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剛與林創自那天與林瓏達成協議後,一直焦急地在等消息,林余氏更是整宿睡不着,比起小女兒林玫,她更愛大女兒。
整個宅子裏,惟有林白氏與林璃過得最舒適,她們隔三岔五地去一趟葉家別院探望林瓏,林白氏身為嬸母又忙着與鄭夫人商討認義親的諸多事宜,這都是風光至極的,林剛對妻子現在所做的事背後萬分支持,不管怎樣,林家總得有人在林瓏的婚事上出面。
林余氏是不可能了,三房與大房勢如水火,能避開都儘量避開,梁子結得太深。
這日,好不容易才得了准信,要他們到葉家別院去一趟,兄弟倆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最後只得讓人以最快的速度備馬車,趕往葉家別院,就怕去遲了林瓏改變心意。
這是兄弟倆第一次走進葉家的別院,他們也沒心情四處張望,很快就由小廝帶到書房去,在門口處,那小廝停下步子,「爺,林二老爺與林三老爺俱已到。」
林剛與林創都整了整衣領,不想失禮於人前。
半天,裏面都沒有聲響,林氏兄弟臉色漸難看,按輩份,葉旭堯還是他們的侄女婿,這樣像話嗎?
林創正要自持身份發作,林剛務實地拉了他一把,如今有求於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創拂袖踱到一邊的廊下生着悶氣。
書房裏面,林瓏正在磨墨,看了眼仍然氣定神閒地葉旭堯不急不忙地寫着字,瞄了眼外面,「你打算什麼時候喚他們進來?」
今天一大早他就沒出府,拉了她來,美名其曰,紅袖添香,她也只得認命地給他磨墨,不過看美男寫字倒也賞心悅目,尤其是他的字真的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很具神韻。
「該喚時自然會喚。」葉旭堯就是要晾一晾這兩個不知所謂的叔父,後來他才知道那天夜裏初遇林瓏時,她在淒風冷雨中等了幾個時辰,林剛才放話讓她進去拿那區區一兩銀子,如今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只可惜這老天沒下場大雨。」他頗為感慨。
「關雨什麼事?」林瓏覺得他莫名其妙,看了眼外頭的艷陽高照,莫說是雨了,陰天都不可能有。
葉旭堯抬頭看她一眼,又不再吭聲了,伸筆沾了沾墨水,道:「淡了,使點勁磨才行。」
「手酸,不磨了。」林瓏扔下墨錠,不買他的賬,一屁股地坐到旁邊的雕花圈椅內,托腮斜睨着葉旭堯。
葉旭堯也拿眼看她,搖了搖頭,自己動手磨了一會兒,這才再度蘸墨寫起大字。
林瓏沒想到他這次這麼好說話,嘴角噙着一抹笑,在他再度蘸墨時,她站起來一手執着袖口,另一隻纖纖素手再度執起墨錠磨了起來。
「手不酸了?」葉旭堯略帶嘲笑地道。
「你當我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林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隨口道:「以前磨粉時,可是要連續干好幾個時辰,這些都不是輕鬆活,少點體力與耐性都不行……」
小時候的樂趣變成了賺錢的工具,性質就截然不同了,這箇中滋味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葉旭堯第一次聽她說這段往事,手中的毛筆頓住在一個地方,墨化開,一個大字就這樣毀了,他的眉毛卻是擰成結。
「哎呀,這字寫壞了。」林瓏後知後覺地扔下墨錠,繞過去想要挽救這張墨寶,她的手剛觸碰到他的手背,他把筆一扔,轉而握緊她的手,另一手攬上她的腰,讓她挨自己的胸膛更近。
「葉公子,你又想做什麼壞事?」她似有預感,他又要動手動腳了,故而瞪大雙眼看他。
「你說呢?」葉旭堯湊近她的耳邊吹氣。
林瓏掙扎了一會兒,兩手推拒着他,「這是書房。」在這兒做出違禮的事情是對先賢的不敬,畢竟擺了不少聖賢書呢。
「我又沒說要做什麼,看你緊張的。」葉旭堯鬆開她的腰,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樑,看到她的臉蛋嫣紅一片,促狹道:「還是你希望我做點什麼?」
林瓏一把推開他,感覺到臉頰熱熱的,用手輕拍了一下,這才算再度平復下激跳的心情,之後聽到他少有的朗笑聲,她回頭再度狠瞪他一眼。
書房外的林氏兄弟聽到葉旭堯的笑聲,心裏萬分不是滋味,朝那眼觀鼻,鼻觀心的小廝道:「葉公子與何人在書房議事?」
那小廝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只是聽主子的吩咐行事,氣得林創要命。
這大夏天的,就算是站在廊下,那熱度還是令人汗濕重衣,箇中滋味並不好受,林氏兄弟倆心情如何能得好?這架子忒大了。
再過了半個多時辰,林氏兄弟不知抹了幾輪汗水,口乾舌躁之際,裏面才傳來葉旭堯特有的清冷嗓音,「請林家叔父進來吧。」
那小廝這才掀起帘子請林家兩位老爺進去,屋子裏擺着冰盆,一陣涼爽襲來,林氏兄弟深呼吸一口這清涼的空氣,這才一整衣袍向前而去。
葉旭堯坐在書案後面的寬大椅子裏,一身白袍面容清冷,看起來就讓人心裏生怵,而書案的一側放了張雕花圈椅,林瓏一身海棠色的衣衫倒也頗為醒目,兩人看起來只能用金童玉女來形容了。
兄弟倆看了眼林瓏面前的石硯以及葉旭堯面前的大字,就知道人家之前正在享受着紅袖添香的樂趣,就為這個,讓他們在外面被熱氣蒸烤,這口氣真的是鬱結於心,久久不能散。
「你們……」林創想要發難。
林剛看到葉旭堯沉下來的臉色,忙拉住三弟,臉上硬扯出笑容來,「葉公子真的頗會享受,瓏姐兒的傷好些沒有?」
林瓏也沒站起來給這兩個與畜生無異的叔父行禮,「還好,不過等叔父記得我的傷勢,只怕我都可以往生數次了。」
「瓏姐兒,怎麼說話的?」林創板着臉。
「人話,叔父聽不明白嗎?」林瓏反諷一句,真關心她的傷,上回她到新宅時怎麼不聞不問?在她爹留下的遺產歸還問題上拖拖拉的。
「林三老爺到我宅子裏面是找我未婚妻晦氣的嗎?」葉旭堯面無表情地道,大有他敢說是他就趕客的意味。
林創面色漲紅,林剛忙搶在前面道:「不過是誤會罷了,對了,瓏姐兒,你兩位堂姐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你也知道你嬸母甚是掛念。」
林瓏沒答,葉旭堯反而從抽屜裏面掏出一個摺子遞給他們,「按這摺子辦,她們立刻就能出牢回家。」
林剛與林創兩人對視一眼,還是由林剛上前將那摺子拿起來,一打開,裏面記載了一屠夫的家境與生辰八字,還記載了一富貴人家殘缺兒子的生辰八字,兩人俱是心頭一跳,這是什麼意思?
「葉公子,這?」林剛小心翼翼地問出,千萬不是自己猜的那樣。
葉旭堯仍是淡然神色道:「林家那倆姑娘實在太不像話,本來做出這樣的事來就該追究其刑責,只是念在兩家好歹還算是姻親,加上林姑娘心善,這事我也就做罷。不過放着她們倆老在那兒蹦躂,我這心又不是滋味,所以給她倆各自找了個夫婿,各自出嫁後由夫家看管吧。」
林瓏覺得葉旭堯給林琳與林瓊找夫婿的事情真夠陰損的,林琳那等假清高愛面子的人嫁給屠夫,這輩子估計都是噩夢,至於林瓊嫁一殘障之人,只要有錢估計她會安份。
只是在這件事上,她還是沒有過多的發表意見,如葉旭堯所說的,只要這倆堂姐出嫁了,往後就不會有人再嚼舌林家姑娘為了這樁富貴姻緣爭破頭的閒言閒語,對她還是最有利的。
她還沒有聖潔到可以原諒這樣的堂姐們,馬賊事件足可見她們的心腸之歹毒,早就沒有了姐妹情,自然是要爭取對自己最有種的局面。
「瓏姐兒,你倒是說一句話啊?」林剛舔了舔唇,林家怎麼能與屠夫和殘障之人結親,那會被人笑掉大牙的,「你也不想要個屠夫當堂姐夫吧?」
「二叔父,當初我就說過我不能保證任何事,在這件事上我無能為力。」林瓏搖搖頭推搪道。
「林瓏,你也是林家的女兒,怎麼能見死不救?」林創怒道。
林瓏覺得這三叔父最是虛偽,他不敢朝葉旭堯叫囂,卻把矛頭對準自己,出了這等人真是林家的不幸。「三叔父說話也要摸摸良心,這件事是誰先挑起的?」
葉旭堯將匪石送上的茶碗重重地擱在桌子上,「你們有意見就衝着我來,難為她算什麼英雄好漢?這婚事是我保的媒,接受就出來,不接受那就等判刑,好了,別忤在這兒,我還有事辦,匪石送客。」
這是連商量的餘地都不給他們,這強硬的態度讓林氏兄弟二人都皺緊眉頭,在匪石上來請他們離去時,林剛還是咬緊牙根道:「這條件我們接受。」
「二哥?」林創哪能接受得了與屠夫成為親家?
「三弟,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林剛反問,「我倒是無所謂,反正瓊姐兒是庶出,這事關鍵在琳姐兒身上,到時侯你將嫁出去,不許她回娘家,你們一家再回京,這事也就遮過去了,總比坐牢的名聲來得好聽。」
林創頓時沒有言語,林剛所言都是實際問題,最後咬咬牙也認了。
「甚好。」葉旭堯看到他們達成共識,嘴角譏嘲一笑,「趕着今天將訂親下聘的事情一應辦完,只要速度快,傍晚時分她們就可以出來了。」說完,即揮手讓匪石送客。
還剩一下午的時間,林氏兄弟不再耗費時間,兩人急忙離去辦妥這丟臉的婚事。
林瓏看得搖搖頭,面色更是嚴肅起來。
葉旭堯踱到她身邊,輕摟她的腰,「在想什麼?」
林瓏仍然兩眼望着兩位叔父離去的方向,「我這兩位叔父這樣,只怕在你眼裏也要看輕我們林家,葉公子,如果不是事情發展成這樣,我是萬分不願意讓你看到這一幕。」轉頭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沒有一個女人願意被夫家的人看輕娘家,畢竟娘家是女人在夫家能否過得好的根基所在。
自家娘家那樣,除了感到丟臉,她還有深深的失望。
葉旭堯輕撫她的秀髮,「你在我面前何時沒有丟臉過?」
林瓏一聽,頓時如炸毛的貓,哪裏還顧得上悲春傷秋,嘆息娘家那群廢物般的大老爺們,她伸手推他,不悅道:「既然嫌棄我,那又何必娶我?」
「我何時嫌棄你了?只是看你可憐,我就勉為其難娶你進門。」葉旭堯說得萬分欠揍,看着她生氣勃勃的雙眸,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我無須你可憐。」林瓏還要再掙脫開他的摟抱。
葉旭堯將她摟得越發緊了些,「好了,這麼容易就生氣?別這么小氣。」
林瓏狠瞪他一眼,用胳膊肘狠狠一撞他的腹部。
葉旭堯不察,被她撞到胃部,頓時一吃疼鬆開環住她腰際的手。
林瓏卻不可憐他,甩下一句,「侯夫人要我這個時辰過去,我先過去一趟。」甩下話,轉身即走。
待她走遠,葉旭堯才直起腰,眸子裏的笑容漸漸淡去,轉回頭時看到那一方墨錠,他伸手輕輕地磨了起來,一會兒後,才甩開。
「都送走了?」
匪石聽到主子的問話聲,忙道:「都走了。」
葉旭堯沒再吭聲,只是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鬱鬱蔥蔥的景色。
天色近傍晚的時候,林琳與林瓊終於盼來了等待已久的日子,她們在這牢裏呆得早就失去了彼此折磨的樂趣。
「我都說我們不會完蛋的。」林琳臉現得意地道,「她現在正忙着嫁進葉家,哪可能會任由我們敗壞葉家的名聲,所以說,庶女還真是庶女。」
林瓊不說話,她沒有林琳那般樂觀。
在牢外等候的林余氏一看到女兒,忙上前去拿薄披風披住她的身子,「受苦了吧?」
「娘……」林琳心思再重也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她此時只想抱緊母親痛哭,哭她這些日子的遭遇與委屈。
林余氏也有想哭的衝動,想到接下來的事情,她不由得真哭了出來。
另一邊的佘姨娘看到林瓊低垂着頭,想要發作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回去吧。」
「姨娘?」林瓊看到生母那副再無生氣的面容,感到自己真是罪大惡極,「姨娘,你罵我一頓吧,或者打我也行……」
「現在再罵你打你還有何用?」佘姨娘笑得哀淒,這婚事她不滿意可又有什麼辦法?還是保住一條命重要。
「姨娘,你這話是何意?」林瓊不好的預感更強了些。
「回去再說。」佘姨娘拉緊她的手推她上馬車,就坐在林余氏與林琳的下首處。
一路上,林瓊都在不安中度過,林琳猶不知自身的命運,仍有心情抱怨不已。
「娘,舅舅他怎麼樣了?」林瓊終於想到佘家舅舅,在獄中根本就得不到半點他的消息。
「已判刑,秋後問斬。」佘姨娘有氣無力地道,老娘一氣病倒不起,見她一次就打一次,完全不念她是他女兒。
林瓊感到脖子一陣清涼,早知道這後果如此可怕,打死她也不讓林琳的船。
回到新宅,林琳看到府里掛了紅綢,頓時撇嘴酸酸道:「林瓏不過是訂親,我們也要這樣為她慶祝?她也配?娘,你們……」
「閉嘴。」林余氏不想讓女兒的愚蠢被人恥笑,看了眼面無表情的佘姨娘,這才臉色緩了緩,「這不是給林瓏慶賀才掛的。」
「那府里有什麼喜事?」林瓊不顧這三嬸母對她的厭惡,立即追問。
林余氏諷刺地看了一眼這個令人厭惡的二房庶女,惡意一笑,「那是因為府里要辦喜事,自然要掛紅綢。」
喜事?誰的?
林琳與林瓊頓時大吃一驚,在這節骨眼上,她們都知林璃不可能訂親,她還指望着跟林瓏水漲船高,過些時候再議婚是最好的,可以借林瓏那股東風,要嫁什麼樣的夫婿沒有?
「娘,到底是什麼喜事?」林琳表情着急地追問。
此時馬車一停,林余氏沒有答話,先下了馬車,林琳緊跟其後,接下來是佘姨娘母女。
她們剛一站定,就看到林剛與林創站在廊下看着他們,除了知情人之外,林琳與林瓊都感到心裏「咯噔」一下。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準備吧,三天後出閣。」林剛背着手道。
「什麼出閣?」林琳一把拉住親娘,急忙追問。
林余氏這回知道不能再隱瞞了,只好道:「是你與林瓊。」
「嫁誰?」林琳眼睛都瞠圓了,握住母親的手,長長的指甲陷進母親隔着布料的肉里。
林余氏語帶哀淒地道:「屠夫。」
林琳這回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自幼熟讀詩書,又通琴棋,無非就是想嫁到高雅人家當主母,現在卻要做一個天天殺豬,渾身臭味的屠夫的妻子?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她林琳,自詡是淑女的秀才的女兒,居然要當一個屠夫的妻子?
實在接受不了的她,眼一閉,手一松,當即暈了過去。
「琳姐兒?」林余氏忙抱緊女兒。
林瓊蒼白着一張臉,她要嫁的那戶人家的兒子得的是軟骨病,從來沒能直立行走過,非但如此,凡是侍候他的女人都會遭到虐待,而她將成為這樣的人的妻子?「姨娘,我不嫁……」
「哪輪到你嫁不嫁的?」林剛瞪了一眼這對母女,「若不是看在你琳堂姐的份上,我就讓我在牢裏死掉算了,趕緊回去面壁思過,這婚你結就得結,不結也得結。」
「慢着。」林白氏緩緩過來,「這齣閣之前,有些賬還是要算清楚,他日成為別人家的兒媳婦就不到我來管教,所以這三日時間,林瓊,你給我到祠堂里跪着,直到出閣。」這個庶女敢算計她的女兒,無論如何她也要出一口氣。
「太太,這……姑娘就要出閣了,您就開恩一次吧……」佘姨娘痛哭流涕道。
「不行,娘,絕對不能便宜這個臭丫頭。」林璃從屋裏衝出來,這股氣她一直壓抑着,現在好不容易才能抓到正主兒出氣一番,別以為坐了牢她就不計較。
林剛一向也不在意這庶女,揮手讓人拖下去關到祠堂裏面去。
佘姨娘只能含着一抹淚水看着女兒離去,她不是正室夫人,這祠堂她進不去。
三日後,林琳與林瓊倉促出閣,林家的親戚無一人出席,林琳更是被綁着送上了喜轎,隔着喜轎看到那一臉橫肉的屠夫新郎,她的妝容又被淚水哭花,一想到後半輩子就要與這半點文墨不通的男人為伍,那種來自靈魂的顫慄讓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林瓏自然也是沒有去的,這樣的出閣場面沒有什麼好看的,午後林璃來看望她,還將這個當笑話說給她聽,「我那庶妹倒還好,除了跪了三天走不了路,上花轎需喜娘背着外,看樣子倒是認命了。瓏姐兒,你說這叫不叫報應?做了這麼多壞事,老天還是開眼的。」
林瓏喝着手中的茶水,半晌,淡道:「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林璃自然是附和一聲,看到這話題沒有引起意料中的笑場,她也就沒有了再說的興趣,話題轉移到別的方向去,「對了,聽說現在城裏的鹽供應緊張,瓏姐兒,你要不要讓人趕緊去搶購一些囤起來?不然到時候買不到就糟了,我娘昨兒就買了五十斤,聽說還是我爹與那鹽商有交情才弄到手的,別處都開始供不應求了。」
這話題還是林瓏第一次聽聞,她在這府里養傷,沒大事足不出戶,不像以往消息靈通,「這是怎麼說的?」
「對啊,璃姐兒,你快說個詳細,我怕琦姐兒還沒想到去買些回來呢。」綠姨娘也跟着着急,從手中的繡布中抬起頭來。
「我也知之不詳。」林璃看到她們追問,頭一偏道:「聽聞那產鹽的地方不知道出了什麼災難,導致鹽運不到我們這邊來,對了,各大鹽商正聚在巡撫衙門與撫台大人協商,就連漕運也停了,碼頭停了不少船,各處皆有不滿的聲音。」
林瓏瞼眉沉思,這個消息不知為何讓她的心略有不安?想到葉旭堯正在查的案子,經過出入他書房的她,想要不知曉都難,這事萬一處理不好,鹽商鬧事,百姓不滿,這對葉旭堯會不會有影響?
他現在所擔的職務當中就有一條是巡鹽御史,越想越心亂如麻,她越發沒有興致談天論地,說話都有幾分心不在焉。
林璃見狀,沒再說什麼,只道林瓏是乏了又不好逐客,所以識趣地起身告辭。
綠姨娘起身送她出去,對於這個二房嫡女,她現在牴觸的情緒是一絲兒也沒有,看她現在少了些嬌蠻之氣,漸漸倒有些喜歡。「回去路上小心些。」
林璃因着林瓏的關係,對綠姨娘也客氣了許多,「綠姨娘,不用送了,你先行回去吧,我都識門識路,不會有事的,放心……」
綠姨娘還是親自送她坐上馬車離去,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回去,哪知在院子門口碰上急匆匆出來的林瓏,「瓏姐兒,你這是去哪?」
「我到葉公子的院子去,有些事要問問他。」林瓏拍了拍綠姨娘的手背道。
綠姨娘不疑有他,只道是林瓏想念未婚夫婿,掩嘴笑了笑,沒攔着也沒上趕着跟去,連葉鍾氏都默認他們來往,她還有什麼阻攔的?
林瓏有心事,對於綠姨娘的偷笑行為渾然不在意,連嬌嗔一句也沒有。
等她趕到葉旭堯的院子時,那兩大小廝都不在,只有廊下坐着幾名三等小廝和侍女在說着話,看起來頗悠閒。
「葉公子在嗎?」
聽到她的聲音,一眾下人都忙站起來給她行禮,「見過林姑娘。」
林瓏又再問了一句,其中一名小廝道:「爺今兒個出去還沒回呢。」
還沒有回來?前些日子閒在家中非要他紅袖添香的人,現在卻又忙得不見人影,她心裏到底有幾分存疑。
其中一名較機靈的侍女道:「林姑娘要不要到屋裏去等爺回來?奴婢去泡茶。」
「那有勞了。」林瓏道,轉身就往裏屋的暖閣走去,立即有侍女上前給她掀帘子。
林瓏性子隨和又不擺架子,這院裏的人大多都喜歡她,所以一看到她來,奉茶的奉茶,端點心水果的端點心水果,總之人人都圍着她轉,除了喜歡之餘,人人都想得到這未來大奶奶的賞識。
這暖閣,林瓏也不是第一次來,倒是熟門熟路,她坐了一會兒感到有些無聊,遂起身到一旁的博古架前,拉開那抽屜,拿出之前她擱在這兒的書籍,邊看邊等。
這是本地理游志,她看得並不太入神,不過比起經史子集,這些好消化一點,至於坊間流傳的閨閣少女熱愛的才子佳人繪本,她倒是沒有多少涉獵,看那些個書被人抓到,閨譽會受損,自然是少碰為妙。
看了半晌,瞄了眼沙漏,再看了看門口,那白色身影還沒出現,她都喝了不知道多少碗茶?只能再度將思緒放在這游志上。
漸漸的,她支起下巴坐在那羅漢床上睡着了,手中的書仍攤在膝蓋上,一隻手還握着那書的邊緣。
葉旭堯回來的時候,華燈初上,而他的屋子裏卻是漆黑一片,遂臉色一板,「人呢?」這群下人,真沒有一個是聰明機警的。
匪鑒在養傷,所以調去了給林瓏修祖宅,與匪石換了個崗位,這會兒也不知道那群愛嚼舌根下人都去哪了?他正要大喝一聲。
立即有侍女現身,她屈膝給葉旭堯行禮,望了眼屋裏,「林姑娘在裏面睡着了,所以奴婢才沒有點燈,怕吵醒林姑娘,林姑娘在此等爺都有好長一段時間……」
葉旭堯一聽林姑娘三個字,立即拋下一眾人掀帘子進去,步伐放鬆許多,目力不錯的他,一眼看到那支着下巴熟睡的佳人朦朧的身影。
他走向前,將她腿上的書本拿起來放到矮桌上,彎腰抱起她,想讓她到書房去睡得安寧些,不過這麼一動作,本就睡不得有些不安的林瓏立即驚醒了,在感到自身似在騰空之餘,那股熟悉的男性氣息飄到鼻端,立即就知道這抱她的人是葉旭堯。
「醒了?」他放輕聲音道。
「嗯。」林瓏頭腦仍有些暈乎乎的,看到外面的天色全黑,屋裏並未點燈,漆黑一片,只能隱隱綽綽地看到他的影子,伸手往前摸了摸,卻摸到他的眼鼻嘴,忙道:「太暗了,我瞧不見……」
葉旭堯趁機在她的手心吸吮一下,林瓏感覺到手心處一陣濕癢,她羞得想要抽回手,他卻像是親上癮了,湊近她再度在黑暗裏面噙住她的紅唇,她看不清他,感官的觸覺更靈敏,禮教之防也漸漸卸下,居然試着回應他。
葉旭堯心下一喜,這是第一次她不是被動地接受,遂更加用力吻着她,抱着她傾身倒在羅漢床上,記得她的背傷還沒好徹底,他一個翻身墊在下面,兩人之間的氣氛熱烈不已。
直到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伸出大拇指輕撫她的嘴唇,聲音有幾分沙啞道:「怎麼過來了?」
林瓏面如火燒,好在是在黑暗當中,不然羞都要羞死了,聽他問起,這才記起過來的原因,遂將林璃的話重述了一遍,聲音有幾分擔憂地問,「這事對你會不會有影響?你是辦鹽務的,現在出了這事,萬一聖上責怪你辦事不力……」
葉旭堯聽到她關心的話語,不禁好心情的輕笑出聲。
林瓏捶他一記,「跟你說正經的,你還笑?」
葉旭堯半撐起着頭,看着側躺在他身邊的她那雙明亮的眸子,「放心吧,我絕不會下大獄,以至錯過與你成親,我還想着與你洞房。」
一提到洞房二字,林瓏本就紅得夠可以的臉又更紅了些,「我哪裏在擔心你不能跟我成親?越說越離譜。」她是真的在擔心他,好不好?
俗語有說,伴君如伴虎,萬一真的惹惱了君王,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要對你的未婚夫婿我有信心。」葉旭堯這回正色回答她。
「這麼說不會有事?」
「嗯,不會的。」
「阿緋家也不會有事?」
這也是她記掛的其中一個原因。
葉旭堯一愣,笑了笑,「不會。」
他說不會,林瓏這心也就放下了,哪知不過三日,貝聿下獄的消息就傳到她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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