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是往常,時年可能不會答應。章節更新最快畢竟這裏是康川大學,若兩人在校園裏起了爭執也不好。
可是今晚……她聽出向遠語氣之中的消沉。
「好,你等我。」她便答應了,連忙下地換衣裳。
因是剛剛洗完澡,來不及穿得太正式,也來不及重新略作妝扮,便只抽了一套運動服,將還未乾透的長髮挽到頭頂,用發圈固定。
出了房門,卻見湯燕卿和鍾馗的棋局竟然還沒下完,客廳里不僅他們兩個,還吸引了其他宿舍的人來觀戰餐。
她不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儘量靠邊兒走向大門。聽見傑森正在含笑欽佩地說:「瞧,鍾馗的廢了那麼多心思在棋盤佈局,可是t教授根本就沒盯着棋盤,教授只盯着鍾馗的臉……從鍾馗的微表情變化上,教授就知道提起那顆子是提對了。」
大家都覺得神奇,紛紛低聲驚呼斛。
時年心下暗贊傑森「幹得漂亮」,客觀上幫她引開了眾人的注意力,叫她能順利地溜出507去。
夜晚的康川大學幽靜寧和。
秋風遠遠地從人工湖上來,帶來微微的涼意,以及水汽的潤澤。
秋風卻也吹落了漸黃的葉片,一朵一朵墜落在大草坪上,宛若暗夜裏悄然綻放的花朵。
向遠就立在這樣的水涼夜風裏,頭頂、肩上也綴着幾片葉子。
這麼走過去,看着他身姿頎長印在燈影里,看着他寬闊而平整的肩頭扛着那落葉,看着他緊窄的腰線在地面上投出的剪影,時年仍然不能不承認,向遠真的是好看的男子。
如果跳出她與他這四年的婚姻關係,如果能有機會全然以這樣客觀的視角去看他,反倒會察覺出他更多的好。
「嘿,我來了。」她裹了裹運動服上衣,向他走過去。
她跟他之間是一場沒有經過戀愛便直接走進婚姻的過程,她也曾忍不住想,若他們也曾經歷過一場校園戀愛的話,該會在何樣的場景看見彼此。
而眼前所見,仿佛正是冥冥之中給她的想像補上了這個缺。
向遠靜靜地望着從宿舍樓里姍姍而來的時年。
這個女子曾經是他的妻子,四年共度,可是他卻仿佛此時才真正發現了她的美。
此時走到他眼前來的這個女子,目光平靜堅毅,不再有從前的瑟縮和恐懼;而四年的時光也將一個略顯青澀的小姑娘,淬鍊成了珠光瑩潤的成熟女子。25歲,正是一個女人開啟了自己的女人味,走向自信優雅的魅力之途的開始。
他有機會站在這個起點,看見她美麗的開始;卻……也許沒有機會看見她一步一步堅定優雅地走下去。
他努力微笑,伸手朝向她。
他在奢望一個擁抱。不過就算沒有也沒有關係,他伸出的手也可以代表了此時的心意。
——他一直都在努力朝向她,可是卻不知怎地,反倒越走越遠。
時年走過來,兩手插在運動服上衣的口袋裏,悄然避開了他的手。只仰首看他:「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着急的事麼?」
向遠只能黯然收回自己的手臂,悄然嘆息。
自然是有着急的事——華堂,皇甫華章。
還有父親殷殷地叮嚀:「想要脫開這個困局,只有一個人辦得到,那就是時年。你可以不必離婚,你也可以不必失去華堂,只要你能說服時年,叫她去幫你跟皇甫華章求情。」
「皇甫華章十分在意她的意見,如果她肯幫你求情,哪怕只是打一個電話,卻也有可能改變皇甫華章的心意。」
「向遠啊,這世上也許沒人能撼動皇甫華章的心,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時年啊。」
這些思緒在他腦海中糾纏成束,反覆纏繞,每一個依着他從前的性子都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是他最終說出來的卻是:「沒事,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今晚的向遠,有一點點地奇怪。
仿佛他已經不是兩人關係開始僵持的那兩年裏的向遠,而是從前剛剛結婚、還在蜜月期時候的那個他。
言笑柔軟,眉眼宛然。
她便抱歉地笑:「樓上的宿舍是套房,是好多人大家住在一起的,所以不好意思,不能帶你上去看看。」
向遠理解地點頭:「沒關係,我只是這樣看看你就好了。」
時年便又向前邁了一步,抬眼細細去看他的眉眼。
「阿遠,其實你是有事了。雖然我們已經法定分居,可是我們還是彼此可以依靠的人。你有什麼事,說給我聽聽好不好?興許我能幫得上你的忙。」
來了m國這麼多年,一切事都是他在幫她做。給媽尋找合適的療養院,與療養院溝通所有的細節,選聘合適的護工……所有的所有,都是他替她完成。雖然曾經也抗拒過他的一手包辦,可是此時回
想起來,卻又如何心下沒有半點的感念?
如果沒有他,她現在和媽也許還在國內生活在恐懼之中,永遠不知道那個人什麼時候會找上她們。以她自己的能力,也許根本都沒有能力保護媽,更沒辦法給媽以今天這樣好的照顧。
向遠凝望着她的眼睛,看她黑白分明的妙眸里點點攏起的盈盈水色,心下不由得有些不確定。
她是因為他,而浮起的淚花麼?
還是他又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她傷心了?
他可真糟糕,他真是枉為律師,怎麼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是找不到合適的語言,總是做錯了事?
他略有緊張地將掌心在褲縫上蹭了蹭,繼而小心地說:「時間,我真的沒有事。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看見了,心裏就安定了。」
「真的?」
時年打量着他,心下卻也暗暗提點自己,興許真的是自己過敏了呢。
「真的。」
向遠避開時年的目光,四顧環望整個校園。
他的目光還是沒能躲開宿舍樓一樓的校警辦公室,忍不住皺了皺眉:「肖恩,就是死在那裏?」
時年也黯然嘆了口氣,回頭望去,點頭:「是啊。」
那裏此時重又恢復了燈火通明,又有新的校警全副武裝地執守。宿舍樓里的同學們也都恢復了正常的學習和生活,現在都不會有人特地向那間辦公室多看過去一眼——人心最善遺忘,可是至少在這樣的悲愴往事上,善於遺忘卻是一件棒棒噠的本事。
向遠眯起眼來:「……那時候,你也被嚇壞了吧?」
時年微笑:「有一點,但是沒有『嚇壞』那麼嚴重。那時候我想的更多的倒不是自己究竟有多害怕,而是一門心思只想協助警方趕緊揪出兇手。」
向遠眼中閃爍起讚賞:「真勇敢。」
時年面頰有些熱。雖然結婚四年,他這樣的帶着近乎仰望的讚揚卻是稀罕。
「阿遠你過獎了。我是記者,而且我是警員的女兒,我必須站出來。」
兩人這麼站着乾乾地說話,來來往往的師生便也有好奇地看過來的。
不管時年願不願意,nana還是因為這一連串的校園命案而成為校園裏不大不小的明星。
向遠看出時年的尷尬來,便回頭望大門外:「我來的時候好像看見那邊有一間商店在賣手工現制的雪糕。請我吃一個好不好?」
時年大方點頭:「好啊。要請就請兩個,一個怎麼夠吃?」便走還邊豎大拇指:「別看你第一次來,就這麼有眼光。那家的雪糕真的超級好吃的。有時候我要是沒胃口,或者吃不下餐廳的飯了,就會跑來買雪糕吃。吃兩個,肚子就飽了。」
看着她眉飛色舞地講述着校園的生活,向遠不由得神往地微笑。此時此刻,路燈光在她面上眼中閃爍,她整個人都因為快樂和滿足而亮晶晶的,再不是從前在他身邊的那個黯然委屈的她。
秋風徐來,他心裏的那個結便也奇妙地就那麼解開了。
兩人坐在一起吃雪糕,男生對雪糕的熱愛遠遠比不上女生,所以他只吃了一個半就吃不動了。反觀時年,兩個迅速幹掉,然後眼珠子便不由自主地落進他剩下的那半個裏。
他忍不住笑起來:「想要?」
時年也有些不好意思:「小時候我要是吃東西剩下這麼多的話,一定被我媽念很久。」
他忍不住大笑:「哦,原來『念念』是這個念。」
「才不是!」時年一張臉紅透,目光亮晶晶地盯住他。
向遠知道自己的那顆心重又跳得急迫,他仿佛又找回了初戀時候的感覺。
可是他卻緩緩垂下頭去,沒有將那半個雪糕給時年,反倒只淡淡地說:
「時間,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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