從者,或者全員出擊征討,否則是辦不到的。」

    沒錯,即使那樣,要制止beerker依然需要非同尋常的努力。

    「話雖如此,這和我等作為知識所認識的beerker完全大相徑庭啊。」

    「確實啊。因為他是能對話的beerker,我還以為他的狂化等級是不是很低來着。」

    紅之beerker的狂化等級乃是評價規格之外。由於可以進行對話,乍一看會讓人以為狂化等級低下,但beerker純粹只會說話卻無法交流思想。與其說是違抗命令,不如說是沒能理解命令。即使是動用令咒的命令,如果不兩道疊加,對他而言只是對身體重壓的程度,無法阻止他行動。

    「色雷斯的劍鬥士、叛逆者的象徵斯巴達克斯。實在是、性格奇特的男人啊」

    紅之beerker,斯巴達克斯。他身為羅馬的劍鬥士奴隸,卻在某天帶領七十八名同伴共同脫逃。他是擊敗了約三千人組成的追擊部隊的、令各地的奴隸武裝蜂擁而起的英雄。儘管最後遭到信賴已久的海盜背叛、被羅馬大軍碎屍萬段,但在此之前,他連戰連勝。對身為弱者的奴隸來說,他確實一直都是希望之星。

    憎恨所有的專制者,對所有強者燃起鬥志。為了守護弱者、體貼弱者、治癒弱者。而且最首要的是、為了叛逆而戰鬥的狂戰士。那就是beerker。

    「話說回來rider,你的馬怎麼了?」

    「我是為了獲取情報而來,總不能反倒把自己的情報交給對方吧。這次,我不會用它們的。」

    「呼。哎,是汝的話也沒大礙麼。武器是用劍還是用槍?」

    「當然是槍。」

    rider和arher,依然鍥而不捨地追逐着beerker。筆直緩慢地行走的他,根本不可能會跟丟。

    「話說回來arher,我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

    「你,有見過master的臉麼?」

    「不,沒有。我見到的只是master的什麼中介人,那個神甫而已。」

    被召喚之後,arher立刻就發現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是master。因為他身旁跟着個明顯像是從者的人物,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並沒有連接上線路的感覺。??

    「我也是。算了,魔術師之流說是這樣還就是這樣。」

    「不管這麼想,都很異常吧。不過,想像一下最後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歸根到底恐怕有死而已。」

    這場聖杯大戰成為首要的問題的不是在戰爭中敗北,而是勝利之後。不論哪方倖存下來,七人全都平安的可能性很低。然而,僅有一人存活的結局也是不可能有的。

    而且,聖杯是只能實現一組的願望的存在。因此,大戰勝利的瞬間就會開始內部分裂。只要是魔術師,不論誰都是以位於世界外側的、記錄一切過去、所有未來的「根源之渦」為目標。如果蘊藏着那種可能性的聖遺物就在眼前,就算是同伴也會理所當然地自相殘殺。

    當然,從者也不例外。為了實現一己之願,必須擊殺並肩作戰的夥伴。

    所以,即使說是共同奮戰,那種關係恐怕也只能維持到終盤、決定勝利的前一刻。

    「所以,才不想露臉麼」

    「不不,怎麼說也總該露個臉吧。總感覺很可疑啊,那個神甫和從者。」

    「assassin麼,自稱真名是塞米拉米斯吧」

    會面之時,由於紅之assassin堂堂地公示了真名,連arher和rider都為之啞然。


    沒什麼。正因為吾是assassin,存在本身都飄搖不定。至少公示一下真名,想以此作為共同奮鬥的證明啊。

    儘管說了那些,rider和arher都並沒有信任她的話。纏繞在她身上的那強烈的頹廢氣氛,讓身為純粹戰士的二人不禁心生焦躁和不信任感。

    「對,塞米拉米斯。亞述的女帝陛下。啊啊,叫做王的傢伙為什麼不論雌雄都是一副妄自尊大的樣子啊?不爽,太不爽了。」

    「受人侍奉就會變成那種態度吧。立場上我們是對等的,不必在意。」

    ◇◇◇

    與此同時,米雷尼亞城塞,六對主從再次齊聚。

    配合達尼克的暗號,黑aster操作起七燈燭台,將城外的光景映照出來。以翱翔於天空的魔像為中繼點的這種魔術,遠遠凌駕於普通魔術師使用遠見魔術所能看見的最遠距離。

    通過魔像映照出來的,是個粗鄙邋遢的半裸大漢正向森林進軍的,實在難以形容的光景。

    達尼克首先開了口。

    「諸位,根據aster的報告,這名從者正不分晝夜地筆直突破森林,朝這座米雷尼亞城衝來。」

    聽了這話,在場的各位一同啞然。既然這是一場戰爭,那麼從者會攻過來是理所當然。但不論是奇襲還是光明磊落的進擊,複數的從者一起進攻過來才是常道。當然,像紅laner那樣身負其他任務的人就另當別論。

    周圍連個部下的影子都沒有,換句話說這名從者打算單槍匹馬殺過來。真是蠢到家的行為,但能若無其事地做出這種愚蠢行為的,在七個職階中僅僅只有一人。

    「我判斷此人就是紅之beerker。恐怕,是因為狂化等級太高了吧,他正陷入渴求敵人的暴走狀態。」

    作為beerker召喚的從者,根據生前逸聞,狂化等級因人而異。狂化等級低,受到的status提升恩惠就少,但作為補償可以進行某種程度的思想溝通。狂化等級高,儘管status有望得到大幅提升,但作為代價,不只是思想溝通,甚至連讓其服從命令都等同於不可能。

    當然,也不是沒有例外,比如端坐於玉座之上,比絕大多數從者還要冷靜的弗拉德·三世,不知是不是物極必反。

    菲奧蕾問道:「該怎麼辦,伯父大人?」

    「當然不能讓這個機會溜走,出動三名從者足矣。不過,這是此次聖杯大戰中獨一無二的好機會。這個beerker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成為我們的棋子。」

    達尼克的話,引起了大家的紛紛議論。等安靜下來之後,弗拉德·三世以安詳的口吻詢問道,與影像中散發着狂氣的男人截然相反:

    「讓余聽聽具體的計劃吧。像這樣把從者們聚集在這裏,你自然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吧。」

    「是的,lord。」

    就這樣,達尼克開始講述他的計劃。

    不得不說,達尼克不愧是參加過第三次聖杯大戰的老前輩,經驗無比豐富,只是開了個頭就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聽下去唯有兩人例外。

    一人心不在焉,一雙大眼睛咕嚕嚕亂轉,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另一人低着頭,上揚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saber、aster、rider與戈爾德身上划過。

    ◇◇◇

    時間早已過去三個小時。太陽已經落山,森林逐漸被黑暗包圍。至今為止一帆風順的beerker的進擊,稍微停頓了一下。

    「敵人嗎?」

    「嗯,但似乎不是從者。」

    正如arher所說,擋住beerker去路的,是尤格多米雷尼亞的尖兵、戰鬥用人造人,和以beerker都不得不抬頭仰視的巨大身軀為傲的青銅魔像。數量逾百。

    「怎麼辦,要幫他麼?」

    rider的提案帶着些許掃興。當然的吧。若是從者還好說,這種程度根本不用幫忙。沒有必要,於是二人選擇了旁觀。

    紅之beerker和黑之尖兵的戰鬥簡直就是一邊倒。

    被人造人的戰斧劈進肩膀,被魔像的拳頭重擊面門。儘管受到威力連鋼鐵都能粉碎的拳頭的直擊,他的微笑卻依然不滅。不如說,總覺得那副笑容索性變得更加燦爛了。

    打從一開始,beerker就沒打算迴避任何攻擊。不如說,他甚至還特意跳入攻擊之中。

    將攻擊承受、承受、白白承受。被重創、被傷害,即使如此,那心曠神怡般的微笑卻絕不消失。不久,儘管並非氣力不支,人造人和魔像們卻產生了迷茫,停止了攻擊。這時候,beerker開始行動了。

    「悲哀的專制者的人偶啊,至少在我的劍與拳之下長眠吧。」

    beerker的手,一把抓住了魔像的面門。輕而易舉地將推測約有三米的魔像遠遠丟出,把不湊巧身處落下地點的人造人們壓得粉碎。

    「來,你們也是。」

    說着,他隨意把劍橫向一砍。僅僅這樣,在場的人造人上半身就被轟飛。向掙扎的魔像一拳揍去,經魔術強化過的青銅製頭部就灰飛煙滅。

    beerker的暴虐沒有停止。他大大地張開雙臂,奮勇突擊。他一把抱起五具魔像,氣勢洶洶地把背向後一仰。合計重量約逾數噸的石人偶們,由於他的投技(過肩摔)而從頭蓋被破壞。

    那模樣,好比人間颱風。每次一揮劍,一擊拳,都能產生大量垃圾。

    紅之beerker微笑着振劍,微笑着揮拳,那實在和噩夢無異。連僅僅擁有稀薄感情的人造人,都被這瘋狂所侵染,選擇了逃亡。

    將最後的魔像「撕成碎片」後,beerker眺望着自己編織而成的破壞和虐殺,滿足地點點頭,再次邁開了步伐。

    「他在笑啊。」

    「還笑得出來啊。」

    arher和rider懷着目睹毛骨悚然之物時獨特的不快感面面相覷。戰鬥是理所當然、勝利也是理所當然,他們對這種悽慘的結局既沒有任何怨言,也不帶半分欽佩。但beerker至始至終面帶微笑卻足以令他們惡寒上身。

    「呼呣。確實那個英靈除了狂戰士以外不是任何人。」

    如果他臉上浮現出憤怒,arher和rider也許還會認為他可能是個有理性的beerker。但是,他卻在微笑。陶然地、仿佛為什麼心神蕩漾一般微笑着,戰鬥、殺戮、粉碎。

    「不管怎麼說,這下實力就一目了然了。那個的話,只要不使用些頗具分量的寶具,是沒法阻止他進擊的。」

    「哼。arher,在你看來,他能不能幹掉一個從者?」

    「誰知道。那傢伙的寶具要是持續發揮機能,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所謂『持續發揮機能』可是難如登天啊,那傢伙的寶具……」

    雖說是並肩作戰的同伴,紅方從者也不會連寶具的能力都相互說明。但beerker作為例外,由他的御主透露了。

    寶具名為「疵獸的咆吼(crying warmonger)」,由於其過於特異的性能,如果是通常的聖杯戰爭,這東西首先就可以確定他無法存活下來。

    「但是,如果那群「黑」從者,只是無策地持續給予他傷害,說不定會變成有趣的事呢。」

    沒錯,越是受傷。越是承受傷害,強度就越是增加。那個寶具的話甚至有僅憑一擊,就令這場聖杯大戰決出勝負的可能性。

    「唔。」

    arher看似不快地微微顫了顫鼻子。鐵和機油的氣味對於與動物相近的她來說似乎是難以忍受的惡臭。

    「怎麼了?」

    「被發現了。黑方從者接近過來了」

    弓兵(arher)的知覺遠遠凌駕於騎兵(rider)之上。如果她所言無誤,應該馬上就要迎敵了。

    「要干架了。」

    「明白。」

    兩名從者召喚了各自的武裝。

    rider所召喚的槍,和紅之laner迦爾納的槍外型上有很大不同。laner的剛槍,是依靠其銳利的槍鋒以及超重量來造成破壞的巨大長槍。而rider所持的,完全是面向白兵戰的樸素且結構堅實的槍。

    從它的長度和單手就能輕鬆握住的持法來看,多半是用來投擲的槍。rider似乎想在不使用原本的武器「騎乘」的條件下挑戰白兵戰。實話實說,這就是蠻勇。然而,他悠然的態度可以說很好地展現了紅之rider乃何等英傑。

    另一方面,arher召喚出了無庸贅述的弓。比她身高還長的黑色塗裝的西洋弓,是傳聞由狩獵的女神(阿爾忒彌斯)授予的天穹之弓。其名為陶洛珀羅斯(tauropolos),是擁有公牛殺手之異名的女神阿爾忒彌斯的別名。確實是與弓兵相稱的絕品。憑藉它而無法射穿的東西更本不存在。

    「那麼rider,我後退,和汝共同掩護beerker。」

    她即刻後退,潛入森林的黑暗之中。連看着她的rider,即使能感覺到氣息也完全不清楚她身居何處。看來如果成為超一流的獵人,和森林一體化是輕而易舉。

    「好的。接下來,讓我輕輕給他們按摩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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