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朱守仁的到來,朱家老宅的晚飯比平時豐盛不少,不僅多了一盤大蔥炒雞蛋,還多了一碟燉鹹魚,連粥都比平時稠了很多。
朱老爺子雖然全程黑着一張臉,但是在吃飯的時候,對朱老太太多加照顧長子朱守仁,往他碗裏夾了大半盤子雞蛋、幾乎半條鹹魚的行為,採取了默許態度。同桌吃飯的老三一家、老四一家對此多有情緒,雖說照顧讀書的老大已經是慣例了,但還是免不了有情緒。
老四媳婦趙氏抱着不到一歲的奶娃朱平壯,朱平壯流着口水,伸着胖爪子激動的指着雞蛋呀呀叫,趙氏一邊安撫朱平壯,一邊陰陽怪氣的教育道,「哦,壯壯也想吃雞蛋啊,等你長大了讀了書就可以吃雞蛋了壯壯你要向你平安哥哥學習,讀書考秀才中狀元,以後啊,你娘我啊就不愁吃穿了,早晨吃白水煮雞蛋,中午吃炒雞蛋,晚上喝紅糖煮雞蛋……」
正在伸筷子夾炒雞蛋的朱守仁,聽了趙氏的話,筷子都頓了一下。
其實,朱守仁還真不稀罕這炒雞蛋和鹹魚,縣城裏他吃香的喝辣的,飯菜比這好吃一百倍,只是桌上的飯菜,也就這兩樣還能讓他下嘴。老四吳氏的一番陰陽怪氣,讓他老臉
微紅。
老大媳婦吳氏不滿的瞪了一眼小趙氏。
「都好好吃飯!」朱老太太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瞪了吳氏一眼,然後動手給朱平壯夾了一塊炒雞蛋,放在了吳氏碗裏,道了一句,「給我乖孫吃。」
「咱們謝謝奶奶哈。」吳氏持着朱平壯的小手晃了兩下,老實吃飯。
「娘,我也想吃。」老四打了一個哈哈,眼睛還睡眼朦朧的嚷了一聲。
「都睡到大中午了,有什麼臉吃炒雞蛋!」朱老爺子生氣的瞪了他一眼。
「這些年家裏靠着平安,不用納糧上稅,寬裕不少,咋不多炒幾個雞蛋。」老四嘟囔,對上朱老爺子的眼神後,不由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了。
「不知道錢都花哪去了……」沉默了半天的老三媳婦張氏忍不住警着老大朱守仁,說了一嘴。
朱老太太立馬扭頭瞪了張氏一眼,張氏低下了頭。
「食不宣寢不語,都安安生生的吃飯,再多嘴就別吃了。」
朱老太太發話道。
接下來,飯桌上總算沒有再出什麼么蛾子,大家老老實實的吃完了午飯。
「行了,飯也吃完了,老大你抓緊滾回縣裏繼續溫書備考!」
剛吃完飯,朱老爺子就黑着臉催老大朱守仁立馬啟程去縣上溫書備考。
「哎,哎」朱守仁應了一聲,不過卻沒有走,腳下像是生根了一樣,臉上的表情像是便秘了似的,嘴裏面也是欲言又止。
「咋?有事?」朱老爺子見狀,皺起了眉頭。
「咳咳,是有點小事。」朱守仁咳嗽了一聲,臉上便秘的表情更甚了。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朱老爺子不耐道。
「就是,就是,還得再給我幾兩銀子使使,我好溫書備考……」
朱守仁在朱老爺子的催促下,搓了搓手,一臉不好意思的開口道。
「啥?」
「又要錢?!」
朱守仁開口後,屋子裏響起了一聲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叫聲。
「三天前去縣上,不是給你帶了五兩銀子了嗎,怎麼又來要錢?!」
朱老爺子一邊臭罵,一邊舉起手裏的煙袋桿正要抽打朱守仁,忽地想起,這是過大壽時,平安孫媳婦差人千里迢迢送的煙袋鍋子,煙杆是湘妃竹做的,上有精緻的絞絲雕花,煙嘴是玉石的,煙鍋是秘銅做的,一抽就知道是極品煙袋鍋子,普通煙絲抽起來也是又潤又順,還帶有一股特有的竹香,吸一口塞神仙,帶出去還倍有面子。這麼好的煙袋鍋子,可不能打壞了。
所以,想了想,朱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將煙袋鍋子插在腰間,轉身撅撅的出去灶房,摸出了一根又黑又長的燒火棍,像舉刀一樣舉着沖了進來。
「老頭子你瘋了!」朱老太太見勢不妙,抓緊上前攔住了朱老爺子。
「我沒瘋,瘋的是這個逆子,你鬆開,我要打死這個不孝逆子!」
朱老爺子氣沖牛斗,大有一股揮舞燒火棍大義滅親的架勢。
「大哥,你來時說你早晨讀書想爹娘了,想回來在爹娘跟前儘儘孝實際上是你沒錢了,回來找爹娘要錢的是不?「
老四拽了拽大哥朱守仁的袖子,擠了擠眼睛,一臉混不吝的問道。
這話一出,朱守仁臉色更紅了,「咳咳,老四你渾說什麼,我就是想咱爹娘了。」
「切,是想咱爹娘的錢了吧。」老四撇了撇嘴。
「咳咳胡說。」朱守仁臉色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底氣不足的訓斥道。
朱老爺子的氣沖牛斗更沖了,仿佛開了超級賽亞人模式一樣,伸出燒火棍指着朱守仁的大臉,氣沖沖的質問道:「老大,才三天啊,五兩銀子就花完了?!你都把錢花哪去了?!
你要是說不明白,今天我就在列祖列宗面前,把你打個明白!」
「就是啊大哥,你就是頓頓大魚大肉,也花不了這麼多銀子啊。你把銀子花哪去了?」老四也跟着問道,然後陰陽怪氣道,「大哥,縣城裏花錢多的地方,無非就是些吃喝嫘賭,三天花這麼多銀子,你該不會是唉,我想起來了,昨天張老黑還神神秘秘的拉着我說看到大哥跟縣城裏的花魁柳三娘在寺廟賞梅來着。我覺得不可能,大哥不是那種人,就狠狠的罵了他一頓,教訓他少敗壞大哥的名聲,如此看來,張老黑所言也並非一派胡言啊……」
「大哥,咱家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了,我們省吃儉用是供你讀書的,不是供你尋花間柳的,若是這樣,那我們今年可就不交銀子了」老三平素老實,聽了老四的話也忍不住了!
「老大,你拿銀子尋花問柳去了?!」朱老爺子手裏的燒火棍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來,可見朱老穀子氣到了何種程度。
「當家的,走之前,你還讓我豁出臉去老二家借了三兩銀子,你拿老娘豁出臉借銀子去縣城搞破鞋?!你不要臉!老娘跟你拼了!「
朱老爺子還沒發做,老大媳婦吳氏就已經爆發了,撲上去,亮出指甲對朱守仁一通撓,哪有平日裏刻意裝出來的的大家氣度。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朱守仁雙手想要護住自己飽含詩書的英俊老臉,可是難敵吳氏九陰白骨爪,當場就被撓了一個大花臉,只能叫苦連連!
「老大媳婦,你冷靜點!別聽風就是雨,我的好大兒飽讀聖賢書,豈是那種人!一聽就知道是張老黑滿嘴噴糞!老四你也是,不着調的事也拿出來說!」朱老太太不忍心自己的好大兒被抓傷,上前一把揪住吳氏,將她拉開,幫朱守仁說話道。
「我的好大兒,是他們說的那樣嗎,你說是怎麼回事?「朱老太太扭頭問道。
「什麼尋花問柳!「「什麼搞破鞋!」
「全都是一派胡言!」
朱守仁義正了正被吳氏弄亂的長衫,清了下嗓子後,義正言辭、義憤填膺的反駁了老四和吳氏的質問,然後一臉追憶往昔,帶着幾分達則兼濟天下的人文情懷感慨道:「唉,都怪我滿腹經綸有才華!我在縣城攻讀,一日受邀在酒樓題詩,遇到了她,她被我才華所傾倒,一不要房舍,二不求名分,三不圖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她真是仰慕我的才華,只要我這個人陪她度過漫漫長夜,你們說,這樣的一個好姑娘,我每次給她二兩銀子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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