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縣戰報他終於還是來了......
台州知府譚綸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裏茶杯,他做好了接受靖南陷落的心理準備。其實也不用做多少心理準備,他內心已經被接二連三的縣城陷落給打擊的麻木了,失望的麻木了。
台州府下七縣,僅一縣倖存,其餘六縣皆沒。
自己的政治生涯避免不了這一致命之劫了!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大船,要在這一劫中沉沒了,希望的大海上被絕望充斥,沒有一片木板,沒有一根稻草.....
哎!
人生啊,這就是人生啊!
譚綸如同一位古稀的老人一樣,將目光看向探馬小兵,一雙眸子波瀾不驚,但也毫無光亮。
「報,稟府尊、將軍,靖南縣戰報......六日前,倭寇賊首本田平八率三千餘倭寇自靖南縣登陸,突襲靖南縣......」探馬小兵稟告道。
六日前。
那是倭寇剛入侵台州府境的時候,那個時候整個台州府一點倭寇的消息都沒有,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靖南縣在這個時候遭受倭寇突然襲擊,只有陷落,無有其他可能了。
一聽倭寇入侵靖南的時間,台州知府譚綸就更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在他心裏徹徹底底的給靖南下了死刑。
「得知倭寇來犯的消息,靖南縣城大亂,官吏、百姓競相逃竄,據查探,靖南縣丞、主簿、典史在倭寇圍城前棄城而逃……」探馬小兵繼續稟告道。
「可惡!爾食民祿,安敢如此!」
聽到靖南縣丞、主簿、典史在倭寇來臨前棄城而逃的消息後,台州知府忍不住氣的拍了一下桌子。
「危機時刻,靖南知縣朱平安第一時間下令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人城門,其本人攜鋪蓋捲兒至城門……」探馬小兵待台州知府怒氣稍消,繼續稟告道。
什麼?!靖南知縣捲鋪蓋卷?!
靖南知縣下令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他本人卻攜帶鋪蓋捲兒出逃?!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靖南知縣真是無恥至極!
倭寇來襲,靖南官府不思抵抗,只知道跑路,如此靖南不陷落才怪呢!
尤其是靖南知縣朱平安,身為知縣,一縣父母官,不思報銷朝廷,不顧保境安民之責,竟然在倭寇來臨之際、縣城生生死存亡之際,攜鋪蓋卷跑路!跟逃難老農一樣!真是丟盡了朝廷的臉面!
這種人竟然還是狀元郎?!聽說在京城還素有名聲?!
呵!
呸!
真是羞於與此人為伍!
台州知府譚綸聽到朱平安捲鋪蓋卷的時候,簡直要氣炸肺了!
這一刻是台州知府譚綸今夜最憤怒的時刻!即便是之前聽到天台縣知縣在城牆燒香拜佛、做法事御倭寇的時候,還要憤怒!人家天台縣知縣拜佛做法事,至少出發點還是為了抵禦倭寇!至少還記得保境安民的職責!你朱平安呢,你捲鋪蓋卷是跑路,是棄城而逃!將自己保境安民的職責也都卷到腦後了!
朱平安!
你棄城而逃,逃的過倭寇,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逃不過本朝法度!本府誓死也要將你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台州知府譚綸攥緊了拳頭,在心裏發誓,一定要將朱平安繩之以法!
「知縣捲鋪蓋卷跑路?!」
「呵呵,我沒聽錯吧,知縣竟然捲鋪蓋卷跑路了?!跟逃荒老農似的!」
「別人都是攜金銀細軟跑路,第一次聽說捲鋪蓋卷跑路的知縣?!嗯,你別說,他考慮的還真周到,有一床鋪蓋卷在身,省的外面風餐露宿,哈哈哈哈……」
宴席上眾人聽到朱平安捲鋪蓋卷後,一個個忍不住嗤笑起來了。
聽到眾人嗤笑朱平安捲鋪蓋跑路,探馬小兵忍不住頓住了稟告的聲音,抬頭複雜的看了眾人一眼,欲言又止。
呃!
您是什麼眼神?!
這朱平安是你家親戚不成?!
還是說,他朱平安還做什麼更出格、更不要臉的事了?!
「你繼續往下說。」台州知府譚綸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裏的怒火,擺了擺手,示意探馬小兵繼續。
「危機時刻,靖南知縣朱平安第一時間下令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人城門,其本人攜鋪蓋捲兒至城門,徑直上了城牆……」探馬小兵繼續說道。
等等!
他捲鋪蓋卷跑路,不去城門洞,上城牆幹什麼?!
眾人聽到這一愣。
「靖南知縣朱平安徑直上了城牆,將鋪蓋卷一抖,鋪在了城牆上,將他手裏的長劍放在鋪蓋卷前端當作枕頭,若無其事的伸了一個懶腰,就這麼躺下了,視城外的倭寇為無物。」探馬小兵聲情並茂的敘述道,彷佛將眾人帶到了當時的場景。
什麼?!
他睡了?!
他捲鋪蓋卷不是跑路,是去城牆上睡……睡覺去了?!
他這是要與縣城共存亡嗎?!!!
聽到這裏,台州知府譚綸等眾人俱是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心裏受到了強烈衝擊!
我方才錯怪他了嗎?!
「靖南知縣躺着挪動鋪蓋卷,選定一個舒服的位置後,起身對城牆下要出城的百姓說,從現在起他就在城牆上安家了,倭寇一日不退,他朱平安就一日不下城牆,誓與縣城共存亡。並向眾百姓許諾,若他食言下城牆半步,任何一位百姓都可以斬他的狗頭。」探馬小兵在眾人一片驚訝中,繼續說道。
啊!
果真是與縣城共存亡!
台州知府等人嘴巴張得更大了。
「不僅如此,靖南知縣朱平安說完後,還讓人當眾在城牆上張貼了一張公文,上面寫明他方才的誓言,並着重寫明,若他食言下城,人人皆可誅之。公文上蓋着知縣大印。現在這份公文還在城牆上貼着呢,我去探查時,親眼所見。」
探馬小兵接着說道,強調他探查時親眼看到了這份公文。
轟隆!
探馬小兵的一席話,宛如在宴席上咋響了一個雷霆。
靖南知縣捲鋪蓋不是跑路,是上城牆與縣城共存亡去了!
是我們錯怪他了,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到方才的嗤笑,眾人不由覺的臉龐有些微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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