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只有十枚,但卻分量十足,放在手心沉甸甸的。
大伯看了看手裏的十枚銅錢,再看了看朱平安熱情慷慨的臉,一時間嘴巴張着,還微微有些抽搐,張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這也是侄兒一番心意,大伯切勿推辭,侄兒在此預祝大伯金榜題目、凱旋歸來。」朱平安將十枚銅錢塞到大伯手裏後,扯了扯嘴角隨口說了句。
聽了朱平安的話,大伯嘴巴張的更大了。
過了好幾秒,大伯朱守仁才緩過神來,看着手裏的十文銅錢,滿臉都是嫌棄的樣子。十文錢夠幹嘛的啊,去酒樓吃飯連一壺茶錢都不夠!你一個大明狀元,六品翰林,十文錢竟然好意思拿出手,大伯朱守仁嫌棄不已。
「大伯可是嫌少?」朱平安微眯了眼睛,將大伯朱守仁的表情全都收入了眼中。
「沒有。」大伯乾笑了笑。
朱平安前幾天大海上遭遇海盜、海難的事大家都知道,朱平安能揀條命回來真的是謝天謝地了,細軟錢財被人劫走或者遺失大海中太正常不過了。對於朱平安拿不出錢來,大家也都能理解,不能要求太多。
不過,大伯朱守仁可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彘兒,汝妻多金,何不求之?待大伯科考回來後,一文錢也不會少於你們。」大伯朱守仁站在那看了看朱平安,向着李姝的方向擺了下頭,輕聲提醒朱平安道。
此刻,李姝正被小四嬸子和三嬸圍着關心的詢問大海遭遇的事情。
汝妻多金,何不求之你不是沒錢嗎,沒關係啊,你老婆錢多,你咋不跟你老婆要點錢,然後給我呢。大伯站在朱平安的立場上,提出了一個可行的建議。
壯哉,大伯!
大伯用他的實際行動,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下限,又一次證實了他遠厚常人的臉皮。
朱平安靜靜的看着大伯,儘管知道大伯為人了,可是大伯無恥起來,還是讓朱平安有些意外。昨日大伯聯合外人謀奪自家田產失敗,陰謀被揭穿在眾人面前,又被老爺子追着修理,可是今天大伯不僅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站在自己面前,對於昨天的事情隻字不提,而且還可以泰然自若的「逼借」,「逼借」未達目的時,大伯還堂而皇之的「汝妻多金,何不求之」!
這臉皮,沒誰了。話說,如果大伯把這不要臉的精神用在其他地方,肯定會有一番作為,畢竟不要臉也是成功的一種要素。
「對啊,彘兒,你可以跟你媳婦要點錢啊。」
在大伯聲音剛落,一旁密切關注的朱老太太聽到了大伯的提議,拍了一下大腿,也緊跟着提醒朱平安。
彘兒媳婦一出手就是四個燕窩,肯定很有錢,而且也早就聽說上河村李大財主家錢多了。彘兒媳婦隨便手指縫裏漏點,就足夠老大去應天考試了。
祖母,你老人家怎麼也跟着湊熱鬧啊,也是,祖母向來偏向大伯,這次不例外也很正常。
「夫君怎麼了?」李姝見狀走了過來問道,聲音很是溫柔甜膩,讓人聽着很是舒服。
朱平安輕聲給李姝簡單說了下。
哦~~李姝點了點頭,抿起紅潤的櫻唇哦了一聲,漆黑如墨的眸子掃了大伯、祖母一眼,然後將手裏的紅包交給了朱平安,一臉的笑靨如花:「大伯考試是大事啊,當然要支持,這是祖母剛剛給我的見面禮,姝兒摸着很沉重,裏面必是祖母給我的好東西,肯定值不少銀子。相公就代我把它給大伯吧。」
聽了李姝的話,朱老太太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臉去,臉上微紅。
「大伯安心備考便是,都是一家人,莫要再提什麼還錢的事了。」朱平安將紅包再次塞到大伯朱守仁手中,勾着唇角很是慷慨。
紅包落入手中,和第一次的十文錢,如出一轍的重量。
又是十文錢!
大伯再一次張大了嘴巴,他一摸就知道裏面是什麼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彘兒給十文,彘兒媳婦也是給十文!
「哦,對了大伯,父親今日早上還提起說前天給了大伯三貫錢做盤纏,銅錢太重,路上不好攜帶,大伯切莫忘了換成銀子帶上。」
看着大伯還想開口,朱平安就搶先一步說道。剛剛聽大伯跟祖父的對話,就知道大伯沒有把父親給錢的事情告訴祖父。父親背着母親給大伯的三貫錢,是父親辛辛苦苦攢了一年的私房錢。對此,大伯竟然提也不提。朱平安覺的,父親做的這事有必要讓祖父、祖母知道,省的祖父、祖母以為父親不顧兄弟情分。
「大哥,你昨天不是說身無分文嗎?」小四嬸子文雅,提高了音量質問道。
祖父、祖母他們也都把目光轉向了大伯,審視、探究和質問。
「咳咳,如果不是彘兒提醒,我差點忘了這三貫錢了。」大伯咳嗽了一聲,臉不紅氣不喘,一臉才想起來的樣子。
經此一事,大伯再也沒提借錢的事了。
不過雖然不提借錢的事了,可是大伯卻又打起了其他主意。
「彘兒如今身為狀元,任職翰林院,想必在南直隸官場也有不少熟人吧,彘兒不若以你名義寫幾封拜帖,大伯去替你拜訪,走動一下。」大伯摸了摸鬍子,看着朱平安說道。
朱老爺子聽了,也將視線轉向了朱平安,想着如果朱平安以狀元身份幫大兒子找找關係的話,考試應該會容易些吧。
「讓大伯見笑了,彘兒也是初入仕途,對南直隸並無舊識。」朱平安看了大伯一眼,有些無語,大伯還想着托關係走後門啊,科舉考試你不好好用功備考,淨想着這些個歪門邪道做什麼。
「唉」大伯看着朱平安用力的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設身處地為朱平安考慮的架勢,「彘兒如今步入仕途,人情世故最是重要。彘兒你年紀尚幼,於此一途尚有欠缺。彘兒你可知道,你的奏摺闖了禍事了。吃罪了嚴相爺,若無人幫襯,此次凶多吉少。你且寫幾封拜帖,大伯抽時間替你拜訪幾位大人,也好有人幫你向嚴相爺講講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勞大伯費心了,科舉可是大事,大伯還是專心備考科舉,若是因為彘兒的事,耽誤了大伯科考,彘兒就於心不忍了。」朱平安搖了搖頭。
呃,大伯有些懵比。
看着朱老爺子有些失望的眼神,朱平安有些不忍,朱老爺子太想大伯科舉有成了,念在祖父的份上,朱平安想了想又對大伯朱守仁說道:「對了,大伯,彘兒家中尚有十餘本品讀四書五經後記下的筆記和感悟,大伯走時可一併帶上,路上閒來無事翻閱一下,粗述鄙見,或可供大伯路上打發下時間。」
大伯聞言,很是不感興趣的搖了搖頭,「大伯帶了朱子注釋,恐怕路上沒有多餘時間了,彘兒的筆記感悟,等大伯科考回來後再研讀吧。」
好吧,明珠暗投,對牛彈琴。
若非看在祖父的份上,朱平安也不會把這筆記和感悟借與大伯,可是此刻在朱平安看來價值萬金的東西,大伯卻不屑一顧。
強扭的瓜不甜,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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