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陽台上忽然一亂,只聽一聲清脆的皮肉撞擊聲,接下來辣妹子便是一聲哭喊:「瑪麗娜,你竟然敢打我!」
時年便再無法袖手旁觀。
她便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你們在做什麼?」
耘.
時年明白,其實如果只為了辦案,她應該留在門外。門外的位置代表着更為客觀的立場和視角,更方便她去看清與案件相關的每一個人。
可是,她是女人,她做不到這樣「職業的冷血」。
雖然爸曾經教過她,在推理辦案的過程中是必須禁止感情用事。
爸還給她看推理小說,笑着指着小說:「就連推理小說的創作,也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一定不能有愛情的元素存在。否則就會影響到辦案推理的理智度和專業度。比如倘若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之間,倘若華生是女人,或者他們兩個人之間產生了愛情的話……那《福爾摩斯探案集》就不會成為經典,而是成為一場鬧劇了。踝」
這是傳統推理小說界的觀點,以爸的年紀可能都無法想像到當真有一天,在電視劇界裏,華生真的變成了女人(美劇《基本演繹法》);或者就算華生不是女的,他們兩個之間還是可以搞出基情的(英劇版本的「卷福」)。
兩種改編、兩個版本的最新福爾摩斯劇集,各有自己的擁躉,兩派擁躉之間也頗有些看不順眼對方——不過不管怎麼說,嚴肅的推理小說也終於有一天向觀眾的世俗審美放下了身段,適當引入了感情的元素——當然,那感情卻還被限定在朦朧、觀眾自行腦補的程度上,從未挑明過,算是依舊遵守了推理作品的創作原則。
只可惜……爸已經不在。
如果爸還在世,她一定將這兩套劇都搬出來給爸看,父女兩個就坐在沙發上,盤着腿,一邊一起吃着醉泥螺,一邊跟着主人公一起分析案情。看完後再好好跟爸討論一番,推理應該加入愛情的必要……
那該是,多麼的其樂融融。
再「冷血」的警探,如爸,實則在嚴肅和冷靜背後,也都保有一份鐵骨柔情。那她作為女子,就更舍不下這份情。
.
陽台上的三人都一愣,一起抬頭朝時年望來。
時年沒理s和瑪麗娜眼中的防備,徑直走向辣妹子去,細細去看她的臉:「你還好麼?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辣妹子這才捂着臉「哇」地一聲哭出來,撲進時年懷裏。
時年盯了一眼瑪麗娜:「不管出了什麼事,也沒有直接打人的道理。再說,這仿佛是s跟薛萍之間的問題,怎麼輪到你出手?」
瑪麗娜盯着時年,眼睛微微眯起來。
s則冷哼一聲,抱着手肘,目光里含滿了譏諷:「你還護着她,哈!等你知道她本來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就知道後悔了!」
辣妹子拉住時年的手臂,低聲啜泣道:「算了,咱們走吧。」
.
時年扶着辣妹子走回宿舍,辣妹子這才好了些。
時年去冰箱裏取了冰塊,給辣妹子敷臉。辣妹子感激地說:「na你真厲害,今早上就看出來瑪麗娜是s的打手。她們兩個狼狽為奸,在學校里沒少了這樣恃強凌弱。被她們欺負過的,很多。」
時年望着她:「要不要通知校方,或者是報警?」
「算了。」辣妹子吞了一口淚:「她們本就看我不順眼,我如果再報告了,她們肯定不會放過我,還得變本加厲。未來一整年還都得跟她們低頭不見抬頭見,我忍了吧。」
她說着愴然一笑:「na你懂的,我能從中國來這兒留學很不容易的。我爸媽為了給我湊這筆錢,把房子都賣了……」
時年深深點頭。
普通工薪階層家的孩子,想出來留學所要承擔的壓力,她都明白。
她便拍了拍辣妹子的手:「好,那咱們就當吃虧是福,這次忍了,息事寧人。不過她們以後要是再變本加厲,你就不能再忍了,得保護自己,知不知道?」
「好。」辣妹子伸過手來握緊時年的手,兩行淚無聲滑下:「我在這裏,從來沒有人曾這樣對我。n,謝謝你。」
.
辣妹子哭夠後,昏昏沉沉睡了個覺。
時年陪着她,便也躺着重新捋了捋自己的思緒。
傍晚到了開飯的時間,見辣妹子還昏昏沉沉睡着,她便悄然起身,去食堂幫辣妹子打飯。
走出去的時候,整個套房都靜悄悄的,仿佛大家都不在,都去吃飯了。時年到另外三個房門上去敲了敲,確定沒有人,便在冰箱上給辣妹子留了張紙條,然後將套房大門從外面鎖嚴。
.
學校的餐廳很不錯,環境一流,餐食看上去也是有色有香。她正猶豫要替辣妹子打點什麼,才能滿足辣妹子那張四川人無辣不歡的嘴,手肘忽然被輕輕一碰。
時年忙回頭望去,正對上馬克那雙黑色中微
微有些藍色的眼睛。
「嗨,你也來打飯?」時年忙打招呼。
馬克卻輕輕嘆了一聲:「從宿舍出來,我就一路跟着你,想試試看你究竟要多久才能發現我。我原本以為是五分鐘,後來延長到十分鐘……卻沒想到你竟然一路走到餐廳,一直站到了櫃枱旁,都沒向後看過一眼。」
時年尷尬地張了張嘴:「這樣啊……真對不起。」
馬克仗着身高臂長,自在地幫時年夾着她想要的餐食,含笑問:「你一路上想什麼呢,想得那麼專注?」
時年想的自然是方才那場小小的衝突,卻不便說出來,便笑着搖了搖頭:「沒想什麼,胡思亂想罷了。」
馬克便停住動作,深深地凝望她。半晌才說:「其實你不用瞞我,剛剛……我也看見了。」
「哦?」時年也是一愣。
「我與你說了,我的教授忽然請假,於是行為分析課後我就沒有課了。你又被留堂測驗,我便有些沒興致,就沒打球,直接回了宿舍。趁着沒人,我先到陽台上去看書。陽台角落裏有一排綠植,那邊很安靜,也能擋住人的視線……我看得專注,就沒留意她們三個隨後走了進來。」
「她們三個進來之後就開始爭吵,我自然不便出去,只好想等着她們吵完了再說。她們三個興許也是沒想到陽台有人捷足先登,或者是拜那一排綠植的遮掩,這才沒彼此發現,造成尷尬。」
時年皺眉,垂下頭去:「那你竟看着辣妹子挨打?」
馬克很有些尷尬,「對不起啊……只因為是你們女孩子的事情,我以為可能涉及到私人感情矛盾,所以我實在不便插手。」
「算了。」時年勉力笑了下,「興許因為你那4分之1中國血統的緣故吧,你還跟我們東方人一樣含蓄。」
「是吧。」馬克笑起來:「我自己倒是覺得我不僅是4分之1的中國血統,我覺得我心更嚮往東方,嚮往中國。」
.
既然碰到了一起,時年便也自然地跟馬克走到一張桌上去吃飯。
陸陸續續見宿舍里的其他人,s、瑪麗娜和鍾馗他們也來了。s和瑪麗娜看見她,立在遠遠的地方低低說了些什麼,目光森涼。
馬克也留意到了,柔聲勸慰:「別在乎她們。」
時年笑笑點頭,繼續吃飯。
因為還惦記着辣妹子,她的飯便吃得很快。馬克看了啞然失笑:「這麼急着走麼?是不是跟我一起吃飯,很無趣?」
「真的不是。」時年尷尬:「辣妹子還沒吃飯,而且我把套房的大門從外面鎖上了,我怕她中途醒來,想出門卻出不來。」
馬克笑了,指指她手裏的手機:「那她會打你手機的。」
「是哦。」時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忘了它了。」
便也只好安心坐下來,按照正常速度吃完這餐飯。
馬克的吃相斯文優雅,長褲上墊放了潔白的餐巾。時年不由得想,這個年代還能保持有這個吃相的,怕是家族背景里曾有貴族的成分。
馬克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含笑望來:「怎麼盯着我看?我是不是臉上粘了菜汁?」
「沒有,」時年連忙否認,「是覺得你的吃相優雅,是這個年代男孩子裏很少見的了。」
關於他家庭背景的問題已經到了舌尖,可是時年還是小心地咽了下去。這裏畢竟是國外,不興在中國時那種刨根問底的聊天方式,在人家沒有主動提及之前,隨便打聽人家身世背景很不禮貌。
她便換了個話題:「其實我是想問問,你跟周光涵……很熟麼?」
.
按照行為心理學的觀點,任何人的自主行為都應該折射出他本人特定的心理狀態和活動。
便比如20個學生對於各自座位的揀選,當中的取捨就能透露出他們的個性。
時年之前曾問過湯燕卿,最初的座位擇定是他要求固定了座位,還是學生們自行挑選。
他抬眼靜靜凝視她:「你說呢?」
她便面上午微微一燙。
他自然是會叫學生們自行選擇的。作為行為分析課的教授,他才不會放棄這樣一個可以觀察學生們的機會。
她便深吸了一口氣:「那周光涵與馬克比鄰而坐,便不是巧合。由此可見他們兩個的私人關係應該還不錯。」
這樣一個明明跟周光涵私交不錯的人,卻在她面前從來都沒提到過周光涵。甚至明知道她坐的座位就是周光涵生前的,他也從未流露出對於物是人非的半點留戀和惆悵,更明明跟她說了許多句話,卻半個字都沒涉及到周光涵過。
不可能是因為疏忽忘記,更可能刻意不提。
「一個人如果刻意不提曾經與自己關係甚密的人,往往有兩種可能。」她望着湯燕卿的眼睛,緩緩說出自己的結論:「要麼至今都對周光涵的死無法釋懷,無法接受,所以強迫自己不去提及『死亡』;要麼就是
與周光涵交惡,好友變成敵人,因憎恨而不提,或者是因為……心虛而不提。」
湯燕卿自然接口:「如果是前者,他有可能會自行追查兇手,為周光涵報仇;假如是後者麼——那他自己就也有可能是兇手。」
兩人心有靈犀,不由得對視一笑。
而接下來……
時年的臉一紅,有些不敢再回想下去。
接下來,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朝她伸開了雙臂。
「一個月前分別時,咱們為了紀念分別擁抱了一下;那今天是不是應該為了慶祝重逢,且這樣快找到了共同的key,也應該再擁抱一下?」
那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怎了,竟然無法拒絕。
而當他的手臂落下來,將她圈在他懷裏的剎那,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不知為何,只覺鼻子好酸。
不過那一刻的心裏,卻又明明好甜。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睡美人,我好想你。」
.
時年連忙用力喝了口果汁,拍了拍面頰,不想叫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
馬克卻發現了,輕聲問:「莫非是在回想今天的留堂測試?」
沒想到被一語道破,時年嚇了一跳:「你怎麼發現的?」
馬克便愉快地笑了:「別忘了,我也是的學生啊。他教給的行為分析的方法,我也深記於心。」
馬克說着伸手指凌空繞着時年面頰打了個轉:「人在走神的時候,往往都是在回想最近的24小時裏發生的、印象最為深刻的事件。你今天一整天,印象最深刻的事件應該有兩件:留堂測試、撞見吵架。」
「後者是一個沉重的事件,你若想到了,也只會露出惆悵或者憤懣的神色。可是你方才,面頰泛紅、雙眼濕潤……明顯是想到了開心的事,那就應該是留堂的事情了。」
時年一口嗆住,急忙抓了紙巾弓腰咳嗽。
馬克伸手過來幫她拍着後背,含笑道:「看來你一定是很順利地通過了測試。不如交流一下,考了你什麼,而你又是怎麼搞掂他的?」
.
時年梗了一下,不知怎地,馬克最後用的這個字眼「搞掂」讓她微微一愣。
不過也幸好因這一梗,精神壓力的作用讓她的呼吸終於恢復了平靜。
她盯着馬克的眼睛。
湯燕卿親自面試過的學生,果然有做行為分析的潛質。
可是就算已經被他看破,她也總不能向他承認,她的考題就是分析他……時年只好扯了個謊:「哦,教授是叫我分析一下大家對座位的選擇所透露出來的性格特徵。」
「我是什麼特徵?」他隨即問。
時年笑了笑:「你的特徵麼……你是個好學生,想要好好聽課,所以你選擇了一個既靠近教授,卻又不容易被教授目光注意到,所以不用太經常發言的位子上。這個位子能讓你聽多於說,這都是認真聽講的好學生才會有的特質。」
馬克笑起來:「你過獎了。」
時年悄然吐了口氣。
她雖然也將上述這番話對湯燕卿說過,不過接下來也說了下面這段話:「聽多於說,雖然是他好學的表現,不過也是他比較善於隱藏自己的表現。這畢竟是一堂行為分析課,說得越多、越被矚目的那個學生,往往越會成為教授和全班同學觀察的活樣本,他不希望成為這個角色,不喜歡被人觀察和解讀。」
.
幸好時年今天的胃口不是很好,於是拿的餐食也並不多,於是結束戰鬥的速度還比較快。
帶着給辣妹子的飯盒,她跟馬克在507門前告別。她推了推門,大門還是鎖得很嚴,看來她還是第一個回來的人。
用鑰匙開門,門內依舊靜悄悄的,看樣子辣妹子還在睡。
她便躡手躡腳走進房間,走到辣妹子床邊輕輕拍了拍她:「嘿,醒醒啦,吃完了再睡。」
辣妹子翻了個身,疲憊地睜開眼睛,看窗外天色已暗,嘟噥了聲:「唔,都這麼暗了。」
時年照顧她吃飯,說着開解她的話。
卻冷不丁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我的鑽石項鍊不見了!」
.
時年出去看,原來是s,正站在她自己房間門口,舉着空了的首飾盒:「誰偷了我的項鍊,趕緊給我交出來!」
鍾馗和室友傑克剛從大門走進來,見狀都愣愣地:「發生什麼事了?」
s目光從時年面上掃過,便幾步跑到時年面前:「哦我想起來了,我方才在餐廳看見了你,卻沒看見她!我問你,你去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宿舍?」
方才在餐廳,時年也同樣看見了s、瑪麗娜、鍾馗和傑克。彼此都可以為對方作證,便只能點了點頭:「不過你也別胡亂猜疑。她是哭累了睡着了,直到我回來叫醒她,才醒來。」
「那就一定是她了!」s冷笑,指着辣妹子:「我這項鍊,咱們在陽台的時候我還戴在脖子上,你是親眼看見的了。回到宿舍我才摘下來,去吃飯的這麼一會兒工夫,回來就沒了。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
.
時年也是皺眉。
方才是她親手鎖上的套房大門,宿舍內也的確只有辣妹子一個人。辣妹子可真是有口說不清了。
s便想推開她,衝進去質問辣妹子。時年給擋住:「只是暫時不在原位而已,還不能確定就是丟了吧!說不定是你忘記了放在什麼地方,或者自己滑落在哪裏了,你總歸該先找明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再冤枉人也不遲。」
s恨恨瞪着時年:「我都找過了!什麼叫我冤枉她,一定根本就是她!她那麼窮,早覬覦我那條鑽石項鍊已久了!」
辣妹子氣得拍床大哭:「你,你血口噴人!一定是你今天打了我一巴掌,被n攔住了,你便覺得不過癮,這才又炮製出一個理由來陷害我!」
辣妹子說的有理,時年也忍不住這樣懷疑。
門上被敲響,肖恩走了進來,一雙灰藍色的眼睛裏翻着嚴肅:「在吵什麼呀?」
.
一見肖恩來,辣妹子登時仿佛得了主心骨,哭着下地奔到肖恩身邊,指着s:「她冤枉我。」
聽完原委,肖恩便笑了,緩步踱到s面前:「我說大小姐啊,你這條鑽石項鍊據我記得,這兩年來丟了不下三回了吧?那項鍊雖然貴重,不過總丟也不好,更不能據此就冤枉同學才是。」
s抱着手臂冷笑:「我就知道你會護着她。肖恩,我記得今天不是你當班,你偏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是不是她早跟你商量好了,讓你來救她?」
肖恩將警帽攥在手裏,捏得登緊,面上卻依舊笑着:「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是白班,難道不能來值夜班?」
就在這時,一道清涼的嗓音出現在門口:「嘖,怎麼這麼熱鬧?難不成,是在歡迎我吧?」
-
【項鍊只是小引子~大家節日快樂,明天見】
謝謝木子鴿子的紅包
9張:晶晶
2張:gemy_tog、15302266386
1張:lbqing、nicole3278、13435192621
...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4s 3.9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