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華章沒說錯,喬治果然是要瘋了。
失去公司之後,沒想到林奇又執行了董事局主席的權力,公開任命了詹姆士為集團的總經理!這個打擊太為沉重,讓他回到住處去之後,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他鑽進盥洗間洗臉,將臉伸到水龍頭下,然後抬頭看向鏡子。他看見的不是自己,而是皇甫華章的臉。
即便已經整容了這麼久,每天他第一次看向鏡子的時候,還會恍惚間認不出自己來,總是下意識將鏡子裏的人當成了皇甫華章。
他望着鏡子裏的那張臉絕望地笑:「你不是贏家麼?你不是不可戰勝麼?可是這一次我贏了你了!現在佛德集團已經不是你的了,你所剩的那點股份只是聊勝於無罷了。更何況你現在身背官非,你都朝不保夕了你!」
鏡子裏的那張臉漾滿了痛苦,於是他罵得越發開心。可是罵着罵着卻雙腿一軟,控制不住地蹲了下去副。
他明明戰勝了皇甫華章啊,可是為什麼他卻還不是想像中的勝利者?為什麼公司不再是皇甫華章的了,卻也不是他的?
為什麼他贏了皇甫華章之後,卻敗在了半路殺出的林奇,以及自己的弟弟手裏?!
這15年,長長的15年啊,他每天都在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能戰勝皇甫華章,別的什麼事都沒心思想了。可是為什麼到頭來,他卻恰恰正是輸在全無防備的敵人手裏!
當晚,喬治就大病一場,發了高燒,神智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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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德集團的易主大事也引發了外界的高度關注,各種分析紛至沓來。
比較主流的是,外界首先認定林奇是只老狐狸。
林奇本來也就是一隻老狐狸,否則怎麼有能力帶領林奇集團發展成為紡織時尚界的大鱷,屹立多年而不倒呢。他既然早就持股佛德集團,自然是尋機而動,這次終於一擊得手了。
另外還有人認為,真正的狐狸是詹姆士。分明是庶子奪嫡的招數,詹姆士私下聯合的林奇,扳倒私生子之後,順手將自己親哥哥也扳倒了。作為存在感最弱的小兒子,堂而皇之邁上枱面。
更有人搬出詹姆士當年在歐洲分公司的業績來,說這個當年孤身到歐洲去,只有14歲的少年,是如何堅忍地獨自長大、求學,然後執掌歐洲分公司,做出驕人的業績來。他們說這樣的人,本就不會久為池中之物,今天不過是一朝化龍而已。
只有極少極少的人談到了皇甫華章在這件事中佈局的可能性,不過那聲音十分微弱,而且發出來後就被反對者強大的聲浪給反駁下去了。
皇甫華章現在身背官非,泥菩薩過江,他哪兒還有必要去做什麼佈局啊。若判了重刑,他還攥着公司有個屌用呢?
對此,湯燕卿也在緊密地觀察,從未曾放棄過一點蛛絲馬跡。
只是這段時間已經到了他父親湯明羿選舉的最終衝刺階段,他難免也跟着分神。父子連心,選戰前一階段他再不參與,到了最後衝刺的階段,他也不得不以兒子的身份陪同父母頻頻出席一些需要全家出動的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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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片紛紛的亂局裏,father再一次推翻了證言,又回頭指證事實上喬治才是燕舞坊的真正主人。
他之前之所以指證皇甫華章,實則都是喬治的授意。
father的這一份口供,又正好與此前駱弦聲帶回的那些亞洲證人對照片的辨認結合在了一起。
老喬興奮不已,等不及湯燕卿結束一個應酬回警局來,急匆匆親自帶人去抓喬治回來。
看老喬這麼興奮,賈天子和湯燕衣便也沒攔着。因為在他們心裏也幾乎已經認定了喬治的確就是燕舞坊的罪犯。
可是老喬興沖沖地離開,卻是懨懨地回來,竟然帶回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喬治不見了!
事情發展得出人意料,賈天子這才急忙通知了湯燕卿。
彼時湯明羿正在一個宴會上發表演講,湯燕卿陪着母親站在父親身後含笑面對賓客。
湯燕卿卻沒辦法繼續陪父親做完這次重要的演講,顧不得父親團隊裏顧峻等人的阻攔,急匆匆跑下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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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時年正在超市里買菜。
正好見到電視裏直播這段重要的演講,她便停下腳步來,含笑望住熒屏里那立在燈火里頎長俊美的男子。
他仿佛天生為光明而生,立在那耀眼的光束里卻那麼自在,毫無拘束。他的笑感染了所有人,讓大家在聆聽湯明羿的演講的同時,卻忍不住會分神不住地去看向他。
他太奪目,叫人無法忽視。
即便隔着熒屏,隔着這麼遙遠的距離,時年也忍不住地臉紅。
只因為,這樣光彩奪目的男子,是屬於她的啊。
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發現他忽然背過身去接聽手機,然後面色微變,隨即便轉身奔下講台而去。整個現場為之愕然。
她知道一
tang定是出事了。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發生了十分嚴重的事,他絕不會如此。
她便趕緊去撥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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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她也奔到了警局。
大家都已經在會議室里開會,她敲門進去,看見湯燕卿神色嚴峻,而老喬則是一臉的灰沉。
她趕緊在湯燕衣身邊坐下來,低聲問「怎麼了?」
湯燕衣黯然答:「喬治忽然失蹤了。」
時年也大出意外:「怎麼回事?」
原來喬治當晚大病一場,高燒不退,便被手下送到醫院急救。
實則湯燕衣在親自放了喬治之後,警方時刻都在監控着喬治。只是當晚喬治突發疾病,一切都讓警方措手不及。等到了醫院之後,醫生對喬治進行急救,警方的監控人員也不方便直接跟進急救中心去。
結果等老喬帶人去抓捕喬治,在他住處沒找到人,再追到醫院去,卻早已不見了喬治的蹤影。
時年心下也是咯噔了一聲:「難道是他覺察了咱們的用意,所以潛逃了?」
老喬黯然地答:「現在看起來,的確是這樣的。如果不是這樣,都沒有第二種解釋。」
湯燕卿吩咐湯燕衣和關椋:「立即發佈全境通告,通知機場、公路和海運口岸,密切關注喬治動向,不讓他有機會離境。」
他又交代給高城:「列出所有喬治的關係人名單,逐一排查,看喬治是否有可能在國內隱匿下來。」
對這一突發情況,老喬有些煩躁,忍不住向湯燕卿抱怨:「我說不能放吧,你非說服我放。還說什麼只有讓他出去了,給了他自由,才能讓他得意忘形,給咱們更多的證據。」
「可是你瞧瞧,他現在跑了!別說什麼證據,這回徹底連人影兒都沒了。我是這案子的主辦,你讓我拿什麼向上頭交待?」
「湯燕卿啊湯燕卿,我就說犯罪心理都是特麼空中樓閣,都是瞎扯淡。都怪我老喬到底還是被你灌了迷湯,空信了你!」
老喬摔門而去,會議室里就剩下湯燕卿、賈天子、時年三個人。
湯燕卿面色也十分不好看,抱着手臂,下意識咬着食指的關節。
賈天子出聲勸解:「老喬發發脾氣也是正常,不過你別往心裏去。犯罪心理也不是魔法,不可能算準所有人的所有動向。」
時年的心都揪了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湯燕卿這麼無助的模樣。
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突然,突然到甚至是違反理性的。而理性又是推理的基礎,所以按着正常邏輯的推理,是無法解釋眼前的情形,所以更無法預測到這情形的發生。
她便也起身走過去,輕輕捉住他的手,不讓他自己再咬了。
「你別急,坐下來再慢慢想想。一定是有什麼環節是咱們之前推斷錯了的。」
他聽她的話,坐是坐了下來,可是分明思維還在繼續。他的神思早已飛得很遠,沒回到現實里來。
時年知道推理有時候像是高手練功,如果過於急於求成,容易走火入魔。她便趕緊打斷他:「喂,暫時別想了。咱們耐下心來等等。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全境通告就能傳回好消息呢。他跑就跑,又不能上天入地,咱們遲早能把他抓回來就是了。」
湯燕卿還在長眉緊蹙。
時年就故意說輕鬆的話:「我知道了,你是神探嘛,卻沒算到喬治會跑,所以沒面子了嘛。可是這世上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任何神探也都有計算錯了的時候啊。就比如我爸,幾十年的常勝將軍,結果後來還不是……」
她是衝口而出,說到這裏卻忽然怎麼都說不下去了。
不知為什麼,總覺他現在的情形跟爸當年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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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莫名想起爸當年的經歷,也正是在聲名達到人生頂峰的時候,遭遇到了那一連串的虛擬案件。那些案件雖然事後被證明都沒有發生切實的人員性命以及財產的損失,但是單純從推理過程本身來說,爸卻還是失敗了。
在案情爆發的初期,爸也曾一籌莫展過,那些案情從推理的邏輯層面來說堪稱完美,以爸從警多年的經驗,竟然也沒能提前發現它們是假案子。
所以這些案子雖然對旁人沒有切實的傷害,可是對於爸來說卻堪稱是從警多年來遭受的、最為沉重的打擊。
而此時的湯燕卿也類似,也是在成為本州警局最年輕的受勛華人警探,而且成功偵破了一連串的案子之後,聲名達到鼎盛;且一向與他作對的老喬也一點一點被折服之後,才毫無預警發生了眼前這樁喬治忽然失蹤的案子。
五年前與今日,兩位警探,這兩份記憶交叉疊加,竟讓她感覺如此相似。
可是這只是一個直覺,她也無從立即找到佐證來論證這個直覺。
況且當年的事是一場悲劇,她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未免有些不祥。於是她命令自己暫時斷了這個念頭去。
不會的,一定是她想多了。
「怎麼了?」不知何時湯燕卿已經自行調整了回來,反而轉頭來看她:「想什麼呢?」
之前原本是她在安慰他,他也蠻享受這種感覺:遇見困擾的時候,卻有她在旁陪伴,於是便覺得什麼困擾都沒有關係了。可是等他回過神來,卻見她自己在那邊失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有一點瞞不過他的眼睛:她的面部微表情都寫滿了【哀戚】。
時年一震,連忙回神,努力微笑着擺手:「沒事。也是在想喬治的事。」
他哼了一聲:「你說得對,現在自責再多也沒用了,反正人已經跑了。與其追悔莫及,不如考慮今後的因應措施。」
他伸手過來揉揉她髮絲:「勸我別想了,那你也別想了。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能搞定,不要你跟着我一起犯愁。」
聽見他的語氣是當真輕鬆了下來,賈天子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由衷地說:「時年在和不在,果然不一樣哈。」
「他吃醋了。」湯燕卿故意朝時年傲然地揚了揚眉:「他是我工作上的老婆,所以吃醋什麼的,你多擔待。」
時年便也笑了,悄然壓下心中那奇怪的疑竇。
退一萬步說,其實就算喬治失蹤了,干係也不是太大。畢竟他不是皇甫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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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班的時間,雖說湯燕卿看上去已經雲開霧散了,可是賈天子還是悄悄囑咐時年:「下班之後,你還是多看着他一點。」
時年點頭:「放心,我帶他回家。」
湯燕卿忙着問撒出去的人有消息沒,可是卻還是耳朵尖尖,沒放過時年這關鍵的一句話。
他攥着電.話湊過來:「帶我,回家?」
時年便紅了臉,上前拍他一記:「嗯。帶你回家。不是送你回湯家。」
可以想見這段日子他都不會好受,越是面上看似沒事了,她心下卻反倒越是放心不下。於是還是決定帶他回家,這段時間得親眼盯着他才行。
況且,越是這樣的時候,陪伴越是最有用的安慰。跟她在一起,也許能讓他不用隨時隨刻想着這件事,能讓他得到真正的休息。
他登時笑了,電.話也顧不上,湊過來跟她耳鬢廝磨:「那我就開心了,覺得喬治逃走這件事真的一點都不重要了。甚至要反過來謝謝他呢。」
時年無奈地笑,暗暗掐他。
這還是在警局呢,賈天子就在身邊兒,他就喜歡害她臉紅。
不過電.話那邊傳來的反饋,卻沒有一件好的。高城、湯燕衣他們全都說沒有發現喬治的半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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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捉着湯燕卿,帶他一起下班回家。
他跟她反覆求證了,確定她當真答應這段時間會一直收留他跟她一起住……他都美死了,就算撒出去的人都反饋回來的是叫人失望的消息,他也面上都掛起了微笑。
他親自來開車,熟練啟動她的小甲殼蟲。車子開動起來後,他還一邊開車一邊輕鬆地哼起了歌兒。
時年忍不住歪頭看向他的側臉。
她知道他面上的微笑雖然是真的,卻也不代表他心上的壓力全都除了。善於推理的人最怕的就是在正常的推理過程中,橫插來一個不合邏輯的阻礙,那他就容易強迫症似的非要解釋開這個阻礙的出現,或者排除這個阻礙。
便如當年的爸,正是犯了這種強迫症狀,所以才讓自己的精力和體力都被內耗殆盡。
那時候她多希望爸也能放鬆下來一點,哪怕笑笑也行,至少適當保持笑容還能讓心靈多留下一點彈性的餘地……可是爸那時候已經做不到,笑不出來其實也代表着爸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力。
可是眼前的湯燕卿卻是在微笑。
儘管重壓之下,還能強迫自己微笑,這是一種強大的意志力。
她望着他,忍不住隨着他一起微笑。
幸好,幸好,他沒有如同爸當年一樣的緊張,便越加證明他今日的處境,與當年爸遇到的困境,完全是兩碼事,真的是她想多了。她悄然長舒了口氣。
他穩定地控制着方向盤,歪頭來看她:「笑什麼呢?笑得像顆小冬瓜。」
時年不由得回敬他:「你才是個勺子。」
兩人相視而笑,他橫過手來攥住她的手。
「別擔心,我沒事的。」
她心下柔柔地暖着:「切,誰說你有事了呀?這算個什麼事兒啊,p大點兒的事兒。至於讓我們湯sir掛在心上麼,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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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失蹤,湯燕衣自然不會放過詹姆士。他們是親兄弟,湯燕衣覺得詹姆士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湯燕衣直接找上門來,徑直走進佛德集團總部的總經理辦公室。
湯燕衣說明來意,詹姆士卻沒急着回答,反倒隔着茶几,打量了湯燕衣幾眼。
湯燕衣
心下也是嘆氣。佛德家這三個兄弟都是這個毛病,說話之前都要將人這麼細細打量一番,讓人覺得在他們眼前無多遁形。
只是喬治和皇甫華章倒也罷了,他們的年紀在那兒擺着,且都是內斂的氣質;而眼前這個詹姆士跟她幾乎是同齡,而且氣質更外放一些,所以被他這麼打量就讓她更不舒服。
「你看什麼?」湯燕衣直接問。
詹姆士放下雪茄,倒也同樣直率:「看看你長相。的確傳言不虛,你跟湯家親生的孫女兒,長得就是不一樣。」
湯燕衣拼命忍住,心下已經問候了他好幾輩的祖宗。
詹姆士果然也跟他兩個哥哥一個德性,見了她就先用她血統的問題來打擊她。她也知道這是自己心理上的軟肋,所以人家屢屢奏效。
她便哼了一聲,以牙還牙:「那又怎麼樣呢?人家皇甫華章跟你們兄弟的相貌也有區別,可是人家一樣還是搶走了你們的繼承權,獨掌了公司15年。到後來連你哥喬治都忍不住整容成人家的模樣了。血統什麼的,跟能力真的不是完全等同的。」
詹姆士果然也同樣被擊中了痛處,面色微變,冷冷地說:「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是佛德集團全球總部的總經理!」
他心下恨恨地想:雖然眼前這位不是湯家的親孫女,可是這份兒牙尖嘴利的模樣,倒是跟那親生的相似得很!
湯燕衣聽出他不高興,便知道自己反擊有效,心下不由得放鬆下來:「所以你哥喬治忽然不見了,外頭也有人風傳是你動了手腳。畢竟他才是佛德家的長子,這個總經理的位子怎麼也應該先是他的。」---題外話---【今天是6000字一起發出來了,明天見~謝謝大家的中秋祝福,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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