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翦好懸氣哭了——拎什麼不好,家裏也不是沒有槍,堂堂薛如可為什麼說要拎根「棍兒」?!
薛如可認真點頭:「他那輛車我認得,是著名的『幽靈跑車』。我就算端着槍出去,他如果一腳油門踩到底,我也打不着他;不過拎根棍兒反倒可能是管用的。」
「啥?」燕翦此時渾身疲憊,腦袋也在當機中,於是完全想不明白薛叔兒說啥呢。
薛如可回身從門後拎起一根當門閂用的棍子,朝燕翦眨眼:「你瞧好兒吧。」說完還當真就出了大門,朝詹姆士的車去了!
燕翦驚得也忘了渾身的疼,扭頭緊盯着薛如可泗。
薛家先祖是湯家那位大元帥的副官,是當年的老帥親自三顧茅廬請出來的高手,騎術和功夫都是一流。薛家陪着湯家一起來到m國,便也歷代都保持着薛家的尚武傳統。到了薛如可這一代,別看薛如可臉上總笑呵呵的,可是當真動起手來,那可是當年連湯燕犀和湯燕卿都狠狠受過摔打的。
況且……誰說棍子對車子就沒轍?她就親耳聽賈天子講過,當年小哥為了救小嫂子,一根棍子曾經敲碎過風擋玻璃唐。
小哥是薛叔兒的徒弟,難不成薛叔兒這位師傅要親手再如法炮製一回?
燕翦越想越覺着是這麼回事兒,便緊張地捂上了耳朵。
棍子砸玻璃,在這大晚上的,稀里嘩啦挺響的。
可是事實卻不似燕翦所想,人家薛如可才沒有當年湯燕卿的年少輕狂,他只是笑眯眯地走過去,在車邊認真地還站了會兒,仿佛還給詹姆士「見勢不妙,趕緊撒腿就跑」的機會;他甚至還向車門裏笑了笑,沖詹姆士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開走。
結果詹姆士犯了當初跟湯燕卿相同的年少輕狂的毛病,只是桀驁地揚了揚眉,理都沒理薛如可。
在詹姆士眼裏,他連湯家都敢闖,連老爺子的面兒都敢照,眼前這個不過是湯家一個門子,還不值當他給放在眼裏去。
再說,他就算拎着根棍兒出來,還能怎麼着呢?砸車?還是劃花了車漆?
一來他相信湯家的門風還不容得下人做這樣的事兒;二來……嘁,就算當真砸了塊玻璃,劃花了幾塊漆,他還在乎麼?
詹姆士甚至還落下車窗,朝薛如可聳肩一笑,一副全部在乎的樣子。
薛如可便也笑了,笑得一臉的和藹謙恭,只是笑完了之後卻閃電般突然出手!
棍子沒朝玻璃掄過去,也沒朝車身車漆去,而是向下,徑直朝車輪去。
這世上的車子千百種,每一種的車輪和輪轂設計都不同。柯尼塞格多年來一直保持車輻之間大孔隙的設計,薛如可之前在門邊上一眼就瞧見了。他這一出手,既直接是將棍子照輪輻之間的大孔隙直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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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從鏡子裏看見,起初一愣,隨即也意識到了薛如可的用意。他也一驚,連忙推開車門下車,查看車子情形。
薛如可滿意地拍拍巴掌,依舊笑眯眯盯着詹姆士:「年輕人別擔心,薛叔兒我手頭有準兒,叉不壞你這車。」
說着還拍拍詹姆士的肩膀:「看你這車挺囂張的,總不至於不禁叉吧?」
薛如可說的是車,目光卻隱約略含深意地上下打量着詹姆士。
詹姆士聽得這個不是滋味兒,忍不住藍眸里暗光涌動,眯眼盯着薛如可。
燕翦遠遠看着,有些不忍旁觀,也忘了記身上的疼,趕緊走過來隔住兩個人。下意識回護着薛如可。
薛叔兒終究是50多歲的人了,在詹姆士的年輕氣盛面前,總覺可能會有點吃虧。
她深吸口氣,揚眸對住詹姆士:「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薛叔兒把你給叉壞了,你儘管送修,錢我賠!」
詹姆士覺着這話怎麼這麼刺耳,眯眼盯着她,緩緩詰問:「你說什麼?」
燕翦不想理他,也沒細想自己的話哪兒說的不對勁兒了,只捉着薛如可的手:「薛叔兒,咱回去吧,啊?都過了鎖大門的時間了。」
薛如可慈愛地攬住燕翦的肩:「好。你累了,咱們歇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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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着就當真轉身往回走了,誰也不再搭理詹姆士。
詹姆士滿心裏翻湧,十分不是滋味兒。可是今晚畢竟剛剛跟燕翦……所以,他也不想跟湯家人當面起衝突,只能按捺着低吼了一聲:「這位薛先生,難道就這麼走了?那根棍兒,也算湯家的私產,難道就留在我車裏,不帶走了麼?」
薛如可回眸一笑:「一根棍兒而已,就送你了,別客氣。我雖不姓湯,這這還做得了主。」
薛如可說到這裏停了停,眼中湧起一抹有悖於年紀的淘氣,朝詹姆士揚了揚眉:「別告訴我,就是那麼一根棍兒而已,你自己都拔不出來。」
詹姆士忍不住嗤然一聲冷笑。
薛如可笑眯眯轉回頭去,扶着燕翦跨過高高的門檻,繼而再笑眯眯地當着詹姆士的面兒,
tang咣當關了大門。
燕翦站在門內一個勁兒向薛如可致歉:「薛叔兒都怪我,不過我也不是故意把他帶回來氣人的。我那個工作室您知道吧,他是原始投資人,我今兒跟他談合作的事兒,結果談晚了,他就說送我回來……沒想到回來還惹了您老一肚子的氣。」
她這是儘量在跟薛如可解釋,為什麼會這麼晚了坐詹姆士的車回來。
雖說人家薛如可也沒問,可是她跟薛如可解釋了,就等於是跟祖父解釋了。她知道薛如可是一定會將今晚的事稟告給祖父知道的。
跟薛如可當面解釋,怎麼也好過要向祖父當面解釋……祖父是大法官,多少狡猾的律師和證人都逃不過祖父的眼睛,她怎麼就有那麼大膽子跟祖父瞪眼說瞎話了。
薛如可卻笑着搖搖頭:「燕翦啊,你說到哪兒去啦。薛叔兒可沒生一肚子氣,薛叔兒這不是笑眯眯的嗎。再說了,那個佛德家的小子還真沒那個能耐惹你薛叔兒我生氣,那小子想要惹我生氣啊,再修煉30年吧。」
燕翦雖然聽出薛如可弦外有音,可是卻也無心戀戰,便告辭走回自己的房間。
湯家徽派古宅,樓閣層起,她沒邁上一級台階,都覺得疼。這一路於是故意走得慢,好容易走回房間,便想詹姆士的車子一定已經開走了。
就是那麼細一根棍兒罷了,又豈能當真別住他的車輪。他自己抽出來就扔了罷。
於是她只是有意無意隨便打開窗子向外望了一眼——本以為望見的是空空的夜色,孰料竟然看見那輛柯尼塞格還停在原地!
而詹姆士,那個一向陰沉的藍眼睛男人,仿佛一向對萬事都握在掌心的該死的從容,可是這一刻,卻繞着車子掐着腰,不時伸手耙向頭髮,一副快要抓狂的模樣!
燕翦驚了,急忙抓過相機來,藉助相機的變焦鏡頭,仔細看那車子的情形。
只見那根棍兒,那根不過兩指粗的棍兒,竟然還牢牢叉在車輪里,紋絲未動!
燕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他真的就連這麼細的一根棍兒都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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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大門內。
薛如可搬了張條凳,坐在門口,隔着門縫兒抽了袋旱煙,笑眯眯欣賞着外頭那年輕人的暴跳如雷。
燕翦不知道,棍兒是細,不過卻不是表面上的普通木棍兒。實則那用作門閂的木棍兒,裏頭是精鋼。是湯老爺子有天瞧見了忽然說,門閂弄根鐵器太露凶氣,還是換成木棍兒吧。薛如可覺着弄這麼細一根木棍兒當門閂實在不安全,就在原來的精鋼上裹了一層木皮,看着跟木棍兒的模樣兒。
所以詹姆士嘗試着想將「木棍兒」撅了,才撅不動。
再說薛如可將那棍兒叉進去的手法也與眾不同,不是直來直去簡單別住這輪子就完了,而是用了宛若庖丁解牛,用刀刃找骨頭縫兒一般的手法,將棍子一直叉到車子底盤的縫隙里去。直接抽是斷然抽不出來的,且一旦找不准路徑硬來的話,那就將車子底盤上的元器件也一併損壞了,車子照樣還是趴窩。
現下那小子如果實在非要玩兒橫的,也就只剩下卸了車輪,外加拆開底盤了。
薛如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不慌不忙地將黃銅煙袋鍋在鞋底上敲了敲。
心說:小子,咱們湯家不是不能教訓你,端的只看咱們想不想。
上至老爺子,再到州長,或者是燕七他們第三代,如果跟你較了真兒,你必定討不到什麼好處去;只是湯家人的心寬,不跟你計較罷了。再說也是看在解憂小小姐的面兒上。
可是我薛如可不姓湯,今晚兒卻瞧不慣你這副拽樣兒了。所以我這個湯家的下人就出手治你一回,給你立立規矩,叫你長長記性。
記住嘍,湯家這大門口兒啊,不是你來撒野的地方兒;湯家的四小姐,也不是你信手拈來,想怎麼欺負就欺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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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尼塞格在門外停了整夜,燕翦也跟着一整晚都沒法安心合上眼。
凌晨時候爬起來,不知第多少次再悄悄兒推窗去瞧。
詹姆士雖然開始氣得暴跳如雷,可是卻也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不知是認清了現實,還是根本也累了,於是只安安靜靜地坐在門外整晚。
此時晨光初起,燕翦知道薛叔兒的性子,他是要治治詹姆士,可是薛叔兒一向都給人留餘地。所以到這個時候兒了,天都快亮了,為了不讓家人起來都看見,薛叔兒一定會早早起身,悄悄兒開了門,把那棍兒給抽走,放了詹姆士去的。
老房子有一點比較不方便,就是木質構件一動就難免有些吱呀的動靜。雖說窗扇都已經做過了保養,可是這終究是萬籟俱寂的清晨,於是那一點吱呀的動靜聽起來還是有些大。
她在自己家裏,自己的房間裏,做賊似的推開窗,就是為了避免叫外頭的詹姆士給聽見了。
她悄然露出一截頭頂,然後再緩緩升起兩隻眼睛,向外,像潛水艇的潛望鏡似的,
深處窗框的高度——
立即發現警報,她一眼就看見了詹姆士竟然立在車邊,說巧不巧就朝向她窗口的方向這邊來!
她嚇得趕緊縮回去,靠牆坐下來拍着心口。
方才一眼,目光卻也劃拉到不少訊息。
比如,他站在車邊,伸胳膊踢腿,仿佛在做廣播體操。看來一晚的吃癟並沒讓他萎靡,他的精神好像還好得很啊!
還有……他此前好像就故意面對着她窗口的方向,然後再發現了她的眼睛之後,他還好像向她眨眼笑了一下!
她心頭小兔亂跳,不敢再看了,趕緊鑽回被窩,用枕頭蓋住了頭。
等待着,盼望着,就想聽見外頭趕緊響起引擎聲,等他走了她就安全了。
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也沒有動靜。
難道薛叔兒也發了牛脾氣,非不放詹姆士這一馬了?
她無奈地嘆氣,只能悄然起身,穿好衣服下樓。
腦袋裏盤算着,該怎麼說好話哄哄薛叔兒,讓他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過,趁着天還沒亮,家人還沒起身,趕緊把門外那混蛋當個p,就給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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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燕翦躡手躡腳終於下了樓去,卻見薛如可早就掐腰在大門口那站着呢。
她一看情勢有點微妙,忙扭頭再望車裏。
只見車子依舊在,人卻早沒了。
薛如可咬着牙低低道:「這也是個犟種!車子開不了,就乾脆扔這兒了,人自己腿兒着下山了。」
燕翦的心奇異地提了起來,不由得走向那車子去。
其實雖說徒步下山是有點累,可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現代社會的人類一旦開上了車,就恨不得超過一百米的都不用腿兒,就總覺得他好像有點可憐了……其實當年她這一代孩子年少的時候,祖父都有訓,必須自己走着上下山,不准用家裏的車子的。
心裏明明曉得這個道理,可是一旦站在車邊兒,看着空空的車,不知怎麼鼻子還是酸了。
一直走到近前兒,才發現車窗玻璃上別着一張小紙條。
她忙抽下來看,一看便捂住了嘴。
上頭畫了大大的笑臉,那笑臉的眉毛還桀驁地高高揚起。
字條上寫:「這位大叔,多謝了。我竟然撈着機會在湯家門外睡了整晚,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您老要是不使這一招,我還求都求不來呢。」
不知怎麼,燕翦看着他說這話,竟然說不清為何地,紅了眼眶。
昨晚剛剛被他給……原本馬上分開,心下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的。可是他竟然沒走,如他自己所說,能這樣在門外,這樣近地,相伴了整晚。
她悄然將字條藏進衣袖,決定還是不給薛叔兒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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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月,燕翦的行事曆上已經密密麻麻排好。
公事上,這一個月就要做這個設計項目的所有收尾工作,要出成品,拍硬照,做宣品,以至最後登上t台。
私事上……她刻意讓自己不去想,這個月是詹姆士籌備婚禮的最後一個月,他自己也一定要忙死了。
林露在幫她安排公事,盡助理之職之外,還沒忘了三兩日便一提醒:「四小姐,畢業舞會的舞伴啊……咱們都是秋季入學的,都是五月畢業,為了跟畢業典禮和畢業設計報告晚會錯開,畢業舞會可提前到這個月啦。你的舞伴還沒定好麼?」
燕翦險些被針扎了手,及忙垂首:「嗯,我再想辦法。」
小聲還在亞洲未歸,為了大姐想要重建巴米揚大佛的發願而忙碌。他不知歸期,她便更不知該邀請誰。
正在沉鬱間,忽然一陣溫暖的甜香氣迎面飄來。林露便是一聲歡呼:「啊燕余姐!你又來犒軍啊!」
燕翦忙抬頭,只見門口立着舉着大袋甜品的燕余之外,還多站了一個人——小笨!
燕余將大袋甜品交給林露,然後朝燕翦的方向眨了眨眼,繼而伸手拽住小笨的衣袖,將他生拉硬拽到了燕翦面前。
小笨還是依舊的酷,依舊的冷,依舊的堆燕翦半點不假辭色,甚至連眼珠兒都懶得正視一眼。
燕翦緊張得提一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燕余便先打破了尷尬,笑眯眯介紹:「燕翦,我給你介紹一位男模。聽說你們工作室正在招聘男模啊,我看這位正合適。而且……這位先生友情幫忙,不收你一毛一分。」
燕翦狠狠一愣。她並不知道這其實是燕余私下裏跟小笨商量好的,由燕余來支付小笨那獅子大開口的要價,而給自己的妹妹省下捉襟見肘的支出。
在燕翦眼裏,一向對她極為不待見的本沙明,肯回來已經是奇蹟,更怎麼可能會「友情幫忙」?
這便有鬼了,讓她更不由得想起自己提醒過詹姆士的那些話。
難道是本沙明在「料理」了凱瑟琳之後,又將目光投到了她身上來?——
難道是她跟詹姆士真的過夜了的事,終究沒能逃過本沙明的嗅覺,所以本沙明要來除掉她了吧?
又或者說,僅剩一個月的婚禮籌備期,本沙明又要利用她來對詹姆士怎麼樣?!
燕翦於是只疏離一笑:「不必了。我們的招聘已經結束,我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男模。再說小笨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他給我們之間還能提供兼職的服務,而我們需要的是全職男模,沒辦法在時間上配合起來。」
憑本沙明的敏銳,如何看不懂燕翦的防備和蔑視?他一聲冷笑,一聲不出,轉頭就走!
燕餘一聲驚呼,驚訝地看了小妹一眼,趕緊轉頭追出去。
她不知道燕翦心裏是怎麼想的,可是她也的確同樣看出了燕翦的防備和疏離。這對於極度敏敢的小笨來說,簡直就是逐客令,小笨怎麼可能還肯留下來?
可是小妹明明還在為男模的事兒發愁,她怎麼會忽然這樣?!
暫時顧不得小妹,燕余先追上小笨要緊。小笨人高腿長,又是帶着氣,於是這一轉眼已經走出了工作室,沿着紅磚步道走出去了好遠。
燕餘一手拖着大長裙,一手按着眼鏡,追上小笨的時候,已是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說不出話來,卻還是死死地攥着他衣袖不讓他走。
本沙明不耐地盯着眼前這個女人。明明外貌已經不那麼出色了,此時跑得一臉通紅,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就更顯得五官有些挪移……心下的不耐便更盛。
他便狠狠甩手臂,想要甩開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其實自己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被這個女人說服,莫名其妙地跟她回來,結果被她妹妹羞侮!
他真是,自作孽!---題外話---謝謝彩、麗11、臨風飄影的紅包~
15張: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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